第20頁 文 / 駱亭雲

    原本就幽靜的空間，一下子更陷入死寂。

    采薇看見紹華靜靜的躺在床上，似乎是睡著了，臉色顯得有些慘白，但除此之外，他全身上下並沒有一處能令人以為他發生了事情。

    然而，采薇卻覺得冷汗直冒，背脊涼透了，心臟卻反常的急促跳動，全身更不住的顫抖。

    「紹華……」她挨到床邊，抖著聲音喚道。

    「紹華……」

    見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她心中的恐懼與莫名的不安更加不斷的擴大。

    「紹華！」她聲音之淒厲，令室內其他的人都為之動容。

    「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告訴我！」采薇無力的抓住若蘭的手。

    「我們到外面談吧！」

    ☆☆☆

    若蘭喝了一口熱茶，緩和自己的情緒。采薇則像在等待宣判的死囚般，慘白著臉，坐在那兒動也不動。

    「和凱翔打架後，我和哥哥便悄悄離去。當晚，哥哥的臉色一直不太好，我想可能是打架受傷的關係，所以也沒有留心。」若蘭不忍說出，她以為紹華是因失戀而面容憔悴的。

    「到了第二天，哥哥依然精神欠佳，但他直說沒事，還打了電話給王伯伯，我雖然有些擔心，也沒再過問──」若蘭的手又開始顫抖，「到了那晚──」若蘭的眼淚又奪眶而出了。

    「那晚怎麼了？」采薇完全被一種龐大的恐懼籠罩著。

    若蘭壓抑自己激動的情緒，「那晚，哥哥一聲不響的倒下，我媽差點嚇昏了，他抓住我的說，絕不可以讓你和凱翔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事。然後他便昏過去了，從此，就再也沒有醒過來了。」

    「醫生，醫生怎麼說？！」采薇發現自己的聲音離自己好遠好遠。

    「醫生說，哥哥的頭部受到撞擊，而有輕微的腦震盪現象……」

    「然後呢？！」

    「然後，醫生說哥哥的情況並不嚴重，但為了預防萬一，還是在醫院觀察一天較妥，我們總算鬆了一口氣，到了下午，醫生告訴我們沒有事了，只要醒了便可回家。那時，我們都以為是藥效的關係，令哥哥沉睡的，我媽不忍心吵醒哥哥，便要求醫生，讓哥哥多待一天，但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哥哥依然沒有醒來，我們這才發覺事態似乎不妙，醫生再度為哥哥做更為精密的檢查……」

    「結果呢？」

    「醫生依然宣告哥哥並沒有生理上的毛病，所以，在彙集了各科專家的聯合診斷後，原來哥哥沉睡不醒完全是心理方面的問題，醫生們一致認為哥哥一定是潛意識拒絕醒來。」

    「怎麼會這樣！紹華他，你是說他並──並不是因為凱翔毆打他的關係！而是他自己心理上的問題造成的？」采薇的心幾乎要爆開了，她必須立刻確定她的推斷無誤。

    「是這樣沒錯！」若蘭幽幽的答道。

    采薇總算鬆了一大口氣，她原本還以為是因為凱翔，還好……若蘭突然跪倒在采薇跟前，「采薇，我求求你，如今只有你能喚醒哥哥了。」她放聲大哭。

    采薇被若蘭的舉止嚇了一大跳，但她實在搞不清若蘭為何出此言。

    「若蘭，紹華出事，我也很難過，如果我真能幫上忙，你儘管開口，我一定全力以赴。」采薇句句肺腑，撇開紹華有恩於她不說，單憑她和紹華的交情，她就不可能放著紹華不理睬的。

    「采薇，對不起，我本來不想連累你的，所以，我極力要求家人不要渲染這事，爺爺和爸媽他們為了不要節外生枝，讓哥哥好好養病，也同意我的提議，全力封鎖消息，所以，至今知道這事的人少之又少，我也不想讓你知道，因為我知道哥哥一定是不願讓你和凱翔知道……」若蘭愈說愈傷心。

    「為什麼不讓我知道？」凱翔和紹華算不上朋友，更何況──，所以，采薇可以理解紹華的想法，但是，她不懂為何要瞞她，她和他是好兄妹，照理，紹華不該如此，即使他不願采薇為他擔心，若蘭也不該順著他呀！

    「采薇──」

    「我在聽！」

    「你知道嗎？」若蘭說不下去，話鋒一轉，「你對我哥哥有什麼看法？」

    采薇有些意外，在這種時候，若蘭怎麼問這種問題，但是，她還是照實說了，「紹華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人！」

    「除此之外呢？我是說你和我哥哥──」

    「我一直把紹華當親哥哥看待，他也是視我如妹妹般，我們處得相當融洽的。」

    「那──，你一點都不愛我哥哥嗎？」

    「這──」采薇愣了一下，「凱翔也問過我這個問題！」

    「那你的答案呢？」若蘭急於知曉。

    「我不能否認，紹華相當有魅力，如果沒有凱翔，我一定會愛上紹華，但事實是，凱翔是存在的，所以，我只愛凱翔！」采薇倒是相當篤定。

    若蘭絕望的泣訴：「但是哥哥卻深愛著你呀！」

    「你說謊！」采薇反射性的大叫。

    「是真的，只有你不知道而已，哥哥愛你之深，連我都感到心碎，他為了你的幸福，忍痛將你推向凱翔的懷抱，他更為了怕你知道他的心意後難過，硬是不准任何人向你提起，他──」若蘭調整自己的情緒，「我本來也不願告訴你，尤其是你和凱翔如此幸福之際，但是──」

    「不！我不相信。你說謊！」采薇嘴巴雖這麼說，但她心底清楚的知道，若蘭說的是真話。是實情。

    她無力的靠在椅背，淚水不知何時，已淌滿她的臉頰，和紹華一同歡笑的日子，一幕幕的浮上心頭。

    紹華總是善體人意的逗她開心，令她快樂，紹華更清楚的知道她的心思，她的需要，紹華更是一個最佳的玩伴，紹華他……采薇只覺萬般滋味在心頭，她終於知道若蘭為何會來找她，又為何會說只有她能喚醒紹華，她更知道紹華為何會拒絕醒來了。

    因為一旦醒來，就得面對現實。

    而現實卻是──深愛的女孩和他人濃情萬縷，卿卿我我，自己卻連表達愛意也不能。尤其，又是自己眼睜睜的將深愛的女孩推向別的男人懷裡，這太殘酷了，何況，那個女孩將會無知的對他大談戀愛的感覺，太殘酷了。

    采薇恨死自己了。「都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錯。」

    「采薇，這不是你的錯，哥哥是心甘情願的……」若蘭見采薇如此自責，感到後悔不已，早知如此，她就不該讓采薇知道真相，一個紹華已夠令人心碎，現在加上采薇。但是，現在也只有采薇能救紹華了，於是，若蘭乾脆心一橫，豁出去了。

    「采薇，我知道我現在要說的話很過分，也很殘酷，但是為了哥哥我……」她頓了一下，咬咬唇繼續說道：「請你愛哥哥好嗎？采薇！如今，只有你的愛才能喚醒哥哥了。」

    第十章

    采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一進門便完全癱在地上，一切都發生得如此突兀，

    毫無預警，令她完全措手不及。

    「哥哥是深愛著你的──」

    「只有你的愛才能喚醒哥哥──」

    若蘭的話在她耳際不斷迴盪，盤旋不去。

    電話急促的響起，她知道是凱翔打來的。但是，她沒有接，只是呆愣愣的聽它響了

    又停，停了又響，如此不斷反覆。

    采薇的思考神經完全麻痺了，她只是本能的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接凱翔的電話，因

    為她知道，現在的自己，一旦聽到凱翔的聲音，一定會忍不住向他全盤托出，然後，事

    情就會變得更複雜了，最重要的是，她不要凱翔負疚，更不要凱翔傷心，她瞭解凱翔的

    為人，他一向責任感重，一旦他知道紹華的事，一定會深深自責。

    采薇不要事情變成那樣，因為她的遲鈍無知，傷透了紹華的心，令紹華變成現在的

    慘狀，她絕對不容許再因自己的一時衝動，而讓凱翔也陷入痛苦深淵了。

    對於紹華，她感到歉疚，感到心痛。

    但是，如果今天換成是凱翔，那她絕不是愧疚而心痛，一定是心碎而傷心死去，因

    為她愛他。

    想到這裡，她再度潸然淚下。

    天啊！她到底該怎麼辦！她兩眼呆滯無神，直視著正前方，但願這只是一場夢，一

    場惡夢，明早，太陽出來了，她便會從惡夢中醒來。

    然後，她會發現，一切果然是夢，紹華依然神釆飛揚的站在她的眼前，對她溫柔的

    笑著。

    淚水模糊了視線，讓她無法看清任何東西。

    天啊！請不要和我開這種殘忍的玩笑吧！

    ☆☆☆

    天色漸漸由黑轉紅而泛白。天終於亮了。

    但是，采薇依然沒有從惡夢中醒來，她依然兩眼呆滯的癱在原地，眼睛又紅又腫，

    卻再也流不出一滴淚水。

    然後，凱翔急促的按著門鈴。不知過了多久，采薇突然站了起來，她似乎下定某種

    決心，拿起對講機，故做輕快的說：「凱翔嗎？」

    「呼！終於聽到你的聲音了，還好！」凱翔顯然鬆了一大口氣。「我昨晚打了一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