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愛煞

第10頁 文 / 羅袖

    只顧著呵呵奸笑,一陣大浪襲來,船身猛烈地晃動,眼見她就要被甩離躺椅,然而一隻壯臂適時揪回她。

    唐凌瑄猛地抬頭,迎上一對褪了寒冰的黑眸,眸中有柔情,有壓抑,強烈地交織著複雜的情感。

    「謝謝。」唐凌瑄衝著他盈盈一笑。而男人卻文風不動。「我說'謝謝'!」可惡!竟還摟著她不放。

    帝煞手臂一縮,反而將她摟得更緊。

    「你冷了?冷的話早說嘛,我不是個連棉被也不願和人分享的小氣鬼。」唐凌瑄低頭看向被自己裹成一團的棉被。

    「就當我冷。」他淡然帶過。

    夜風再如何冷冽,也比不上心底的冰窩。他是冷,幾乎冷了一輩子。唯獨八年前.她走入他夢裡,他才感受到何謂溫暖。但那只是夢,夢醒了,他依然獨嚼冰冷。

    「是身體冷?還是心冷?」是後者吧!

    「女人太聰明不好。」

    「不好的範圍包括洞悉救命恩人的心思?」

    帝煞斂起眉。不知為何,在他的內心深處,十分不喜歡唐凌瑄只當他是個「救命恩人」。

    「我說過,救你是因為赤烈盟欠你。你不必把我視為救命恩人來施捨你的關心。」

    生氣了?唐凌瑄慧黠的黑眸一轉,隨即會心地揚起唇角。「那你認為,我該把你當作什麼人來看待才恰當?」在帝煞的內心深處,可有另一層渴求?

    頓了一會兒,帝煞才緩緩地側頭看著她,狂傲地回答:「愛人如何?」

    「哦?」唐凌瑄挑了挑柳眉,努力抑下想喊「賓果」及大笑的衝動。「你憑什麼讓我可以愛上你?」

    「因為我是帝煞!」

    好狂傲的男人!唐凌瑄再次探問。「想要我當你的愛人,總有原因吧!」

    因為八年前,你的一眸一笑,溫暖了我的心。帝煞在心底暗自低語。

    那個仲夏的午後,偶然相遇,改變了他的一生,但他卻無法對她這樣說明……

    「因為你長得美。」他用了最俗氣的理由。

    唐凌瑄原本充滿期待的小臉瞬間垮了下來。真、…真俗!她想要的可不是一句讚美詞。

    「除此之外呢?」她不信她看得上眼的男人會如此俗氣。

    帝煞真的不願讓自己的人格再低劣下去。但他能對她說他想得到她的原因嗎,不!不可能!即使說穿了,換來的也僅只是唐凌瑄的不置信罷了,畢竟,那僅是一瞬間的凝眸,他如何對唐凌瑄解釋那短暫的凝眸卻讓他愛上了她呢?

    「沒有了。」他斂起原本狂傲的神情,恢復一貫的冷淡。

    「就這樣?」

    「就這樣。」

    「你十分確定沒有其他原因?」唐凌瑄刻意提高了聲音。

    「你的問題更多。」再不打斷她,他怕自己會被這個窮追猛問的女人套出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話。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愛人'這問題事關重大,而我對你的回答仍有疑慮,豈能裝懂,當然要問個明白。」

    「看來你缺乏'沉默是金'的美德。」

    「'於豈好辯哉,於不得已也',盂老夫子教我不該沉默的時候就別沉默。」想迴避問題?反正以後她多得是耐性和他磨,不急於一時。

    「'君於欲訥於三日而敏於行'。你這輩子恐怕是當不成君子了。」

    「嘿,我可沒說我要當君子喔!」

    「不當君子打算當小人?」他發覺唐凌瑄的表情十分豐富,豐富得教他移不開視線。

    「管他君子或小人,我只想當我自己。」黑亮的眸正閃著自信的光彩。「而現在的我,正坐在豪華的船艦上,頭上頂著星斗,旁邊還有人……喂,'談心',不是很美好嗎?」

    最重要的是——她尋回了曾經莫名遺落的情感,唐凌瑄在心底暗自附註。

    不知為何,看著唐凌瑄滿足的笑容,帝煞一顆心,竟連帶著溫暖起來。若有似無的笑,在他慣冷唇角漾開。

    「你笑了。」唐凌瑄感動地盯著帝煞。

    雖然嘴角仍帶著滄桑,仍然冷冷淡淡,但他終於笑了。

    「我能笑的機會不多。」他坦言不諱。

    「沒關係,你可以放心的在我面前笑。反正我一介弱女子,也威脅不了你。」講完還很夠義氣地拍了拍帝煞寬厚的肩。

    威脅?她不明白,她才是一直脅迫著他理智與私心交戰的罪魁禍首。他究竟該如何待她呢?爭鬥廝殺他不怕,但是面對她,他卻連如何啟齒示愛都不敢。

    「有一顆流星飛過去。」

    帝煞寵溺地笑,抬頭看了眼滿天的星斗。「許願?」

    「沒有。我沒什麼奢求,生活這樣子已經很令人滿足了。」何況方纔那冰人差點就開口示愛了,此刻她已覺得十分滿足。

    「那麼在特拉維許願池畔擲出錢幣的白紗女郎,莫非是我眼花?」

    展動的黑眸,隱隱地閃動了一下,唐凌瑄狡猾地巧笑著。「赤烈盟的盟主果然好眼力,連數日前一個打照面不過數秒的人都能記得,佩服呀!不知數年前曾經遇見的陌生人,至今你還能記得嗎?」

    她在證實什麼嗎?不,不可能,她怎可能有記憶?

    「我沒那本事。」

    「是嗎?」唐凌瑄輕佻了一下秀眉。「也對,如果沒什麼特別意義,大可不必花數年的時間去惦記一個陌生人嘛。」

    「你惦記過人?」帝煞發覺自己的心竟不安了起來。

    「喂。有些人以回憶度日一瞬間的凝眸,便可惦念一輩子,我可能是這類人。」她回眸,給了他一記飄渺的笑容。

    正如他的母親,以曾經有過的美麗回憶來支撐餘生,無怨無悔。唐凌瑄是這類人,他母親更是,而她也會如同他母親一般,無法適應這個黑暗的世界嗎?

    他多麼想留下她,留她在身邊,好好地愛她、疼她。他從未如此強烈地去渴望過任何事,唯獨面對唐凌瑄,他的私心與理智總是在掙扎。私心上想一輩子擁有她,但理智卻又時時刻刻提醒著他,深怕他黑暗的世界將使唐凌瑄重蹈他母親當年的覆轍。

    該抉擇了嗎?再讓她待在這裡,他真的怕自己再也割捨不下她!該是送走她的時候了嗎?為了不讓她捲入這黑暗的世界中,他真的該徹底斬斷這一段八年來的牽繫嗎?

    「你呢?帝煞,你也是這一類的人嗎?」望著他再度擰緊的眉頭,唐凌瑄感到一股無來由的心痛。

    眷戀地凝視起她流露著招心的水眸,帝煞久久移不開褪下冰冷的黑眸。

    一顆流星劃破天際,夜空瞬間大放異采,而那句語重心長的「我是」,則淹沒在火流星燃燒的爆裂聲中。

    輕柔的海風拂掠而過,吹散了髮絲,也吹亂了停留在碼頭上一群人的心。

    「小瑄,回台灣的路上要小心。」孤辰哭喪著俊臉。

    「回台灣可別忘了我們。」飛廉亦垮著俊容。

    「小瑄,等我雜事忙完,我馬上接你到赤烈盟總部玩久一點。」

    「小瑄,一有機會,我就去台灣找你,別忘了幫我物色漂亮的妹妹喔!」

    十八相送也不過如此!寡宿好笑地揚著好看的薄唇。

    誰會相信這兩個婆婆媽媽的男人,正是赤烈盟鼎鼎大名的歐洲執掌者孤辰,以及美洲執掌者飛廉?那些被他倆摧殘過的敵人,此刻恐怕正在地獄裡看得吐血。

    「老大,你真的那麼鐵石心腸?」搞不懂老大為何堅持立刻送走唐凌瑄孤辰哭喪地問。

    「老大,讓瑄瑄多留幾天吧?!」飛廉亦出聲求道。

    遠遠佇立的帝煞,只是冷僵著臉,不發一語,緊抿的唇,昭告著他的堅持。

    「孤辰、飛廉,沒關係。有機會我會去拜訪你們,不急在這一時。而且,我的傷也快痊癒,是該回去工作了。」唐凌瑄努力地安慰吸著嘴的兩人。

    其實她心底最牽掛的,便是那冷冰冰的男子。她當其他三人如兄長,唯獨對帝煞的感覺是特殊的。他像風,吹縐了她的心湖,在她還來不及撫平之際,風卻要遠離了。

    「時間差不多了。」寡宿仍然是一臉平靜,離別傷感似未干擾他半分。

    「我該走了,謝謝大家的照顧。」走進豪華車內,唐凌瑄回眸望了一眼帝煞。

    以紅黑相間的耀眼船艦為背景,帝煞的冷然似要冰凍萬物般。

    「瑄瑄,忙完我就去找你。」

    「小瑄,別忘了我喔!如果這只色狼敢去騷擾你,我一定馬上趕去保護你。」

    如果不是巡邏任務未完,這兩人恐怕會爭先恐後地陪唐凌瑄回台灣了!寡宿歎息地搖搖頭。

    「好了——」拉開也想一頭鑽進車內的孤辰和飛廉,寡宿顯得很無奈。「到機場需要一段時間,飛機是不等人的。」主角未上場,他們兩個湊熱鬧未免湊得太起勁了。

    正想關上車門,一隻突伸而來的胳臂成功地阻止了唐凌瑄的動作。她抬起頭,以為又是逗人的孤辰及飛廉,不料盛滿笑意的水眸卻迎上帝煞深邃的瞳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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