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羅南
她邊說邊笑著,像極了一個看著糖果傻笑的小孩。
竇維一直注視著她,月光淡淡地照在她臉龐上,她眼裡滿是發亮的星星,微彎揚起的嘴角邊浮起小小的漩渦,整個人彷彿被迷濛的光芒圍住。
多奇特的一個女孩啊??br />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失了神般地凝視著她。
謝沛晴注意到了他的凝視目光,緩緩地轉過頭來回望他。
「嘿,你是不是跟我一樣也想起了什麼往事?難道你也有暗戀的對象?」她搖搖頭,自己先否定掉:「我想不可能。像你這樣優秀的男人,一定是被女人追著跑的那種。」
竇維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莫名其妙丟出一個問題給她:「真的?那……你覺得……我和康裕峻比起來呢?」
她先是遲疑了好一會兒,然後露出懷疑的眼神,自嘲地笑著說:「你在尋我開心啊?別問這種無聊問題,你們根本沒得比較。」
是啊,他們怎麼相比!康裕峻在她心裡已經盤據了數年,是她暗戀喜歡的對象,而他只不過是個剛認識不久、還撞壞她相機,並且還騙她說自己是獸醫的男子。
他對自己的怪念頭感到好笑。
「該回家了吧,時間不早了。」謝沛晴看看手錶。「啊,對了,這些衣服我該怎麼還你呢?」
「你不喜歡?」
她扯扯身上的衣服與裙子。「要聽實話?」
竇維點頭。』
「我想我這輩子大概沒有機會再穿了。這個上衣貼得好緊、胸部好暴露;然後這條裙子太貼身、好難走路。坦白說,裙子的內襯好像被我撕裂了,當然靴子更不用講了,穿上它,我連走路都走不好。」謝沛晴露出為難的表情。「這種充滿女人味的衣服不適合我啦。」
他笑了。
「還給我。我會再找一套適合你的。」
「幹嘛?」
「送你啊!」
「forwhat?」「約會的時候穿啊。」謝沛晴做了個鬼臉。「跟誰啊?我連飯都快沒得吃了,哪有時間約會,更別提對象了。」
「你可以跟我約會呀,因為我現在打算背你回家,就算是為了答謝我吧。」
啊?她沒有聽錯吧?他說要——跟她約會?
「你想得美!」雖然嘴巴固執,其實心裡卻吃驚、訝異得很,不知道為什麼他要對她這麼好。
竇維兩手一攤。「如果你堅持要自己走路,我也無所謂,已經沒有公車了,計程車你又坐不起。」
謝沛晴試著雙腳踩地,但不過只是站起來而已,腳底的刺痛讓她不得不又把腿縮回去。
他再次將手伸向她,帶著滿臉笑意。
「喂,是你先說要和我約會的,可不是我提議的喔,當然,吃飯的錢也算你的喔。」她將手放在他手掌上時說。
第四章
單單一個上午的門診就已經掛到九十四號了。
自從竇維在Single雜誌露臉後,他的門診量立即暴增,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與整型無關的。
「醫生,這是我女兒的相片,她剛從護校畢業,脾氣很好喔。」
「醫生,我是來替我的孫女問看看,你喜不喜歡很會做家事的女生?」
甚至還有更誇張的,直接自我推薦。
「醫生,自從在雜誌上看到你的相片,我就對你一見鍾情,我願意全心全意為你付出;來,把我這張臉拿去吧,整容成你喜歡的樣子。」
這些人都還好推掉,只要竇維板起臉孔,嚴肅地咳幾聲說:「我不喜歡女生啦。」大約有半數以上是用這個方法解決。
剩下那些不死心的,譬如「我會想辦法讓你愛上我的」、「我不在乎也無所謂.誰讓我已經愛上了你」、「愛情力量很偉大的,只要你給我機會」。
竇維只好咳得更大聲:「唉,我最近在做愛滋病的檢查。」
不過兩三天的光景,很快地又恢復到原先的正常門診量,竇維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了下來!診所內的護士們也鬆了口氣。因為病人一多,整個診所像是大戰來臨似的。
老實說,竇維也不是那種喜歡整天與診所為伍的醫生,他認為生命就該用在值得的地方;當初醫學院的同學對於成績優異的他居然會選擇外科都感到相當不解。
到後來見他不但能一面照料到整形外科的事業,一面又能自在地享受人生,才漸漸瞭解他的想法。
其中感觸最深的莫過於他的好友張信傑。
儘管婦產科的工作再忙,張信傑每個月總會抽出一些時間和竇維吃飯,藉機擺脫未婚妻的控制,順便聊聊近況、吐吐苦水。看見竇維充實的生活,有時候不免也覺得嫉妒。
「喂,最近去了哪裡?怎麼曬得一身黑?」張信傑皺起眉頭。「該不會是剛從哪個度假島回來吧?」
「賓果!我上個月去了趟帛琉。」
「我就知道。上個月接生了將近一百五十個小孩,你卻在帛琉納涼!」張信傑牙癢癢地說:「我看我乾脆改行算了!」
「喂喂,不要說髒話!你可是未來大醫院的院長候選人、將來醫界的棟樑,我哪能跟你比喔。」
「那……我跟你換好了。」
竇維嘲笑他:「就算我同意,但恐怕有一票子的人反對。譬如,你的准岳父大人同意嗎?你可是他一手栽培的未來接班人啊!再說他女兒愛的又不是我,我也沒你帥,嘴巴更沒你甜,追女人的速度又不比你快,當然,帶女人上床的速度就更沒得比了。」
「得了!少糗我了!一個銅板鼓不響,郎有情也要妹有意啊,現在我才是逼不得已,被人緊緊地纏住了。」張信傑突然變得一本正經,「倒是你上回約好要和我去吃印度萊,卻突然放我鴿子是怎麼回事?你說過事後會向我解釋的。」
「沒什麼,只是幫朋友一個忙。」
「哪個朋友?」
「你不認識的。我只是忽然想起和她有約,所以不』得不……」
「她還是他?」張信傑感覺到竇維的神情和平日不太一樣。
「喂,你問那麼多幹嘛?只不過取消一頓飯,就被你當人犯拷問,你過去爽過那麼多次約,我可沒說過什麼。」
張信傑理直氣壯地說:「我可是有十足理由的。你呢?」
「泡馬子都可以是十足理由了,我的當然也可以。」
張信傑突然猛拍丁下桌子,讓竇維昨了一跳。張信傑得意洋洋地指著他的鼻子說:「是女的,對吧?我絕對不會猜錯。我說竇維兄,你就從實招了吧,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真是我肚子裡的蛔蟲,不過,你只說對了一半。」
眼見瞞不過好友,又怕他繼續囉嗦下去,竇維只好把自己和謝沛晴相遇的經過,以及那晚同學會情形大致說了一遍。
「你沒聽說過助人為快樂之本嗎?更何況是我欠她的。」他說。
「嗯嗯……不太對喔,你的個性不是那種熱心助人的生命線義工,以前要你把筆記本借我Copy一下,你都不肯!」張信傑雙眼閃閃發亮盯著他,興致勃勃地說:「你該不會是對人家……一見鍾情吧!?」
「一見你的大頭情啦!我怎麼可能?她根本就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型,有機會你見到就知道了。」
「不然是怎麼回事?你若不是對她有意思……」
竇維擱下碗筷。
「有些事情實在很難說明原因,信傑,你有沒有看過被人拋棄在路邊的小狗?明明已經餓壞、累壞,但當陌生人拿食物接近時,還是會先吠個幾聲,才再聞看食物。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明明已經處在絕境,卻仍然不失傲氣。
「她像小狗?不懂,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不是說她像小狗,你聽到哪裡去了,專心一點。我是說她讓我想起小時候養過的一隻狗,那是我在大雨中拾得的,它窩在小巷子裡的廢棄紙盒邊,要不是我剛好掉了東西,不然根本看不到它毛茸茸的小小身體。當我一靠近它,它就站起來,睜大圓滾滾的眼睛瞪著我,望著我頭頂上黑色雨傘亂吠,我想它是嚇壞了,以為雨傘是大怪物。」
回憶起往事,竇維的嘴角淺淺微笑著,雖然記憶有些遙遠,但那種感覺卻彷彿不曾離開過。
他繼續說著:「我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取得它的信任,當它跳進我懷裡,居然馬上閉起眼睡著了。你知道那種被信賴的感覺,就好像全世界只有我能幫助它,非我莫屬。」
張信傑搖頭歎氣:「完了、完了,又有一個自由人要陷入愛情的深淵裡。」
「喂,別亂講,跟你說了不是那回事!」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還能有哪回事?不過就是愛情,還有可能是友情嗎?別騙人了。不過這樣也好,有點事能讓你煩一煩,老是看你悠哉悠哉的,實在讓我心裡很不平衡。」
瞧張信傑說得好像真的有那麼一回事似的,竇維抿嘴說:「你很囉嗦耶。都跟你說了,我和她根本沒有關係,說不定以後根本不會再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