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羅南
同一時間,得到線報的吳兩立,也帶了手下的警員爬上了樓,當他們一衝出來,兇手立刻機靈大喊:「別動,再動我立刻殺了丁衛鋼。」
丁衛鋼連忙揮手要吳兩立一行人暫時不動,自己則是冷靜地慢慢走近兇手。
他故意挑釁地說:「你不是說折磨我嗎?一槍斃了我不是太便宜了嗎?你該不會傻到這樣做吧?」
「我是不想太便宜你,但是……」兇手抓著安霓步步後退,直到無路可退才停下腳步。「你不要太靠近我!」
顯然丁衛鋼的冷靜與不懼,動搖了兇手的態度,他開始有些慌張。丁衛鋼沒把自己的性命看在眼裡,他一心一意只想把安霓救回來,而現在就只能拿自己的生命去賭。
他繼續向前逼近,臉上的表情沉穩篤定,一副毫不在意的態度,加上丁衛鋼身後的警察多得嚇人,支支槍口都對準了兇手,使得兇手拿著槍的手開始顫抖晃動。
兇手發飄吼叫:「我說過不要靠近我,離我遠一點,再靠近一步,我馬上開槍!」
他張開雙臂:「儘管來,不過你折磨我的目的就達不到了!」
兇手被逼急了,他原本不是這樣計劃的,他要丁衛鋼哭著跪在地上求饒,他要丁衛鋼看著他折磨安霓而痛不欲生,他要將這對賤人碎屍萬段,而不是一槍快快了結。
「Shit!該死的!不應該是這樣的!我是來整你們丁家的,讓丁家絕後的,不是讓你來命令我的!」
兇手瘋狂地嘶喊,顫抖的手扣了板機。情急之餘,安霓在兇手開槍的那一剎那,奮不顧身用力地向後推撞,使得兇手重心不穩倒地。
丁衛鋼沒有注意到兇手在慌亂中開了槍,幸運的是子彈從丁衛鋼的耳旁掠過,毫髮無傷。兇手不甘心,立刻將槍口又對準安霓。
「碰!」
安霓嚇呆了,以為自己鐵定掛了,再怎麼躲也躲不過子彈,乾脆舉起雙手掩面縮身。
然而卻沒有想到,丁衛鋼在同一時間撲向她,以自己的身體保護她,緊緊地抱著她,也因此兇手的子彈打中了他的背部,鮮血立刻從他身上大量湧出來。
從沒見過這種場面的安霓亂了方寸。
「衛鋼!」她急切大喊。
不要!不要!她不要這樣!不應該是這樣的!
接連又聽見好幾次槍聲,碰、碰、碰……兇手在吳兩立與其它警察的開槍下,瞬間被擊斃,躺在血泊中。
安霓已經無法意識其它人的存在,眼中只剩下衛鋼。
丁衛鋼渾身是血倒在她的懷裡,勉強地露出一絲微笑:「我……答應過……寶珠……要毫髮無傷地……將你救出來……」
「不!」安霓哀嚎地尖叫。
她寧願受傷的是自己,也不願見到衛鋼有半點損傷。
「衛鋼,衛鋼……」
他脆弱地說:「我……現在總算沒有欠你了……」
「為什麼要這麼說呢?你什麼都不欠我啊?衛鋼,振作一點,救護車馬上就來了,我要你為我活下去,絕對不能有意外,不然我也不想活了。」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丁衛鋼氣若游絲,他拚命地想睜開眼睛,但卻沒有半點力氣,好疲倦,好累,他好想睡……安霓碰著他的臉:「醒醒啊,衛鋼,不可以,你看著我,我是安霓,最愛你的安霓……」
他又緩緩地張開了眼。「安霓……水蓮……」
這是安霓聽見他最後說的一句話,衛鋼喊的是兩個女人的名字,但最後一個,卻是水蓮。
第十章
儘管醫院的燈光如白晝明亮,但安霓卻覺得自己的眼前一片漆黑。
為什麼衛鋼要說總算沒有欠她了呢?安霓的淚已流乾,但很快地又補上新的淚痕。
難道他回報她的愛,只因為覺得對她有所虧欠?而在這一次他總算和她兩不相欠了,所以才會如釋重負地說出這樣的話?
是因為他還愛著水蓮嗎?原來還有這麼一段複雜的故事,父子都愛上了同一個女人,或許這是因為他無法對水蓮示愛的原因,唉,自己怎麼能和一個鬼魂相爭呢?她再怎麼努力也贏不了水蓮的。
坐在手術室外一整晚,安霓凌亂的思緒仍然無法停止,德叔和寶珠姑媽都守在她的身旁,一塊等候,但她的心就是無法寧靜,她不知道即將面對的未來是什麼樣的。
衛鋼是不是準備放棄她了?
衛鋼還要她嗎?
擔心、惶恐、懼怕、遲疑的複雜情緒,如排山倒海向她湧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安霓覺得自己彷彿身在深幽海底的潛水鐘裡。
該怎麼辦呢?她能做什麼呢?衛鋼能不能平安無事呢?之後她要如何面對和衛鋼的相處呢?
一大堆的問號快把安霓壓垮,在歷經恐怖的生死關頭之後,她的大腦好像也死去一次,細胞的功能似乎尚未完全恢復。整個人呆呆地任憑醫生護士處置她的傷,任何人的話都進不了她的耳朵,安霓就像失去魂魄的孤魂野鬼,神情恍惚,除了流淚還是流淚。
她專心地注視手術室的燈光,一語不發。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靜的醫院長廊,卻突然不再安靜,大門瞬間一開,湧進五、六個西裝筆挺的人,大搖大擺的呼喝,安霓瞪了對方一眼,原本想將這些人趕走,卻被寶珠姑媽拉住。
這些人向兩旁排開,一個看起來很有威嚴且有張熟悉的臉孔的長者,緩緩地走到她面前,安霓同時也注意到,德叔和寶珠姑媽也都戰戰兢兢地站起來。
「老爺。」德叔和寶珠異口同聲地說。
衛鋼的父親?不是不在了嗎?
安霓一頭霧水,她疑惑地看著德叔。「德叔你不是說過,衛鋼他的父親被歹徒殺害,所以他才立志當警察……」
還來不及等到德叔的解釋,丁家老爺立即先甩了她一巴掌,怒斥著說:「是你把衛鋼害成這樣的!」
安霓百口莫辯,丁家老爺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向身旁的隨從做了手勢,馬上過來兩個高頭馬大的人,準備將安霓強行拉出去。
「滾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
寶珠馬上跪下求情:「老爺,請你看在安霓曾救過少爺的份上,不要這樣,請讓安霓也在這裡等候吧。」
丁家老爺更加忿怒,他指著寶珠:「還不都是你害的,別以為我什麼事都不知道,你先是替他們隱瞞實情對我說謊,現在還敢替她求情?寶珠你是何居心?你難道以為我會讓自己的兒子和你的侄女在一起,然後你們安家就可以飛上枝頭、攀龍附鳳?」
寶珠激動地說:「不,我從來沒敢那樣想過。」
德叔馬上替寶珠解釋:「老爺,寶珠不是那樣的人,我們跟了您這麼久,您難道還不知道我們的個性嗎?」
丁家老爺面無表情、冷酷地說:「很好,既然如此,那就請你快把這個野丫頭帶走,這輩子我不想再見到她!這個罪魁禍首!」
說她是罪魁禍首?還誣賴安家想攀龍附鳳?安霓忍不下這口氣,管他是衛鋼的父親、是長輩、是什麼鬼東西,說話也不能霸道、不講理。
原本已經夠郁卒的她,口氣很沖地說:「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你,竟然還敢怪別人!」
「你……你說什麼?!」
丁家老爺忿怒地瞪著她,敲著枴杖,銳利的眼神足以逼死一個人,但安霓絲毫不畏懼,更不會退縮。
她火冒三丈地說:「你知道兇手為什麼要挑上衛鋼?是因為你當年搶走了兇手的女朋友水蓮,破壞了他一生的幸福,於是才不甘心地報復,你竟然還把過錯怪到我的頭上,太可笑了!你真的關心衛鋼嗎?還當他是你的兒子嗎?如果你真的關心他,剛剛一進門就應該只急著想知道他目前的情況,能不能度過難關;但是你沒有,連問一聲也沒有,你只是一味地責怪別人傷了你的兒子!這是哪門子的父親!」
從來沒有人敢以這種口氣對丁家最有權勢的人說話,向來被人伺候得像太上皇的丁家老爺,他被安霓的話激得七竅生煙,說不出話來。
「你……你……你……」
寶珠姑媽向前勸阻,卻被她推到一旁,安霓堅持要把話說完。「我有說錯嗎?你捫心自問,真是的,竟然還敢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別以為你生他有功勞,就以為衛鋼是你的物品之一,他是個人,而且是你的兒子耶!」
「豈有此理!」丁家老爺惱羞成怒,準備再度舉起手掌嘴,但這一次安霓輕鬆地跳開了。
巴掌撲空,他氣得滿臉通紅,全身發抖,氣急敗壞地命令手下:「把她給我拖出去!」
寶珠一馬當先擋在前面,她張開雙手像只母雞一樣保護著安霓。「安霓沒有說錯!
老爺,你一直把衛鋼當成自己的私人物品,但他卻是個活生生的人,有想法、有感情!」
德叔也隨即加入寶珠,他張開雙臂:「我們不想再讓衛鋼痛苦了,好不容易他才找到自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