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路沂蓁
嘿!嘿!沒想到她能掰得這般順溜且理直氣壯,而且冠冕堂皇,這下該不會再趕她走了吧?
「你只看見一雙眼睛,又有什麼用?」
「我雖然只看見眼睛,可是那倒三角眼,以及他眼裡的暴戾之氣是用言語無法形容的,要是再看一次,我肯定會認出他來。」
「留你在我身邊有什麼好處?你既不能文、又不會武,身材又瘦弱,我留你只是養了個吃白食的人罷了。」「好處可多著,我會掃地、磨墨。」
「這種事我也會做,沒什麼特別的。」言劍辰雙手橫胸,閒閒地回了她一句。
「對了,你可以對外放出消息,說你找到目睹淫賊長相的人,相信那採花大盜聽了一定會來殺我滅口的,那你們不就可以等著他自投羅網了嗎?」
為了能不回家,苗詠歡竟不惜以自己的生命為餌。
聽了這建議之後,言劍辰沉默了,那一雙劍眉也擰得更緊了。
「苗永說的話也有點道理,言公子,你就讓苗永留在這裡,省得咱們一大票兄弟千里奔波地追蹤那淫賊的下落。」趙擎站出來為苗詠歡說情。
「苗永?這真是你的名字嗎?」
在那雙如星般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凝視下,苗詠歡用力吞了口口水,然後,無力地點頭承認。
「那好吧!以後你就留在我身邊服侍我,至於你剛剛的提議我還得考慮一下,畢竟太過冒險了。」
「我留在這裡要做什麼?」
「做些泡茶、磨墨,很簡單的瑣事,不會太麻煩的。趙捕快,麻煩你帶苗永到我的房裡去。」
「幹什麼?」苗詠歡反射性地拉著自己的前襟。這個言劍辰該不會想乘機佔她便宜吧?
她忘了自己現在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孩子」。
「你現在是我的『專用屬下』,我要你隨時隨地跟在我身邊,只做我吩咐的事就行了。」
※※※
「苗永,言公子將你安排在他身邊是有用意的,你不要誤會。」
總捕頭趙擎依照吩咐,帶著苗詠歡到俊院言劍辰的住處,邊走邊對著她解釋。
「有什麼用意?」
「你看看你自己。」
「我有什麼不對的?」苗詠歡左右瞧了瞧自己,身上的男裝還是整整齊齊的,沒有洩露半點她欲隱藏的秘密。
「雖說我已經看慣了像言大人那般比女子還美的男人,不覺得你長得漂亮有什麼好奇怪的,可是旁人就不這麼想了,再加上你瘦瘦弱弱的,有種我見猶憐的嬌柔,和言大人身材高大、手長腳長不同,人小可欺,難保不會有人想乘機輕薄你。我想他是為了保護你。」
「可是,我們……我們都是男的呢?」
「對半年多沒碰過女人的男人來說,是不是女的都無所謂了,何況你長得比娘兒們還俏,不小心點不行。」
「這麼說來,我還得謝謝言劍辰嘍。」
原來,言劍辰將她安排在他身邊是他的另一種體貼,不是識破了她的偽裝,還好!
還好有他的體貼,苗詠歡實在不敢想像,和一票渾身散發著汗臭的大男人擠在一起是什麼樣的地獄;況且,吃、睡都和那些人在一起的話,日子久了,她是女兒身的秘密,總會有穿梆的一天。
這一來,她只要專心「對付」言劍辰就行了!只要不讓他起疑心,一切都沒問題。
不過,話說回來,言劍辰到底是什麼人?全身是謎似的。
她對他益發好奇了。
「老實說,我們這些弟兄都很佩服你。」趙擎的一句話將苗詠歡飄遠的心思拉了回來。
「怎麼說?」
「因為——」趙擎看了看身後,確定沒人後才壓低聲音回答:「第一眼看到言大人時我們也是很懷疑他的性別,就是沒有人有勇氣敢求證,連開口問都不敢。」
「言劍辰又不是三頭六臂的妖怪,你們幹嘛那麼怕他?虧你們是吃公家飯的。」
「苗永,你沒和言大人相處過,所以不懂;他的外表雖然漂亮,卻是做事認真且嚴肅的一個人,嚴以律己,更以自身的標準要求我們,他不只功夫了得,頭腦比誰都聰明,有什麼蛛絲馬跡的絕對逃不過他的眼。」
「我倒不覺得他有你說的那麼恐怖。」
苗詠歡不只不覺得冷著一張臉的言劍辰可怕,反倒對他有著莫名的親切感,如果可以,她還想好好裝扮他一番,那種容貌若換上女裝,定是傾國傾城。
「我趙擎好歹也算是個名捕,自認什麼陣仗沒見過,我跟了他也有大半年了,這半年裡是沒看過言大人發過什麼火,不過他光是冷冷一瞥就可以把人嚇個半死了,連我到現在還不敢直稱他的名諱,你就可以略見二一了。」
「奇怪,言劍辰都說他不是官府中人了,你為什麼還左一句大人、右一句大人地稱呼他?聽起來好怪呢!」
「言大人有皇上御賜的五龍令,賜他可以先斬後奏、代天巡守,他雖然沒有正式的官銜,卻可以隨時調派官兵供他差遣的。」
「原來如此。」
「為了捉拿這個橫行江南的採花大盜,和言大人朝夕相處達六個月之久,我們這一票兄弟對言大人的性別還是將信將疑的,你這一摸可把悶在我們心裡多月的疑問給摸出個答案來了,對了,苗永,言大人真是男的,對不對?」
「他真的是男的。」這點苗詠歡很肯定。
不過,她倒不知道自己這莽撞的行為,已經為她贏得不少崇拜者了。
「衝著你這點勇氣,以後有什麼人敢欺負你,你告訴我一聲就可以了,有趙大哥我罩著你,絕對沒問題的!」趙擎拍胸脯保證。
※※※
折騰了一整個晚上,天早就亮了。
苗詠歡坐在椅子上,雙手捧著的頭早就點得搖搖晃晃的,還好她謹記自己現在的「身份」,不敢太過造次地上床睡覺。
開門的聲音將她吵醒了。
「公子,你回來了?」這麼說沒錯吧?她記得小娟是這麼招呼她的。
「我累了,來幫我更衣。」言劍辰大刺剌地站在地面前雙手平舉,要她幫他脫衣服。
「更衣?!」苗詠歡大叫。
幫他換衣服,那他的身體——她不就全看光了嗎?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快點。」
「沒……沒有。」
事到如今也只有硬著頭皮上了,偏過頭、閉著眼睛摸索著他胸前的扣子,沒想到她愈是心急著解開,手愈是不聽使喚,弄得狼狽不堪。
「算了,笨手笨腳的,我自己來就好了。」
看到苗詠歡輕吁口氣的表情,言劍辰笑了,那笑容有著狡檜,和一抹捉摸不到的捉弄。
「你姓苗,那我遇見你時的那棟大屋是苗家嘍?」言劍辰邊問她,邊解扣子。
他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棟佔地廣大的豪宅是蘇州三富之一苗人秀的家,她和苗人秀有什麼關係?
「嗯。」苗詠歡答。
他的扣子已經全部解開,似乎沒有要她離開房間的意思,苗詠歡緊張得轉過身,避嫌。
她還沒放浪到看著一個男人更衣還能面不改色。
「你在苗家都做些什麼工作?」他笑了,只是她看不到。
「什麼工作?」在他的穿衣聲中,苗詠歡更是不敢回過身看他。
「瞧你一身書僮打扮,該不會是當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吧?」
糟了,書僮都做些什麼呢?她完全沒有概念,要是答不出來,言劍辰會不會起疑心?
「我的工作就是掃掃地、泡泡茶、磨些墨啦……」
「是嗎?工作這麼輕鬆?連伺候主人更衣、吃飯、跑腿都不必?想來你的主人家裡很有錢了,花錢買一大堆光吃飯不做事的奴才。」
糟了,她果然說錯話了,怎麼辦?苗詠歡急得連冷汗都快冒出來了。
言劍辰像決定不再折磨她似的,問她:「你餓下餓?」
「餓了。」精神一鬆懈後更餓了。
「我已經叫人幫你準備早點了,不過,出門在外沒有什麼好東西,只有一些乾糧和饅頭之類的粗食,怕你吃不慣,將就著點。」
「這樣就很好了,謝謝。」現在不比家裡,她早有「吃苦」的心理準備了。
習慣了眾人眷寵的苗詠歡,並沒發現言劍辰對她那特別呵護的態度是不尋常的。
「我衣服換好了,你可以轉過來了。」
穿著一式藍色外袍的言劍辰,在晨光中更顯俊朗,英姿勃發的他益發地出色好看,和穿夜行衣的感覺完全不同;白天的他是號令天下的不群,昨夜的他像是與黑夜融為一體的夜鷹,怎麼會有人的身上同時存有兩種不同的特質?聰明又有點狡詐、正經之外又帶著點戲謔?
「看傻了?」他笑著問她。
「你笑起來很好看,你應該多笑的。」苗詠歡著迷地看著他臉上的笑容。
那白玉般的牙齒,整整齊齊的煞是好看;那抹笑柔化了他臉上堅硬、冷毅的線條,不再那麼的拒人千里之外。
「沒事傻笑幹什麼?」言劍辰的臉又恢復一貫的平板。
「你為什麼不穿白色的欄衫?斯文又帶著點書卷氣,一定更瀟灑、俊雅。」她一臉神往:「穿這麼平常的棉布袍實在是太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