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路沂蓁
「當然不是。」她說得口渴,拿起酒杯將裡面的液體一口飲盡。
「那是為了甚麼?」凌業亞皺著眉看著她喝悶酒的模樣,她這次受的感情創傷一定很深。
「我告訴學長我對他的感情之後,他只說他一直當我是妹妹,對我無關男女之情。」
「開甚麼玩笑,他只當你是妹妹?」凌業亞怪叫。
「這是他親口對我說的。」
「我不相信,這其中一定有內情。」
身為男人,凌業亞並不相信「當妹妹照顧」這種爛理由。可以讓一個男人「無怨無悔」地照顧女孩子長達一整年之久,背後一定有甚麼隱含的目的或是「附加價值」,比如可以找免費勞工幫忙打報告甚麼的。
「在我一再逼問之下,他終於『俯首認罪』了;他承認接近我,是因為我的好朋友。」
「又是你的好朋友?」
「很好笑的巧合是不是?」季羽陽又從服務生的盤子裡拿了一杯酒。
「的確。」凌業亞深表贊同,不過,他可不敢笑出來。
看著她自嘲的笑容,竟讓他有著莫名的心疼,好想好好將她擁在懷裡,用他的溫柔撫去她眼裡的輕愁。
「他在迎新舞會上第一眼就注意到我的好朋友了,只不過她的個性非常內向,要是沒有我陪,她根本不敢一個人和男生出去玩。」
「所以他每次都拿你當借口,說要請你出去玩,其實是想邀請他心儀的女孩出來?」
「沒錯,那時我還覺得他很體貼又細心,連我的朋友都注意到了。」
「真是爛人一個!」這次換凌業亞罵人了。
最爛的男人也不過如此,不敢明白地表達自己的愛慕,反而躲在女人的身後,這種「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方法,算是所有泡妞手法中最下三濫的一種,姑且不管成效如何,這方法肯定會傷了身邊無辜的人的心。
「的確。」季羽陽吸吸鼻子。
眼前的男人不問原因地與她站在同一陣線,甚至感同身受地回應,讓她如死灰般的心情緩緩流過一道暖流。
「那兩人後來怎麼樣了?」
「當然是在一起了。原來我的好朋友也心儀他很久了,只不過不知道對方的心意而不敢貿然表白。唉,女人的友情是很脆弱的,為了一個男人,我們兩人多年的友誼就此告吹,之後的三年,連在路上相遇,她還會故意別開臉不敢看我,想想真是不勝欷歔。」
「一個是害羞得不敢採取行動;一個是內向得幾乎沒有主見,我看這兩個人就算在一起也不會有好結果的,放心好了。」凌業亞一逕要錯待她的人好看,就算嘴上「討伐」一下他也高興,忘了這根本不關他的事,他只是個聽故事的人罷了。
「我才不管那些,我氣的是他為甚麼不一開始就說清楚,為甚麼要讓我的心有著期待後,再在我滿心歡喜的心上狠狠地捅上一刀。」
「這世上不敢承擔責任的懦夫是很多的。」
「害我難過得只好從課業上尋求慰藉,不是我自誇,剩下的大學三年我可是獎學金彷上的常客。」
「又是『化悲憤罵力量』?」
「沒錯。」
「還好你沒有『因噎廢食』地發誓從此不交朋友,免得她們老是搶了你的男朋友。」
「你怎麼知道沒有?」季羽陽反問。
聽了這話的凌業亞,突然覺得自己也需要一杯酒壓壓驚。
沉浸在自己傷心事的季羽陽,還有想從她的故事理出點頭緒的凌業亞,一時間沉默了。
「其實,你也不用太難過,才不過兩次不愉快的經驗,忘了它吧!人生的路還長得很。」
「是啊,我也是這麼安慰自己的,想想國父得經過十次革命才成功推翻滿清政府,我『小小』的幾次失戀又有甚麼了不起的?再接再厲就行。」
「好,有志氣!衝你這句話,就值得幹一杯。」
「好,捨命陪君子。」
「甚麼『捨命陪君子』,這杯酒裡又沒有毒,喝了根本不會有事。」
「有甚麼關係,你沒聽人說過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
「死?誰要死了?喂,你可千萬不能去自殺啊!」凌業亞緊張了。
「自殺?誰會去自殺?我可是很怕痛的。」季羽陽白了他一眼。
「那就好。」他鬆了口氣。「那你為甚麼說那種話?」
「從明天起,我決定要為自己而活,今晚就是來告別以前的『悲情』,重新出發的!今後我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只愛自己,因為只有自己永遠不會背叛我。」
「的確,人是該為自己而活,起碼活得快樂、活得自在。」凌業亞贊同之餘心裡竟不自主地揣測,她到底經歷過多少次悲愴的愛情,才有這種幾乎自絕的領唔?
「可惜我領悟得太晚了,啊-─多麼痛的領悟,你曾是我全部……」季羽陽到後來,竟自顧自地唱起歌來了。
還好舞會裡的氣氛正處於高潮,所有賓客的眼光全集中在曾定中那對準夫妻身上--硬要他們應觀眾要求做出一連串親密卻又帶點色情的動作,好為明天的婚禮「事先預演」一番。季羽陽的小小失態,並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你怎麼了?喂,你可別嚇我!」凌業亞手足無措地看著情緒失控的她。
「沒事,我只是突然想起另一件傷心事,一時控制不住自己。」
「另一件傷心事?難道你又……」
「是啊,我又失戀了。」
「天啊!」難怪她會這麼難過了,接二連三的打擊任誰都會受不了的,何況是對每次戀愛都認真以待的她。
凌業亞開始覺得自己的心臟有點負荷不了了。
「經過那兩次的『教訓』,出社會的我下定決心要睜大眼,不再盲目地投入任何愛情遊戲中。」
「對!先前的失敗只不過是『預演』而已,只要你有耐心,你一定會遇上真正愛你的男人,紅線那一端的男人。」
「你竟然相信這些?」季羽陽瞪大眼,不置信地看著他。
「相信甚麼?」
「月老的姻緣簿,還有小指紅線另一端綁著的便是另一半的神話啊!」
凌業亞不好意思承認只是隨口說說安慰她而已,好人做到底嘛!只好說:「我當然相信嘍!」
「在離婚率多如牛毛的現在社會,你也算是個異數了。」季羽陽猛搖頭。
「難道你不信?」凌業亞反問,從她為愛不顧一切看來,她應該是最相信這個神話的人才對。
「老實說,昨天之前我仍是深信不疑的,經過這次打擊後,我再也不相信命定的姻緣這句話了。」
「又怎麼了?」
「有時,真不得不相信造化弄人這句話,畢業後決定努力工作好闖出一番成就時,我的身旁又出現了一個對我示好的男人。」
「天啊,又來了。」凌業亞抱頭呻吟。
「他叫潘至彬,比我早半年進公司,是個備受上司矚目的明日之星。大受女同事青睞的他,卻不諱言對我的好感,我一進公司後便表態想追求我,只是上兩次的失敗,議我不敢太過輕易地投入感情,剛開始更是刻意保持一定的距離。」
「你這麼做是對的。」凌業亞贊同地直點頭。
「我的冷淡並沒有讓他萌生退意,他的追求反而更堅定了,所以我決定給他一些小小的考驗。」
「甚麼考驗?」
「比如,故意不接受他的邀約,或是答應了約會後卻故意遲到;有一次我還讓他在戲院門口像個傻瓜似的整整等了一個小時。還有,故意借題發揮耍耍小性子甚麼的。」
「反正就是女孩子常耍的那些小手段就對了。」凌業亞極不屑地補充,他也遇過這種愛拿喬的女孩子。
他的原則是時間一到就走人,一秒也不浪費;遲到就是遲到,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之後永遠列為拒絕往來戶。他就不懂,為甚麼有些女孩子老愛拿這些來考驗男孩子,通過考驗就代表愛她了嗎?不見得吧?
「考驗的結果呢?」
「對於我的遲到,他沒有任何的抱怨、不滿或指責,只說擔心我是不是出了事;對於我的故意無理取鬧也沒有任何不耐,自此,我便認定他了。決定和他交往外,更打算將終身托付給他。」
「這不是很好?皆大歡喜。」
凌業亞實在不太贊同她的作法,不過,想想,那個叫潘至彬的男人也許有被虐待狂也說不定,被人這麼「糟蹋」還不吭聲,他也不好意思說甚麼了。
雖然他很不爽潘至彬為了追她這麼不擇手段的。
「不好,一點都不好。」季羽陽想起潘至彬徹底的背叛,硬是咬著唇強忍住直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滴。
「為甚麼?」
「交往三年後我們訂婚了,由情侶變成未婚夫妻,我一直以為會和他走向禮堂的那一端,滿心歡喜地計劃著兩人的未來,沒想到他……」她幾乎哽咽得說不下去。
「他怎麼了?」
「幾天前他告訴我想和我分手,還一臉抱歉地說,這是他掙扎了許久才做的決定。」她仰頭又喝了一杯酒,順便將眼淚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