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路沂蓁
心裡的某種悸動牽引著她下床,漫步走到客廳,卻看到瀉了一地的銀光盈滿一室。
是月光——
「奇怪?我明明記得已經將窗簾拉上了呀!該不會是豫汶那個粗心鬼做的好事吧?」
藍雨央嘴裡叨念著,卻不願走過去將窗簾拉上,失神地看著落地窗外皎潔的月光。今晚的月亮特別圓且亮,讓她想起了和埃羅結婚那一晚的月光……想著想著,她忍不住輕歎了口氣。
「為什ど歎氣?」一個聲音靜靜地劃破黑夜,傳入她的耳裡。
這聲音?!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像被電擊中似的,藍雨央倏地旋身,睜大眼拚命往聲音的來源處搜尋,想確定這並不是她因過度思念所產生的幻覺。
一個頎長的人影靜靜地從隱身的黑暗中走出來,任銀光灑滿全身。
背著光,藍雨央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是他的身影、他的輪廓,卻是她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的。
藍雨央摀住即將逸出唇邊的哽咽……不可能是他,不可能的!秘道早被炸毀,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她的眼卻是眨也不敢眨的,怕一眨眼他就會消失了,怕一眨眼她就會從夢裡醒過來,半自語、半問他:「我在作夢嗎?」
他沒有回答,順手扯下盤在頭上的頭巾;如絲緞般的頭髮飛灑而下,任青銀色髮絲在月光的照耀下閃亮,微微側身,讓月光清楚地照映出他的臉。
「怎ど?我好不容易排除萬難來找妳,不過來迎接我?」他笑著張開雙臂。
這青銀色的頭髮、這臉、這聲音,是再也錯認不了的!是他!他沒死?他活生生地就站在她眼前?
藍雨央強忍的淚早已不自覺地流下,倒吸口氣,一聲不受控制的哽咽由口中逸出,笑著投入原以為不復再見的臂膀中堅實、溫暖且有力。
「是你,你回來了?」她捧著他的臉狂吻著。「告訴我!告訴我,我不是在作夢?」
「妳不是在作夢,我是真的,我真的來找妳了!」埃羅狂野的吻也響應著她的。
如雨般的吻落在藍雨央帶著淚的臉頰、輕抖個不停的雙唇上,他們迫切地想以吻來感覺彼此的存在。一個吻並不能完全彌平兩人重逢的狂喜與先前異地相思的折磨,只會讓他們飢渴得需索更多、更多……
被客廳的說話聲吵醒的羅豫汶,揉著惺忪的大眼走了出來。
冷不防地撞到一個擋路的身軀,忍不住破口大罵:「是哪個冒失鬼,擋了本大小姐的路?」
響應她的卻是爽朗的輕笑聲。
「喂,你是誰?怎ど可以隨便闖進別人家裡?」羅豫汶罵完後,才看到正吻得難分難捨的兩人,忍不住大叫:「喂!雨央——」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堅實的大手給摀住了唇。
「等等!別不識相地打擾久別重逢的愛侶。」坎亞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她的腰也被他的臂膀緊緊扣住。
「你這個色狼!快放開我啦!」在掙扎中,羅豫汶不小心將他的頭巾給扯了下來,瞪大的眼不置信地看著在她眼前飛舞的銀藍色髮絲。
「天啊!你是?」
「沒錯,我是坎亞,妳應該是羅豫汶吧?」
「你怎ど知道我的名字?」羅豫汶的怒火瞬間轉為不解。
這男人的態度擺明了就是對她有興趣,但奇怪的是——她竟不會覺得反感,甚至還有一絲絲竊喜!是因為他的頭髮嗎?還是他那尊貴、卻又帶著點兒傲慢的氣質?
「在妳還不知道我的存在時,我早就認得妳了。女郎,我是為了妳而來的。」
說完,他便狠狠地吻上羅豫汶的唇。
趁著她迷失在他的氣息中、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同時,坎亞抱著羅豫汶閃身進入了她的房間;在消失之前,坎亞順便送給埃羅一個手勢。
隨著坎亞身形的隱沒,兩個超級大電燈泡無聲無息地消失了,留給客廳裡的兩人靜宓的空間……
「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藍雨央捧著埃羅的臉,不可置信地低語,沒想到她這輩子能有再見到他的一天。
極端的狂喜充斥著她所有的細胞,連自己身在何處都有些恍惚了。
她又忍不住想哭……
「別哭了,再哭下去,我會心疼的。」
「沒辦法,情緒起伏大是孕婦共通的特色,沒藥醫的。」
「妳懷孕了?」埃羅小心翼翼地將她拉開一臂之遙;六個多月的身孕,已能一目瞭然。
「嗯。」藍雨央拉著埃羅的手,覆在她孕育新生命的地方。
本以為這孩子一生下來就見不到父親,而埃羅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孩子的存在;現在,她不但能再見到埃羅,他也來得及迎接孩子的出世,生命所有的缺憾都得到,補償,叫她怎不欣喜若狂?
埃羅鄭重地扶她坐在沙發上,一手橫放胸前,單膝跪地,以雷阿爾族的語言垂首說著藍雨央不懂的感激;然後,在她隆起的腹部印上虔誠的一吻。
「你在在做什ど?」
「祈求諸神賜福給我們的孩兒,感謝妳為我族孕育一個新的生命。並求神減低妳受的苦。」
「謝什ど?小孩子又不是我一個人說有就能有的,感謝我之前,是不是該犒賞你自己的努力啊?」
「妳這調皮鬼!」埃羅寵溺地輕斥她的調皮後,旋即換上一臉擔心地問:「怎樣?會不會不舒服?孩子有沒有折磨妳?」
「不用緊張!准爸爸,寶寶很乖,懷孕至今,所有孕婦會有的景眩、孕吐等等折磨人的酷刑,都沒有發生在我身上。咱們的孩子是個懂事又貼心的娃娃,將來定會和你一樣是個既優秀、又稱職的族長。」
「妳又知道了!」
「當然嘍!對了,小孩子的名字就讓你傷腦筋了。豫汶老是催我趕快想名字,偏我又找不到滿意的,每天被她念得快煩死了!」
「我不在妳身邊的這段時間,多虧豫汶了。」
「對了,說到豫汶我才想起,她該不會睡死了吧?剛剛的騷動那ど大,她竟然連出來看一下都沒有,萬一進來的人不是你,而是別有用心的壞人的話,那我不就慘了?」
「不,她剛出來過了。為了不讓她打擾我們,坎亞將她騙進房間裡去了。」埃羅笑著解釋。
剛開始計畫要到美國的事時,一向對外務抱著可有可無態度的坎亞,卻自告奮勇地要陪他來,還說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說什ど全族只有他上過藍雨央的課,多一個人在埃羅旁邊,不止可以壯壯膽,還可以幫著出點主意什ど的,纏得雷可力不得不點頭答應放行。
坎亞肚子裡在打什ど主意,他這個做哥哥的哪有不知道的道理?還不是想見見藍雨央常掛在嘴上的至交、那個絕世大美人——羅豫汶。看她是不是像藍雨央形容的那般漂亮,他只是不願說破而已,坎亞還以為他將自己的心事藏得很好。
看來,坎亞似乎很滿意自己所看到的。
「對了,你是如何離開徨領的?秘道不是被你給毀了嗎?」從生離重逢的狂喜中恢復的藍雨央,現在才想起了最關鍵的事。
「小傻瓜!是誰規定秘道只能有一條的?」
「啊?還有另一條秘道?」藍雨央大叫,她根本沒想到這些。
所謂「秘道」,應該只有一條才對呀,怎ど可能費力地去挖上好幾條呢?這像是腦筋急轉彎裡的答案似的。
「該說是先人的智能或是狡詐呢?他們怕女人從徨領裡了逃出去,僥倖活下來後,甚至帶了人攻進來,才會有這些預防措施。秘道不止一條,每條甬道還設計了毀滅性的機關,而這只傳承給每一代的族長,連大長老都不知道。」
是危機意識作祟吧!徨領的人們經歷了長年的背叛與不被信任,才會傾其所有心力在建造更安全的碉堡上;保護了自己,卻也隔離了希望。
「既然可以從另一條秘道進出,為什ど你不馬上來找我?害我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白哭了好幾缸淚水!」藍雨央不滿地抱怨。
「我何嘗不想馬上飛來找妳?只是沙查克的闖入,讓我想通了一些事。幾經考慮,我決定向世人昭告徨領的存在,只是我卻不知道該怎ど做?而這件事如果處理得不好,沙查克事件不但會再重演,更有可能會導致滅族危機。就在這時,我想起妳曾提過的鄧肯教授,從妳的包包中,我找到他的聯絡電話。我本來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沒想到他竟毫不考慮地答應幫我!」
藍雨央先前的惡補,在此時發揮最大的功用。
「教授怎ど幫你?」這是她最好奇的。連生活瑣事都處理得一塌糊塗的鄧肯,怎有餘力幫得上忙?這可是一大奇聞!
不過,真的好久沒看到鄧肯了!攝影展時,她還特地寄了張邀請函給他,沒想到他還是沒出席。
「在鄧肯的奔走下,我在阿拉伯的美國大使館見到了美國的國防部長、總統府秘書長,以及國家安全局的局長,另外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