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露水冤家

第13頁 文 / 露露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愈說愈是起勁,根本就忘了慎思的存在。

    他鶴立雞群地站在群眾之間,對於身旁吵雜的喧囂充耳未聞,只是沉醉在方才端端那欲羞還嗔的迷人神情,他試圖去解讀那深蘊於端端內心底層的語言,卻是愈想愈迷糊,儘管他的功夫已稱得上是一流高手,但是對於少女心事,他只不過還是個剛入門的小學徒。

    「端端!」

    沉默栘時,他突然發了一聲喊,騰身而飛,朝著端端離開的方向奔去,只見他身後揚起一陣滾滾煙塵,不到片刻,便已然杳如黃鶴。

    此時,意猶未盡的眾人才三三兩兩地各自散開,但口中討論的仍是他們的發展,只聽得下遠處還盲人大聲喊著:「小六子,去告訴你娘不用來了,好戲已經散場羅!」

    第六章

    慎思猶似足不點地的往前飛馳,他估計以他的速度應該早就追上端端了,可是眼前仍不見那熟悉的背影,不禁懷疑自己是否錯過了哪條叉路,看著眼前的路愈走愈窄,兩旁淨是高聳蓊鬱的樹木,他開始擔心起端端的安危。

    又往前直奔了半個時辰,已是進入林間深處,他緩下腳步,調勻自己急促的氣息,冬日的艷陽穿過層層未枯的樹葉,篩成點點滴滴的溫暖,也讓原本陰沉闃靜的森林充滿了生命的光采,若非此時急於找尋端瑞的下落,他真想停下來好好欣賞這不同於江南的冬景。

    四周靜到了極處,除了偶爾微風吹過,樹葉訴說著沙沙的歡迎辭,就只剩下他踩著枯葉所發出的陣陣輕響。

    驟然,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呼,聽起來像是端端的聲音,他立即縱上樹梢,循著聲音的來源追去。

    躍過兩叢樹冠,便見到端端素白的衣衫飄在樹海中:心頭一喜,正想上前招呼,卻聽得她開口叱道:「你想把我的魂兒嚇掉啊!不聲不響的躲在人家背後,還扮鬼來嚇人,從小到大你就只學了這招老把戲,一點兒也沒有長進。」

    慎思一愕,什麼「躲在人家背後」、什麼「扮鬼嚇人」、什麼「從小到大只學了這招」,他是一句也聽不懂,正自孤疑,忽然聽見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雖是老把戲,還不是一樣能把妳嚇得驚聲尖叫,魂飛魄散,可見妳也是沒什麼『長進』嘛!」

    沒想到端端竟不是對著自己說話,而是另有他人,那男子雖被一棵大樹擋著,但從他的口氣聽來,似乎和端端是舊識,而且還是非常熟的那一種,慎思立即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排山倒海而來,幾乎要窒住了他的呼吸。

    急促的警鐘既已響起,他要是再不出面,後果可就不堪設想,略一省思,已有了主意,於是他無聲地落在地面,輕咳了一聲,以表示自己並沒有在偷聽,接著又故作從容的從樹後緩步走到兩人面前。

    「端端,這位是妳的朋女嗎?怎麼沒聽妳提起過?』他面帶微笑的問道,只是頭一回直呼端端的名字,他還是有些心虛。

    不過這真可說是一個先發制人的高招,趁著端端與那人還在怔仲之間,他先對敵人來個下馬威,語氣裡明白表示他和端端已是很親密的朋友,而且還暗指對方在端端心目中,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的小角色。

    端端一顆心玲瓏剔透,又怎會聽不出他隱含的話意,轉頭白了他一眼,也同樣是語帶玄機地說道:「他是我幼時的玩伴--羅亦飛;亦飛,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江南風雲莊的辜慎思辜三少爺。」她特意在「辜三少爺」這四個字上加了重音,狠狠地將慎思揶揄了一頓。

    這幾句話一說,連站在一旁的羅亦飛都聽出其中的弦外之音,對自己是親切的直呼名字,對於這位「辜三少爺」卻是鄭重的連名帶姓的叫喚,這遠近親疏一下子就分辨出來。

    羅亦飛樂得臉上放光,瞧著慎思氣餒的神情,他也來個趁火打劫,「閣下就是辜三少爺,久仰了,在下羅亦飛,和端端是『青梅竹馬』的朋友。」說著,對慎思抱拳拱手,客氣萬分,不過口頭上可是毫不放鬆的強調他和端端的關係。

    慎思微微一哂,望了望這個與端端是「青梅竹馬」的幼時玩伴,只瞅這麼一眼他就放心了,這羅什麼飛的年紀約莫與端端相仿,身著天青長袍,玄色束腰,手中還搖著一把折扇,看上去與普通江南人家的富家子弟沒什麼兩樣,與自己的玉樹臨風、氣質非凡相比,根本就是判若雲泥。

    他心中還暗自品評著:以身材而論,個頭也算不矮,只可惜略有駝背,又太過單薄,右手好像還比左手短些,可右腳又比左腳長;若以長相而論,也算臉若冠玉,只是頰上長了幾顆麻了,鼻頭太塌,眼角下垂,雙耳還有點招風,最看不過的是那一口牙,活像是兩排熟透了的玉蜀黍……

    而這邊羅亦飛也是裝作不經意的一瞥:心頭一塊大石砰地落了地,悄悄地暗喜著--瞧這五大三粗的「人熊」,還真像是戲園裡跑出來的活張飛,一把大鬍子比路旁的雜草還亂,也不怕吃飯時沾著了飯粒;再說說那塊頭,和隔壁家劉老頭養的牛也相差無幾,倒是耕田的一塊好料,當個人實在是太可惜了……

    只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兩個人都不知道對方心裡其實早巳拐了這麼多個彎,還是和藹可親的彼此對望著。

    慎思咧開大嘴,呵呵而笑:「原來羅兄對我已經『久仰』了,不知羅兄這個『仰』到底有多『久』,又是『久仰』在下哪一方面,可否請教?」

    他平時粗豪歸粗豪,若是與人抬起槓來,同樣也是牙尖嘴利,得理不饒人,恰好敵手又一個疏忽,給他抓住了破綻,他當然是不能放過這個進攻的大好機會。

    羅亦飛頓了一下,心知自己失言,表面上仍是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笑著說道:「小弟是瞧閣下一表人才、器宇軒昂,想必在江南也是位響噹噹的人物,這才一時口快,辜兄也忒認真了。」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是小弟錯怪了。」慎思無聲的一笑,朝端瑞瞄了一眼,目光中蘊藏著無限的深意,「因為我一向是有啥說啥-對於不實在的事,是絕對不會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的。」

    此話一出,羅亦飛的臉色變得鐵青,話中含義根本就是直指他是個沒有大腦的人,甚至還懷疑「青梅竹馬」這四個字的份量。

    「這麼說來,辜兄是不相信在下的話了?」羅亦飛臉上掛滿寒霜,冰冷的語氣與方纔的熱絡回然不同。

    慎思不答,只是微微的勾起嘴角,打算給他來個默認。

    他輕蔑的神情立刻惹惱了羅亦飛,礙於端端在場,一時也無法發作,只好忍著一肚子的火,輕輕地擺擺折扇,咬著牙說道:「辜兄遠來是客,可否讓小弟做個東道,與辜兄大醉三日方休,順便讓小弟請教辜兄,什麼是實在的事?」說罷,兩眼中還露出挑釁的神氣。

    所謂宴無好宴,羅亦飛想搞啥陰謀,慎思豈有不知之理,對方既已劃下道兒來了,若以他過去的脾氣,不僅是立即點頭答應,而且還會讓對方一輩子都忘不了自己的手段,不過這當兒可不是尋釁鬧事的時候,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

    慎思雙手一拱,「羅兄的盛情,在下感激不盡,只是小弟仍有要事在身,恐怕得辜負羅兄的這番好意了。」

    「哦……原來辜兄有要事在身……」羅亦飛特意將語氣拉長,還裝出一副若有所悟的表情,「不知辜兄這件事是不是實在的事呢?」這傢伙居然以為我怕了他!慎思一陣心頭火起,直衝腦門,一句粗話正想出口,眼角恰好瞥到站在一旁一臉漠然的端端,心念一轉,馬上改口說道:「羅兄若是不信,不妨向你『青梅竹馬』的朋友求證,這件要事還是我要和她一起去辦的呢!」

    一句話說得羅亦飛像是炸了舌頭似的,一張嘴久久闔不上來,他偏過頭去,帶著質疑的眼神望著端端,「端端,他說的是真的嗎?」

    「辜慎思,你……」

    她完全想不到,慎思竟然把這件事拿來說嘴,她幾乎想反悔曾答應過的事,可是這又是明擺在眼前的事實,不管是基於人情,或是基於天理,甚或基於兩人這段時間相處以來那絲若即若離的情愫,她都沒有理由不幫慎思。萬般無奈,她還是勉強的點了點頭。

    「什麼事?真的這麼重要?非要你去辦不可?」羅亦飛一連來了三個問號,似乎根本不相信這是事實。

    端瑞猶豫了一下,又狠狠地斜睨了一眼正洋洋得意的慎思,才吞吞吐吐地說道:「嗯……我答應要和他一起去找血罌粟……」

    此言一出,羅亦飛兩眼瞪的比嘴巴還大,彷彿將他這輩子所有的驚訝都在這一次用完了,他誇張的掏掏耳朵,晃晃腦袋、舔舔嘴唇,又強嚥了一口唾沫,用著微微顫抖的聲音問道:「妳是說……血罌粟……你們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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