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樹梢間的精靈

第10頁 文 / 樓家風

    只差一步就到河邊了。陸勁揚將自己頓時攀上頂的怒氣努力地往下壓,整個人隱在草叢間;他回頭往僕人們休息的地方掃了一眼──很好,全部的人都還在休息午睡。

    眼前的景致令他難以置信,若非他真的親眼看見了,他根本就不相信這小妮子竟天真到這種地步──

    在離一群大男人沒幾丈遠的地方,她竟敢一絲不掛地在河中沐浴,而河邊的大石頭上端放著她的粗布衣服和一件精緻的小褻衣。

    一時之間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眼前如夢的美景完全捕獲了他的目光與所有的心思,雙雙就宛如一個不解凡間俗事的精靈般,一絲不掛地坐在小河間,溪水輕輕地自她腰際穿過,她用小手掬起清澈的溪水任水柱往胸前流下,其間還夾雜著她咯咯的輕笑聲,陽光下碧瑩的小水珠灑在她身上,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她甚至放下了長髮,在水中清洗她又黑又亮的髮絲。

    無法思考的他只能將所有的自制力,全用在制止自己的雙腳往前走去。陽光下的年輕嬌軀是這麼輕盈雪白,在雙雙放下那如飛瀑般秀髮的那一刻,他才瞭解耿家人為何如此保護雙雙了。雙雙的美絕非用「絕色」二字可以形容,她不如時下大唐美女般的豐潤和健美,而是完全遺傳了她母親纖細的身材,但全身卻又瘦不見骨,五官精細柔美,瓜子臉上豐腴的雙頰讓人想捏上一把,看看這雪白又粉色的肌膚是否真掐得出水來。她不像其它美艷的女子可以用牡丹的艷麗來比擬,而就像生長在小河邊,令人驚異的小水仙般的純潔、可人。

    雙雙從溪間緩緩地站了起來,她將頭髮擰乾並簡單地將長髮束起,走向河邊的大石頭,重新穿上衣物,戴好大帽子,才往眾人休息的方向走去。

    待雙雙走遠了,陸勁揚才現身走到溪邊,掬起清涼的溪水讓自己冷靜下來。

    陸家的馬車在日落前平安地抵達洛陽城,陸勁揚隨後將人馬停在洛陽城內的第一大酒樓──醉月樓前面。

    每回進洛陽城,他都會選擇住在醉月樓,並非因為它是耿家的產業才刻意捧場,而是因為這兒的地段佳,設備及服務都屬一流,樓內的老師傅手藝獨到,菜色新穎且口感極好,能在這兒小住幾天,也可算是一種身心的享受。

    身邊跟著雙雙,陸勁揚很懷疑醉月樓的老掌櫃鳳三會認不出她這位耿家莊的小公主?

    一方面,他很想知道當雙雙得知他們要留宿在醉月樓時,她要如何避開熟人的目光,及鳳掌櫃這隻老狐狸?

    ※※※

    老天!

    雙雙閉上眼,無語問蒼天地為自己哀悼起來。怎麼會是這裡?陸家哪裡不好投宿,竟然會住在醉月樓!

    這下可糟了,酒樓內的鳳掌櫃、老師傅,甚至是夥計,只要是年資待得夠久的,全都認得她,若一旦真的被認了出來,別說要去揚州了,她鐵定會在明早日出之前,被專人專車送回耿家莊。

    ※※※

    鳳掌櫃早已彎著腰,等在大酒樓的門口。

    雖已是上了年紀,鳳三依舊精力旺盛地每天在酒樓裡轉來轉去,忙進忙出地捨不得退休養老。適才門房遠遠地看到陸家大少爺的車馬進城了,他便趕忙到大門口來迎接這位貴客,畢竟陸家和他家老爺子交情深遠,自是怠慢不得。

    「陸少爺,歡迎歡迎,客房早已專人為您備妥,裡面請。」鳳三熟絡地招呼著。

    「鳳叔,您太客氣了。」陸勁揚風塵僕僕地下了馬背,把韁繩交給等候一邊的馬僮,隨鳳掌櫃進了酒樓。

    所有的陸家隨從侍衛全下了馬車,而雙雙就像往常在其它地方住店時一樣,手上拎著一小包陸勁揚的私人重要物品,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假裝很鎮定地走進這家她來過無數次的大酒樓。一路上,她將帽沿壓得低低的,甚至連耳朵也蓋住了,直到進了為上賓準備的客院,始終都低著頭。

    鳳掌櫃忙著和遠到的貴客寒暄,壓根兒沒正眼去瞧跟在陸勁揚身後的侍僮,不過他倒注意到以往跟在陸少爺身後的侍僮,今天卻換了個新面孔。

    直到他讓店內的夥計送陸少爺到上賓住的客院雅房,那新侍僮經過鳳三眼前時,他才稍稍地看了一眼,直覺得這陸少爺的新侍僮好生面熟,不知在哪兒見過?

    然而此時已是日落時分,酒樓內的人潮川流不息,鳳掌櫃無暇多做猜測,畢竟那小伙子不過是一名小廝,而酒樓大廳內如今正有一大票王公貴族等著他親自上前招呼,他於是轉身往大廳忙去。

    ※※※

    直到進了客院的雅房,雙雙才稍稍地鬆了口氣,如今醉月樓的熟人只是她煩惱中的一小部分,眼前有個更大、更可怕的麻煩在等著她,令她頭疼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昨天在聽順子和其它人聊天時,她才在無意間得知原來這位陸少爺就是陸勁揚,害她差點當場哀叫出來。她怎麼會這麼倒霉遇見陸勁揚?難怪她會覺得他很面熟,小時候曾在家中見過他幾次,長大後的這幾年倒是不曾見面;她相信陸勁揚不可能認得她,不過她也知道這是遲早的問題。只是每天面對著那雙銳利的鷹眼,她沒把握自己到底還能躲多久?

    不過,這些年來陸勁揚都不曾再和她碰過面,也許他早就不和她家往來了說不定。她天真地想。

    這幾天夜裡入睡之前,順子都會特別拿比較厚實的棉被毯子給她保暖,只推說其它弟兄個個身強體壯,這些被褥是多出來的。再則,陸勁揚一直都讓她跟他睡同一間房,而且也沒讓她做粗重的工作,只是上午起床時得像一般的侍僮幫他梳頭束髮,將散去的長髮整理好,

    有時整理他的私人物品書籍,或泡泡茶、磨個墨、跑跑腿,這些雜事都難不倒她,他是個很好伺候的主人,雖然那股凌人的氣勢大了些,但他對下人很好,甚少看他打罵過人。只除了一次,他讓隨行的侍衛賞了一個粗心的車伕一頓鞭子,因為那天那個車伕在趕路途中打了瞌睡,害他們的一輛馬車差點摔到崖底下去了。她去看了那次真人操演的鞭刑後,有好幾次只要想著就差點吐出來,那副血腥場面真是令人心悸。

    ※※※

    時過正午,雙雙跟在陸勁揚身後,進了洛陽城內有名的茶商上官武雄的大宅院。

    趁陸勁揚和上官武雄進書房密談之際,雙雙在書房外的院子裡等他出來。

    「喂!這位小哥。」

    一轉頭,見著是個丫鬟打扮的女孩在叫她,心裡正覺奇怪,她們彼此素不相識──

    「我是婉蓉小姐的丫鬟,這是咱們小姐要給陸公子的信,麻煩你轉交給你家少爺。」

    「我──」

    不待雙雙回話,那丫鬟塞給她一封信,轉身便走了。

    她看著手中的信,是情書嗎?這些大城市裡的姑娘家可真是大膽。

    陸勁揚喜歡這位婉蓉小姐嗎?他們私下有來往嗎?

    莫名的,雙雙心頭竟覺得有些悶悶的。

    不一會兒,陸勁揚獨自出了書房,她隨即跟上前去。

    ※※※

    「阿勁!」一位美艷少婦在轉角處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來人正是上官家新寡的二少奶奶,陸勁揚皺起眉把雙雙擋在身後,這位上官家的二少奶奶是城裡上流社會裡有名的交際花,他們之間有往來也不是什麼大秘密,只是這回進京有雙雙在身邊,他竟忘了派人捎個訊給她。雙雙佔據了他太多的心思,他以往是不會犯這種錯誤的,也難怪這位不堪寂寞的二少奶奶,一得知他人都到上官家了,便找到這個機會和他見面。

    「是你,莫兒。」他冷冷地回聲,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希望能趕快擺脫她。

    「阿勁,你真是壞死了,都來洛陽這麼多天了,也沒托人捎個訊來,偏要奴家等在這兒逮人,您忘了奴家了?」這位小寡婦說著邊往陸勁揚身邊靠過去,倚在他身上磨蹭,那酥酥軟軟的腔調幾乎可以把一個大男人化做一攤水。

    「沒有的事,這次來生意太忙,我先走了。」陸勁揚拉開纏著他的玉臂,拖著雙雙盡速離開。

    雙雙瞪大了眼,直到被陸勁揚拖著離開了上官家,才猛地回過神來。

    那位俏寡婦也是。

    在莫兒眼裡,以陸家大少這麼高貴的身份,怎會無緣無故去牽一個小侍僮的手?就算是急著擺脫她,也不需要這樣吧!

    直到告別了親自出門送客的上官老爺,雙雙還仍停留在適才的驚嚇中。除了那位公然挑逗陸勁揚的女人外,更因為陸勁揚在情急下竟拉著她的柔荑,直到離開了那女人的視線,才鬆手放開她。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現在是他的侍僮,還是個男人身份,他沒問題吧?

    「少爺。」回到了醉月樓的廂房,在為陸勁揚磨好墨時,雙雙才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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