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樓家風
雙雙鬆了口氣,迅速奪門而出,雙頰燒紅,一顆心更是狂跳不已。老天爺,她到底是怎麼了?
她一個人站在房門外直喘氣,捂著狂跳不已的胸口,心想,她該不會是病了吧!自從遇見陸家這位寒冰似的大少爺,她怎麼老是心兒狂跳不已?以前從來不曾這樣的!
難道是第一次出門讓她太疲累了?
雙雙為這種初次的不適應慌亂了起來。
第二章
夜深了。
陸勁剛才寬衣想熄了燭火上床歇息,門上卻傳來輕微的聲響。他警戒地隱去腳步聲,移向門口,倏地將房門打開。
「怎麼不去睡?」原來是春夜裡天寒,他這位小侍僮正縮在門邊冷得牙齒打顫。
「順子交代我,要等你睡了,我才可以睡。」雙雙悲慘地抖著身子。既是寄人籬下,她明白自己不管有多委屈,最好還是乖乖聽話。
「進來吧!」他退開身讓雙雙進門,隨即關起門上了門栓,拿條小毯子遞給她道:「既然是侍僮,那就找個地方躺下吧!以後只要夜裡天冷就別睡房門外,在屋內找個地方睡就好了。」
雙雙睜大了眼,簡直無法置信,眼前這個打著赤膊的男人竟要求她跟他同房?
她燒紅著臉垂眼不敢看他,緊咬下唇,絞扭著雙手,不知該如何開口拒絕他的要求。
看著這年輕人如此女性化的動作,陸勁揚沒來由地心中一顫,頓時覺得心癢難耐,全身燥熱起來。他太瞭解自己的生理變化,並在心中暗暗地大罵自己神經病,竟會對一個小伙子──
「我──」雙雙真想奪門而出,她怎麼能與他同房?
「睡吧!」陸勁揚語氣粗暴地打斷她,轉身熄了燭火,生著自己的悶氣上床去。
哇!她老闆的火氣可真大,她又沒惹到他,怎麼一下子就變得這樣陰陽怪氣的?她心想,既然都進房來了,那就隨便找個地方窩一晚吧!
這樣總比睡外頭好,今天客棧裡的房間全滿了,原本她是想要和順子一道去和那些沒錢睡客房,只好借客棧大廳打地鋪的過客旅人及一些下人一起睡的,如今只有將就點了。
當然,也不可能有人知道,耿家的大小姐會和一個初識的大男人共享一個廂房,不是嗎?
雙雙將自己包在毯子裡,找個牆角躺了下來。她瞪著黑漆漆的房間,思及自己目前的處境,突然想起家來了。爹和娘應該可以諒解她的不告而別吧?
他們應該不會擔心的,她在信上已稟明雙親,她和三哥浩天在一起的;不過要是讓家人知道她現在慘兮兮的樣子,她真不敢想像她爹會怎麼處置她?
還有她娘一定很傷心,唉,真是一團糟。不過既然她人都出來了,當然就得照原訂計劃到揚州去玩玩,等到了揚州之後再去找阿浩就是了。她亂七八糟地想來想去,最後不堪睡蟲的侵擾才沉沉入夢。
重新點著燭火,陸勁揚悄悄地走向早已熟睡的侍僮。他在床上獨自躺了大半夜,就是無法入睡,他的身體對這小子的反應太強烈,也太不尋常了,乾脆起床一探究竟。
他就著燭火的照明,看著這孩子寧靜安詳的睡容,平時他戴在頭上的大灰帽已經取下來了,讓陸勁揚得以將他整個臉蛋全納入眼中。
他細細地瞧著,那彎彎的眉下覆著又長又翹的睫毛,小而挺的鼻樑下是豐潤小巧的雙唇,就臉蛋而言,這小子生得真是太過細緻,面容美得不可思議,他──
突地,陸勁揚鬆了口氣,對自己也終於放寬心。原來不正常的不是他自己,問題是出在他……不,該說她身上。
耳洞!這小伙子有穿耳洞。
他苦笑地搖搖頭,原來他的身體比他自己更早一步知悉這小姑娘的身份,可憐他還平白無故地緊張了大半夜。
既然這小妮子自稱汾縣人氏,又正好姓耿,他該不會是──陸勁揚又仔細地看著她的額頭,果然在發間有一道隱隱約約的小疤痕,不仔細找還真看不清楚。
她果真是耿雙雙。
十二年前的那次意外可真是跌得不輕啊!
多年來,耿家那三兄弟有事沒事就向他吹噓他們的妹妹是如何的賢淑可人又美麗,且個性甜美,絕非一般庸脂俗粉可相比擬。
今日一見,以外貌上而言,他完全同意,也難怪她那三位兄長敢如此誇口,因為眼前這位姑娘真是世間少有的絕色。
只是一個望族的千金大小姐,為何不好好留在家中養尊處優地過日子,卻在外面流浪,還被順子給撿了回來?
他和浩天是約了端午時在揚州碰面,屆時阿浩將會到巨鹿山莊來拜訪,難不成這小妮子是跟在阿浩身後溜出來的?
陸勁揚緊鎖著濃眉,望著縮在角落中的嬌小身影,想不到他們倆還真是有緣,十二年前的小女娃竟一轉眼就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思及稍早雙雙那羞怯的神情,不禁令他想到她和他往來過的那些女人差太多了,平時和那些個性活躍且好交際的女人交往,向來不需太費神,
她們從他這兒得到了財富、華屋,甚至是社會地位,除了他的人和他的心。
身為陸家的繼承人,那些上流社會或是歡場上的女人一向瞭解他,也沒人敢試著拴住他。只是如今面對這位十多年前和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姑娘,若讓耿老爺子知道他的寶貝女兒曾在他房裡睡了一夜,難保不會將他一掌劈死。還有那三兄弟──耿家的男人在商場上可是有名的難纏,
他知道自己惹了什麼樣的大麻煩,看來他將會有一段難過的日子了。
輕輕地,他抱起雙雙輕盈的嬌軀,將她放在自己的床上,並蓋上輕暖的被子;隨後又在床前呆坐了好一會兒,在雞鳴之前,才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走到戶外去清醒清醒,散散步。
※※※
十二年前汾縣耿家莊
「小姐,妳在哪兒?別躲著,快出來吧!」侍女阿蠻在偌大的後園裡,像只無頭蒼蠅似地大聲喊著正躲在園林中不肯回房午睡的小主人。
「小姐!雙雙小姐,別頑皮了,出來吧!時辰差不多了,咱們得回房午睡了。」
阿蠻無奈又不放棄地在園子裡繞來繞去,祈禱這位調皮的小祖宗趕快現身。
突地,一個粉紅色的小小身影從阿蠻眼前掠了過去。她心想,那是通往小竹亭的方向,今兒個一早,莊內的老管事就交代了他們這些僕役小廝沒事別到那兒去,莊內來了客人,老爺子會在那兒和來訪的賓客品茗。這下可糟了!她為時已晚地追上前去。
耿家莊內院後園一角,四周植滿了竹林,過了石砌的小橋,眼前便出現一座用竹子搭成的小竹亭,竹亭裡正圍坐了莊主、三位公子及一位約十五、六歲的少年人,石桌上擺了飲茶用的茶具杯子,一個小廝正蹲在一旁伺候著爐火。
認識耿老爺子的人都知道,他有個特大號的嗓門,加上天生魁梧的身材,是個威儀天生的領導者。
耿老爺子神情愉悅地和第一次來訪的世交小侄閒話家常,他讓三個兒子一道參與這個茶會,是想讓這幾個小子彼此認識,大兒子漢天和來訪的陸勁揚年紀相仿,而老二靖天及老三浩天也都只相差一歲,再過幾年就都是大人了,藉由這種半社交性的聚會不但可以認識新朋友,也可以訓練孩子們的社交能力和應對進退的禮儀。
來訪的客人是揚州城郊巨鹿山莊的陸家人,耿陸兩家世代交情久遠深厚,陸家經營的是布莊生意,日常上兩家彼此也常有布匹生意的往來,而此番陸家的長孫勁揚是第一次單獨出遠門,特別上耿家莊拜訪。
「砰!」的一聲,一隻彩色的小皮球飛進了竹亭內,打斷了耿家父子及來訪客人的談話。五人往亭外一瞧,一個年約五、六歲的小女孩站在亭子外,身著一身粉紅色的女娃娃裝,正皺著眉頭、嘟著小嘴,手扠在腰上,套著白靴的腳還刻意在地上大力地跺了跺,向在場的大人們表示她正在跟某個人生氣!
耿老爺子見著是自己最疼愛的么女,立刻面帶笑容地起身向小女兒走去。
「雙兒,妳怎麼一個人來了?阿蠻呢?她怎麼沒跟妳在一起?」他見雙雙嘟著小嘴不說話,看來好像不大高興,便拉起女兒的小手牽她進了竹亭。
「雙兒,這位是阿勁,跟阿浩、阿靖、阿漢一樣要叫哥哥。」耿老爺低頭對小女兒說完,又向陸勁揚介紹道:「阿勁,這就是咱們山莊裡的小丫頭,雙雙。」
耿老爺驕傲地向陸勁揚介紹他的小女兒,他這個獨生女自小就跟她三個哥哥一樣頑皮好動,雖然疼得入骨,但依然很難想像若要自己單獨應付小女兒一整天的情景,這孩子不只精力過人,而且天不怕地不怕,除了她娘親──他的夫人──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