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龍瑋琳
不知為何,他隱約感到這事背後另有隱情。
好傢伙!君漠北對眼前這個男人徹底服氣了。「我一直不願意提起,是因為這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要不是為了芷薏,我是決計不會再提起的。」
「我明白。」赫連朔頷首,等待他繼續往下說。
「我盡量長話短說,不過再怎麼樣,也要從婉蓉臨盆的時候說起……」
赫連朔的心裡頭早已是七上八下、提心吊膽了,隨著君漠北說的話,一顆心彷彿也跟著沉到大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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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清中帶著一絲淒涼的街景,被罩在一片嫣紅的日暮裡,乍看之下非常驚心動魄。艷紅色的彩光渲染了整片海平面,落向淡水出海口的夕陽,總是比市區的塵囂
多了幾分悲愴——或許這才叫真正的晚照吧!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芷薏坐在淡水老街的河岸邊,剛整修好的路面看起來確實幹淨許多,要不是路一邊熟悉的小販仍在,她幾乎要以為自己置身國外。
「君老師。」
芷薏回首望向身後,看見阿斌就在不遠的地方。
見他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樣,不知道他站在那裡望著她多久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芷薏望著他,訝異於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成熟感。
平心而論,這些日子以來,他真的懂事多了,不再是個氣焰太盛的火爆小子,而這樣的改變也讓他顯得益發有魅力。
「赫連朔告訴我的。」
「喔?」她有些吃驚。「你們兩個反倒要好了起來?」
「才沒有!他讓你這麼傷心,我恨他都來不及。」阿斌帥氣的踱步過來,隨性地往她身旁一坐,然後衝著她咧嘴一笑。
「老師啊,你心情好一點了沒呀?做人要開心一點嘛。」
她看得出來他的舉動並沒有其他意味,此時此刻,她要是刻意避開他,反倒顯得太矯情。
她皺了皺俏鼻。「心情惡劣,情緒打結,你要我怎麼開心得起來?」
她這個小動作令他心頭怦地一跳。「我知道你們之間發生的事情了。」
阿斌點燃一根香煙,深深吸進一口,輕輕吐出。芷薏看著他的側面,覺得他總有一天也會成為風流倜儻型的男人。
「現在提這個問題或許太急躁了一點,可是我是希望你能早一點擺脫這些傷心事。所以我想問你,如果你們的血緣關係被證實了,你願不願意等我?」
「你怎麼還提這件事情。」她對他的執著雖然感動,但卻無可奈何,她明白阿斌對自己的心意並未更改,無奈的是,她對赫連朔也一樣。
既然無法接受,最好早早斷卻他人一片心念,畢竟相思情苦不好受,尤其她自己深受其害,她何苦要阿斌也跟著受這種罪?
「難道你的心裡沒有一絲動搖?」溫柔的目光彷彿在哀求她的柔情相對。
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赫連朔能給她的,他自認自己全做得到,而且有自信能付出的更多,卻依然攻不下她的心房。
她頷首,「沒有。」毫不考慮便回答他的問題。
良久,他們兩人之間只有一陣靜默。
不等手中的香煙燃盡,阿斌把香煙捻滅,將煙蒂彈向淡水河。
「唉……」他輕輕歎了一口氣,首先打破沉默。「走吧,我其實是來帶你去一個地方的。」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作勢要離開。
她茫茫然抬起頭。「去哪?」
「漁人碼頭。」他逕自邁開步伐,既心虛又心碎地故意不看她的表情。「赫連朔正在那裡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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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一人坐在漁人碼頭的露天咖啡座中,赫連朔安靜地一邊吸飲咖啡,一邊眺望遠方的海平面。他穿著一件白色T恤,腰下的藍色牛仔褲雖然已經洗到褪色,英俊的臉龐被墨鏡遮去大半,但仍然不減他絲毫帥氣英姿。
望著他,芷薏的心跳漏了一拍,也泛起一陣痛。
他察覺有人接近,回頭看見是她,嘴角揚起一絲,笑。「你來了。」
「為什麼叫阿斌來跟我開這種玩笑?」她在他對面的位子坐下,哀怨的口氣似乎是在埋怨他的不是,
墨鏡遮住了他深邃的眼眸,令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我只想再確定,你會不會因為我們的關係改變,而決定不愛我。」
「你……」她有些氣惱。
這個男人,真是自負得令人討厭!
「別生氣,我會這麼做是有原因的。」他啜了一口咖啡,再將杯子遞到她面前。「為了等你,這是第二杯咖啡了。你願意跟我分享嗎?」
猜不透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她只好聽他的擺接過他手中的杯子淺嘗一口,發現杯中物竟然是他最討厭的黑咖啡。
「我剛才一個人在這裡,想了很多事情。」他接回杯子,將杯子轉了半圈,對著她剛才喝過的杯緣,再啜了一口。「嗯,好甜。」
她紅了臉,卻努力地假裝不在乎他的話令她有多心醉。
「你在想什麼事?一定要這麼急著告訴我嗎?」她若無其事地問。
「當然。因為我是在想我們的未來。」他把墨鏡摘下,收入上衣口袋,輕描淡寫地說著。「我試著跳脫自我來面對問題,然後,我想出了兩個解決方案,而這件事情既然關係著你我的未來,所以當然需要你一同來參與決策。」
她聽完,只能啞口無言地凝視著他,等他繼續往下說。
「第一個解決的方法是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堂妹,就算世俗的標準不允許我們相愛,我也要你搬來和我同住一我不管什麼情理法,我就是不想和你分開。」
「朔……」她感動的熱淚盈眶。「我也不要離開你。」
「我知道。」他輕撫著她的臉,語調有些激動。「可是,我不想你這樣受委屈,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而害你成為第二個陸凝香,所以,我想到了第二條路,我們忘了這件事,當作赫連皇;天說的事情根本不存在,反正他已經死了,黃琦也告老還鄉回家抱孫子去了。知道這件事的只有你我,只要我們彼此都同意,我們就可以很快樂的繼續在一起,連證明我們有沒有血緣關係都不必。」
她搖搖頭,顯然對這個方法也不滿意。她沒有辦法假裝他們可能是堂兄妹的這件事不存在,她甚至沒有辦法不去想。
當然她不是沒有考慮過無視一切道德和法令的約束,只想和他一起找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重新開始一段沒有過去、沒有親人、沒有牽絆的日子。
然而,凡度思忖至此,她都忍不住要捫心自問,這真的是她要的嗎?
不!這不是她想要的未來,她絕對不要那樣過日子!
「我不要!」芷薏激動地脫口而出。「你說的方法我都不喜歡!」
「不要?」他望著她,嘴角牽動了一下,彷彿是一抹不小心露出來的笑。「嗯,很好,我也不希望你選擇這兩條路。那麼,既然選擇題做完了,接下來是是非題。」
「朔,你到底在跟我玩什麼把戲?」她忍不住對他抗議。「事實真相還沒弄清楚,我怎麼可能有什麼好心情……」
「噓……」他用手指在她的嘴唇上做了尋個要她噤聲的動作。「別急,我還有最後一個方案,保證你我都會滿意——」他的話就此打住,然後伸手從牛仔褲的口袋裡掏出一個黑絨布面的圓盒子。他打開它,將它遞到她的面前。
「你願不願意光明正大的嫁給我,當赫連家的女主人?」
只見一隻晶光閃亮的鑽石戒指,靜靜地躺在黑絨布盒底。
她張大了口,久久擠不出一個字,她的目光也被戒指吸引住,喜極而泣的淚珠悄然滑落。
「我爸他……」她的目光終於回到他臉上。
他點點頭。「他因為一直等不到機位,只好繞了一大圈,從日本轉機回來。他到家之後見不著你,就直接往我那兒去。」
「那……」激動的心情,令她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好。
他再度自動接下去說明:「他證實了我伯父的話,穆婉蓉投靠你爸時,的確已經懷有身孕了。但是因為穆婉蓉天生體弱多病,臨盆的時候發生難產,所以不但胎兒保不住,就連她自己也撐不過來。」
「胎兒保不住?」她大吃一驚。「那我是誰?」
「放心,你也不是路邊撿回來的小孩。」赫連朔幽默的口吻,正顯示了他的心情大好。
「你的親生母親不是外人,而是君漠北的姐姐。」他為她解開身世之謎。「她本來是要風風光光嫁人,但是你的生父卻在香港捲入一樁黑道恩怨而被暗殺;她在傷心欲絕中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君漠北擔心她會再遭對方追殺,所以安排她和穆婉蓉一起住進私人診所療養身子並且待產。」
「換句話說,君漠北其實是你的親舅舅。」他說明了來龍去脈,也解釋了君漠北雖然不是她生父,但仍然將她視如已出,極力維護著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