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劉莎
這次星月盟與洪流門的合作,在道上掀起軒然大波,眾幫派皆十分好奇這向來對峙的兩大門派何以在一夕之間變得親密異常,相對的也對謝蒼飛喜怒無常的性格多有批評,四處流散著有關他的閒言閒語。
但他這當事人卻仍若無其事,依舊過著他的太平生活。
項韶光本對謝蒼飛多有防備,對於殷皓月貿然將權力交給曾是世仇的謝蒼飛十分不以為然,但這幾天觀察下來,他也逐漸瞭解了他原來的面目。
或許謝蒼飛與皓月相同,都極力隱藏著天中的某一部分。由於大環境的壓力使然,他們必須放棄太多的東西,而他們在褪去一幫之首的身份之後,也不過只是個尋常男子,有著常人的喜怒愛憎。
想到這裡,項韶光忍不住低笑出聲。
這幾天容若這小妮子頗為自責,深深後悔自己的莽撞大意,讓宋夜空為了救她而差點失了性命。
她的淚匣子一開,簡直沒完沒了,任何人只要看上她一眼,她就認為那是無言的指責,淚水之多,簡直可媲美汪洋大海,惹得大家對她避如蛇蠍。
唯獨謝蒼飛肯耐心的和她說話,還不厭其煩的回答她已問過千百次的問題。
「夜空會怪我嗎?」
「不會。」
「夜空不會恨我吧!」
「當然。」
他一直捺著性子回答這些話語,令旁人也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換作他人,早將她一拳打昏了。
但真正令項韶光改變對謝蒼飛印象的,是他那天的一席話——
「容若,你那麼自責做什麼呢?你真以為你有那麼大的面子讓夜空為你赴湯蹈火啊?她之所以那麼做,是依她自己的性子行事。反正她全身上下沒有一根骨頭是安定的,她若不定期幹些轟轟烈烈的事情,準會悶死的。她嘴巴上就得好聽,什麼為星月盟、為了大局著想,狗屁!她的目的還不是為了讓殷皓月過得妥妥當當。她那個人,全不管他人的擔憂和死活,熱血熱性的令人氣結。就算你沒自悔過室放走她,她突破重圍也會去的,所以你不必太內疚,她是自找的,咱們別理她。」
可謝蒼飛雖惡言惡語,情感卻十分真摯。也不知是因為先前就救過了夜空,還是夜空的性情本就討人喜愛,他得知夜空受困後,馬上調兵遣將,還早凱悅及懷恩一步處理掉了陳勝一大半的爪牙,讓夜空的危險降至最低,直到星月盟的人到來,才轉往他處協助星月盟的其他事務。他在這次行動中可說是居功厥偉。
就連凱悅向他道謝,他也只是哈哈一笑,不正經的說:「先別急著道謝,我協助你們的成分較小,剷除異己的私心多些。」
項韶光想到這兒,不禁啞然失笑。這人……唉!
***
暮色沉靜地掩蓋了大地,從敞開的窗戶望去,屋外那棵黃槐木又茂密了許多。
宋夜空出神的盯著殷皓月背向她站在窗前的身影。
他是如此的魁梧高大,站在那兒,幾乎把整個窗子給填滿了。窗外薰風吹來,掠動黃槐樹上的小花,再拂過他半長的髮絲,將他清爽的男性氣息混合著林樹的清香一起帶到她的床前。
「現在若吟出『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詞句會不會太老套了?」
殷皓月倏地回頭,大步跨向她,伸手為她理好髮絲,輕聲問著,「感覺如何」
見他神色憔悴疲累,宋夜空抬手撫向他佈滿胡碴的下顎,戲謔的說:「哎喲!早知道就不叫你了,看你的背影還賞心悅目些。」她頓了頓,語氣略帶不捨,「你好醜。」
殷皓月微微一笑,「你不也是,蒼白得像個鬼。」
宋夜空歎了口氣,「好吧!就算我是個鬼,也是個超級餓鬼。」
他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髮,這才走出去為她張羅糧食。
殷皓月一出去,謝蒼飛便跟著走了進來,頗為不滿的埋怨著,「哼!這傢伙匆匆忙忙的只顧著你,一聲招呼也不打,真是有了異性就沒人性。」
宋夜空哈哈一笑,往他胸膛便是一拳。
謝蒼飛趕忙抓住她受傷未癒的手,「喂!你安分點,若有個閃失,皓月定會拆了我。」
「你怕他做什麼?好歹你也是一幫之首,大不了撿個日子比鬥一番。」』
「背後挑撥離間,算什麼君子行徑?」殷皓月拿著托盤走了進來。
宋夜空吐了吐舌頭,不再言語。
「來,先喝杯牛奶,再吃稀飯。」
謝蒼飛笑吟吟的看著殷皓月細心的喂宋夜空喝牛奶,歎了口氣,「我還是別在這裡當電燈泡了,瞧你們這樣濃情蜜意的,教我這個王老五是又羨又妒。門外那票兄弟要我代他們致意,看你這麼生龍活虎的,我也好出去交差了事。」他走到門口時又回頭說道:「你那殷大少爺為了照顧你也跟著不吃不睡的,你別那麼貪吃,多少分人家兩口。啊,乾脆床也分他一半吧!兩個人一起睡比較暖和。」
宋夜空怒目瞪向殷皓月,看了半晌,歎口氣一把掀起棉被,將殷皓月拖拉上床,拿起那碗粥,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來。
殷皓月溫柔的擦試著她嘴角的飯粒,昔日剛硬刻板的神情,全化作眉間的疼惜與纏綿。
待兩人都吃飽喝足了,宋夜空讓殷皓月平躺,拍拍他的胸口,命令著,「快睡覺。」
殷皓月低笑出聲,胸臆在她掌心之下起伏,連帶使她的心也震動了起來。
「唱首歌讓我入眠如何?」
「呃……唱歌?不成,我會的沒幾首。」
「總有特別喜歡的一首吧?」
「你當真要聽啊?」她俯望殷皓月佈滿血絲卻依然明亮的眼。
「嗯。」殷皓月殷切的點頭。
「好……好吧!我會從頭唱到尾的也只有這麼一首,你……你可別笑我。」
「快唱吧!囉哩叭唆的。」殷皓月忍俊不住的取笑她。
宋夜空清了清喉嚨,終於開口。
殷皓月一聽,本有大笑一場的衝動,但隨即被她臉上專注的神情吸引住。她並沒有看他,只是很認真、很認真的唱著一首歌——電視劇「陸小鳳」的主題曲。
她平時說話聲音清脆悅耳,唱起歌來卻十分低沉有力、慷慨激昂,與他原先預期的輕柔歌聲截然不同。看來她對「搖藍曲」的認知與常人頗有出入。
唱完後,她略帶靦腆的問道:「怎麼樣?」
「好極了!這是我聽過最好聽的一首歌。」
「騙人!凱悅就常說我是破鑼嗓子。」她斜睨著他。
「什麼?他竟敢這麼罵你,我去宰了他……」他佯怒地要爬起。
宋夜空忙制止他,笑罵道:「別鬧了。」她見殷皓月平日不喜說笑,今天興致倒好,陪著她不正經,不由十分開懷。
「告訴我,為什麼喜歡這首歌?」
「我覺得它挺有意思的。以前,我常盼望自己是個男子漢,可以天經地義的去為自己理想奮鬥。做為一個女子,總不免處處受到限制,縛於縛腳的真不快活。這首歌曲裡的俠少,活得瀟灑又快意,這才是真性情、真好漢。我告訴你,小時候看港劇『楚留香』時,光是他扇子一揮,看到扇子上寫著『我踏月色而來』,我就感動得要死……」
這就是她的渴望吧!原來這小妮子的性情就是這麼被薰陶的。
宋夜空看他不答話,還道他累了,忙不迭又將他按躺下來,不滿的說:「好了!歌也唱了,你總該睡了吧!瞧我這是怎麼了,還跟你拉拉雜雜的扯了一堆。」她幫他拉好被子,自己也窩在他身側躺了下來,貼著他的胸膛,神色十分自然,而無一絲扭怩羞澀。
殷皓月擁緊她,舒服與滿足的情感充滿胸臆,睡意如排山倒海般襲來,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原本在外頭討論事情的眾人,忽而聽到房裡傳出宋夜空慷慨激昂的歌聲,不由面面相覷。在這個時候,唱出那種歌曲,未免太詭異了些。
薛凱悅首先回神,納悶不已的說:「夜空在鬼叫什麼?唱大戲呀?懷恩,你確定她沒傷到腦子嗎?明天給她檢查檢查……」
***
宋夜空雙手撐著下顎,萬般無奈的看著泣不成聲的項容若。
女人果真是水做的。她開始覺得賈寶玉說的話頗有科學根據。
「拜託你別再哭了好不好?容若姑奶奶,算我怕了你了,只要你別哭,什麼事都好商量。」
「嗚……我……我覺得自己好丟臉嘛!還好你沒事……嗚……不然皓哥一定恨死我了!嗚……」
宋夜空不由得猛翻白眼,這句話項容若已經重複幾千遍了!不嫌累嗎?
正當她一籌莫展時,頭號救星謝蒼飛姍姍出現。
她如獲大赦的抓住他,「小飛,你來得正是時候,陪容若喝喝茶聊聊天,我想拉屎,先走一步。」
謝蒼飛看著夜空逃得飛快的背影數落著,「拉屎?她到底是不是女人啊?粗魯得真夠徹底。」
項容若見到謝蒼飛,心情似乎好了些,她擦了擦眼淚,叫了聲:「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