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劉莎
殷皓月挑了挑眉毛,心底不禁有些佩服她。很少人能在他的怒視下找回正常的聲音,而她卻還能直視他的眼睛,並且朝他大吼,這真是破天荒又有趣的事情。
宋夜空在心中把他詛咒了千百遍,他居然敢藐視女人?她非給他好看不可。
正當薛凱悅認為自己活不過下一秒鐘時,室內的分機電話仁慈的響了起來。薛凱悅抓起話筒聽了半晌,才對殷皓月道:「少爺,老爺打電話過來說,他以星月盟最高領袖退位後的『殊恩權』命令您對此安排不得有異議。並且在明天著手一切事宜。還說……還說請你們的音量降低一點,他老人家要補眠……」他愈說愈小聲,心中直犯嘀咕。老爺實在太不夠意思了,自己不敢出面,還讓他來當炮灰。
殷皓月壓抑下怒火,對老爸用「殊恩權」的權威來制住他頗不以為然,但命令已出,他不得不從。那隻老狐狸,弄一個難纏的小鬼來煩他做什麼?
宋夜空望向他閃著怒氣的眼,心想這人連發火都沒什麼表情,像死人一樣,索性再氣死他算了。
她站起身,好整以暇的說:「既然老大不說話,表示已同意我隨侍在旁,那麼我先告退了。」她慢吞吞的走到門口,忽然回過頭來行了個騎士禮,懶洋洋的道:「希望剛才那場小小的爭執不會影響到你對我的印象,我對您的忠誠,天地可表。」說完,她邪邪一笑,瀟灑的走了出去。
殷皓月失笑的看著薛凱悅目瞪口呆的臉,「凱悅把嘴巴閉上。不要懷疑,那還真像她會說出來的話……」他頓了一頓,莞爾問道:「你能告訴我,她身上有哪裡可找出『忠誠』的影子來?」
***
當殷皓月再見到宋夜空的時候.不禁又被她的多變嚇了一跳。她穿了件短袖大T恤,頭髮隨意的紮了個馬尾,跨坐在半開的窗戶上,兩腳蕩啊蕩的,完全設有第一次見面時的囂張。一張乾淨又開懷的臉,使她顯得稚氣而又俏皮。
她笑嘻嘻的向走下樓來的殷皓月打招呼,「嘻!老大,你早啊!昨晚睡得好嗎?」
站在一旁的薛凱悅踉蹌了一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伸出食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宋夜空不理他,逕自對殷皓月說:「老大,我一切準備就緒,就等你一道出發了。」
「是嗎?你準備了些什麼?說來聽聽。」
宋夜空奇怪的看著他,用誇張的語調說:「我?我吃飽喝足了,還練了幾套招式,這樣還不夠嗎?」
看來她是存心拽碴的,她的來歷到底如何?在星月盟又是何身份?照老爸和凱悅他們對她的重視程度,似乎有極不尋常的意義。而她這麼無法無天的性子,看來是被慣壞的。
殷皓月連話都懶得講了,偏過頭去問薛凱悅,「懷恩呢?我叫他去查的資料有眉目了嗎?」
「嗯,已經找齊資料了,他正在回來的路上。」
接下來,殷皓月對薛凱悅下了幾道命令,全都與姚氏集團的案子有關。宋夜空聽到後來,終於忍不住插嘴:「喂!參與這個計劃的人是我,你為什麼只對他說細節?」
殷皓月淡淡的說:「你不是一切都準備就緒了嗎?你只管『隨侍在旁』就好了,其餘的不必多管。」
「你……」宋夜空氣得說不說話來,這混帳東西竟敢拿她的話來塞她,要真惹火了她,管他什麼老大、龍頭的,她照樣一走了之!要不是她那煩人的哥哥不厭其煩的威脅警告,甚至抬出已逝的老爸和老媽,叮嚀她千萬不可忘記殷家對他們的浩浩恩澤,她真想一拳打掉殷皓月臉上那漫不經心又自大冷漠的表情。
殷皓月見宋夜空氣得咬牙切齒,暗暗覺得好笑。
她真像一隻暴躁易怒的小母老虎。隨即,他被自己全然放鬆的心情嚇了一跳。
他甩了甩頭,企圖甩掉紛亂的思緒,突兀的說:「叫懷恩來。」
薛凱悅被老大突變的表情弄得惴惴不安,立刻去執行命令。
宋夜空覺得無聊,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台遊樂器。不亦樂乎的玩了起來,渾然不管六人驚怪的目光。
殷皓月歎了一口氣,雖然他的外表仍是一派淡漠,實則心底已感覺到一種陌生的悸動。
接下來的幾天,宋夜空跟著殷皓月參加了一個又一個的會議。
通常殷皓月是不太搭理她的,也不曾與別人介紹過她的身份,她倒也樂得輕鬆。只是那些會議冗長而枯燥,於是她只好一個呵欠接—個呵欠,有時甚至睡倒在他身上——由於她的身份是「保鏢」,當然是坐在最靠近殷皓月的地方。
其他參與會議的人見狀不由得愕然萬分,這傢伙吊兒郎當的.也不曾對主子露出恭謹的神色。可瞪起人來,一雙眼睛又寒冽似冰。而且這星月盟的龍頭老大,竟也任其逍遙自在,未有慍色。
事後,他們回想那主僕兩人唯一的相似處,大概就是那一對氣勢懾人又漆黑如墨的眼睛吧!
第二章
宋夜空一回到星月山莊,便把自己拋進了客廳那柔軟的大沙發上,還誇張的吁了一口氣。
薛凱悅見她回來,笑嘻嘻的打著招呼:「回來啦!」
宋夜空沒好氣的說:「笑什麼笑?剛找女人回來嗎?」
薛凱悅嗆了一下:「死丫頭,講什麼話?一點女人的樣子也沒有。」
宋夜空按照慣例不理會他,他和她大哥一個樣,老愛管東管西,囉哩叭唆的。
薛凱悅四下張望,詢問著,「少爺呢?你不是跟他一道回來的嗎?」
「他還在開會呢?見我睡著了,就叫我回來睡。」她懶洋洋的回答,像是十分理所當然似的。
「什麼?!』薛凱悅大叫一聲,然後開始用一種十分嫌惡的口氣數落著她,「你居然又睡著了!這個禮拜你已經於會議中睡著七次,我們星月盟的臉全被你丟光了!也虧得少爺大人大量不責怪你,你竟然變本加厲,不知悔改!難道你忘了自己的責任?把少爺丟在那裡,沒人服侍、沒人差遣,你還一副悠哉的樣子,真是氣死我了!」
宋夜空也火大了,氣急敗壞的吼回去。「你什麼你?敢情你認為我是個專供使喚的奴役?他有手有腳,拳腳功夫又比我好,真不懂你們為什麼非要我趟這淌渾水不可!我睡著了又不我的錯,眼皮它自動要合上,我有辦法嗎?」
薛凱悅翻了翻白眼,握緊拳頭忍住想勒死她的衝動。在沒有把握打贏她的情況下,他選擇回樓上,來個眼不見為淨。
宋夜空對著他離去的背影大扮鬼臉。哼!一群沒品沒格的臭男人!
她沉思片刻,打開了電腦,想著今天她乘隙溜出去時「順便」打探來的消息。殷皓月這傢伙把她看得扁扁,根本不打算讓她參與這件事。雖然他的行徑十分不可原諒,但身為星月盟的一分子,縱使再怎麼不甘願,也得以大局為重。再說這次事件並非只有合併公司那麼單純,背後還牽扯著許多門派、集團的權利分髒,千萬大意不得。唉,要是她心腸別太軟就好了,讓那個目中無人的自大狂去憂煩、操勞至死算了。
她邊整理資料,邊嘀嘀咕咕的念著。
薛凱悅倚在二樓樓梯口,眼帶溫暖笑意的看著宋夜空。這丫頭總是裝著一副閒散的樣子,實際上卻是個極體貼的人、又重義氣的好女孩。她總想用自己的方式去表達她的忠誠,卻比一味的炫耀與邀功更使他感動。他不想驚動她,也明白她不習慣太明顯的讚美,有些人是十分樂意默默付出的。
***
殷皓月再次打量宋夜空那張昏昏欲睡的臉,跟著他到處跑真的有那麼無聊嗎?經過了一個星期以來的密集會議,他已經瞭解了姚氏集團的所有組織細節與合作計劃。他知道自己的吸收能力嚇壞了那些高級主管,明明要一至兩個月才能消化理解的東西,他卻在短短的一個星期內弄了個清楚明白,難怪他們老用「驚為天人」的眼神打量他。尤其跟在他身邊的宋夜空,她的舉止與這些人大相逕庭,對他這個人人尊敬畏怕的主子又時常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著實令人其他人猜測了好久,就是不知道這個保鏢是何等來歷,連星月盟的最高領袖都放任她三分。
其實,殷皓月豈會不明白,在她慵懶的外表下,有著無比敏銳的感覺神經與迅速快捷的應變能力,她只是習慣隱藏自己,讓自己在令人不會防備的狀態下生存。然而她卻忽略了她與生俱來的狂野氣息,那沉潛在內的狡獪慧黠,又豈是不淑女的動作與不理世俗的頹懶荒唐所能掩蓋的。
宋夜空這會兒正半睜著星眸,無聊地隨思緒漫遊,不經意卻對上殷皓月若有所思的目光。
這傢伙怎麼了?平常冷冰冰的,今兒個好像多了點溫度,那眼眸中彷彿有一抹溫柔……呸!那傢伙怎麼會跟「溫柔」兩字扯上關係?她腦袋短路啦!想著想著,她猛拍自己的後腦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