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凌修
經過這一鬧,君蓮陡地恢復了神智,姣美的面容上出現一役前所未有的冷靜及殺氣。
她走到公公身邊,「爹,您先冷靜下來,現在衝動只會壞事,就像書堯和羅干一般,他們兩人就是錯估情況,所以才會被抓。」
「現在什麼時候,你還有心情說風涼話?」難得對媳婦發火的鄭氏,一時氣憤,忍不住罵出來。
君蓮沒有說話,她只是捺著性子,重新將王耀邦的傷口包紮好,然後不發一言地走出去。
她在自己的房間沉思良久,然後迅速做了個決定,走了出去,找到榮伯,低聲和他談了起來。
那晚,她到馬廄將座騎牽出來。突然朱敏琦不知從哪冒出來,走到她面前攔住,「你打算做什麼?」她劈頭就問。
君蓮不答,兀自越過她走向前。
朱敏琦手抓住君蓮的臂膀,「你要去救他們,對不對?」
君蓮的沉默證實了她的猜測。看著君蓮手中握著的長槍,朱敏琦搖搖頭,「你別傻了,憑你一個人的力暈,是辦不到的。」
君蓮回過頭望著她,表情冷然,「你又怎麼知道我辦不到?」
「你只不過是個弱女子,連那些大男人都敵不過那些日本鬼子,你又怎麼以為你能?」打從晚餐後,她就察覺到君蓮不對勁,在得知丈夫被抓的消息後,她的態度太沉著了,若不是胸有成竹,認定書堯不會出事,要不就是她心中已有打算。所以她一直暗中盯著,果不其然,待全家都睡下,君蓮便穿著一身勁裝,拿著長槍走出房間,便猜得出她打算去救書堯。
「憑什麼不能,不試又怎麼知道?」沒再理她,君蓮將馬鞍調好,把東西放上,「何況我又不是一個人單獨行動。」
朱敏琦呆呆的望著她,不解其意。
君蓮靜靜看著她,「我不會硬幹,不要擔心。」說完,她就跨上去。突然,朱敏琦抱住她的腳。「你……」君蓮不懂朱敏琦要幹嘛?
「我也要去。」雖然心中充滿驚懼和不安,但是只要一想到兩個最重視的好友生死不明,她就坐立難安痛苦不堪,與其在這飽受煎熬,她寧願跟著君蓮一道行動。
君蓮搖搖頭,「你手無縛難之力,去了只是讓我多麻煩。」
「不會的,我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她急切的保證道。
君蓮深思的看著她,「你是為了書堯?」她坦率地問道。
朱敏琦臉孔微紅,「我不否認,但是……我也為了羅平,他們兩人都是我的好朋友,你我同是女人,應該可以瞭解我的心情。」
看到她居然肯為了書堯冒險,君蓮長久以來對她的敵意和防備頓時煙消雲散。她只是一個和自己一樣愛上書堯的女人,愛人本來就沒有任河對錯,只是在愛情世界中,容不下多頭並存。
她的眼光不自覺地放柔,「朱姊姊。」她輕聲喚道,前些他們在王家做客時,她藉口忙著防禦工事,到朱敏琦是能不見面就不見、即使偶爾碰到了—也只是微笑點頭,未做任阿交談,直到此刻,「謝謝你的好意,只是我並不是隨隨便便行動的,我會使槍、使刀劍,所以自保問有餘。此行風險之大,連我都難以估算,我不想牽連你。」
「我不怕,現在我的家人生死未卜,書堯、羅平,等於是目前我最熟悉、親近的人,若是沒有他們,我……」她恐懼得無法再說下去,現在她已經茫然無所依,不知前途在哪裡,所以,近乎絕望的想抓住任何可保有的一切。
君蓮沉默半晌,評估讓她加入的風險性,原則上,此次行動人愈少愈好,但是……一個計策在她腦海中閃過,「好吧!你趕快去換上輕便的衣服,我在這等你。」
朱敏琦喜出望外的,不再多話,立刻轉身衝回房間!君蓮則看著無月的天空,祈求老天爺保佑,希望一切能順利。
君蓮和朱敏琦共騎一騎來到鎮口,榮伯以及村中槍法數一數二的徐三也在,他們兩人是應君蓮的要求而來。榮伯不用說,因為是王家的長工,情誼自然不同,至於徐三,則是一位熱血漢子,在這次上山出獵中,他和書堯結成好友,所以一聽到書堯有難,立刻義不容辭前來協助。
「嫂子,這回打算怎麼著手?」徐三一見到君蓮,立刻拉起嗓門問道,神色之間,並未因君蓮是女子而有不豫之色,甚至還流露出一絲佩服。
自從君蓮出主意在鎮上築了防水溝,一同上山打野獸,憑個人之力射殺十多頭狼,尤其射死最狡猾的「狼王」,設下「蜂蜜陷阱」捕捉到那頭咬傷王大爺的大黑熊,他早就對這個女子刮目相看,記為她不僅美麗而且足智多謀更甚於他們這些鄉村野夫,所以對她是徹底的信服。
「我們先找出那些無辜的村民及書堯等被關之處,然後,再視情況行事。」君蓮拉一拉韁繩,一手拿著火把,便帶頭往山下奔騎。
三簇火光在黑魅的林中飛奔,就像三簇鬼火正飛快朝山下奔去,要找人復仇索命。
第七章
佐籐中尉走進充當日軍指揮所的縣城警察辦公室地下室的牢房,他仔細看著那兩個被銬鏈起來的男子。
這兩人氣質和長相和其他村人不同,感覺像是從大城市裡來的人,因此他對他們產生疑問,他們怎麼會到這個縣城?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他們招了沒?」他問正用鞭刑求他們的日本軍官,以及一旁的翻譯官。
「他們什麼都不肯說,一直說要見我們在這的領導人。」那位刑求的軍官恭敬地說道。
哦?這倒挑起他的興趣,他興味盎然的打量著那兩人,即使兩人身上傷痕纍纍,蓬頭垢面的,但仍散發著一股傲人的氣勢,這倒極少見。
其中一位目光精露的望向他,讓他不由自主的走到那人回前。
「你叫什麼名字?」他用生硬的中國話問道。
「你是這裡的領導者?」出人意料地,他竟是用流利的日語問道,這點讓所有人吃了一驚。
「你到底是誰?為何能將日語說得那樣好?你是日本人嗎?」問題如連珠炮般丟出來。
「我叫王書堯,是中國人,是這個縣城的人。」書堯臉上帶著無畏的表情,直視那個看起來比較有一點水準的日本軍官,其實現在他全身有如著火般,疼痛不堪,每說一個字,便疼得幾要他的命,可是他竭力維持面部表情平穩,不讓他人看出來。
佐籐瞇起眼睛,「既是中國人,為何可以將日本話說得那樣好?」
「以前曾被日本來的客籍教授教過,所以略通日語。」
「你在哪唸書?」
「北京大學。」
聽到是北京大學,佐籐臉上表情變了,夾雜著欣賞以及輕蔑。難怪氣質不同,不過認真比起來,北大還是比不上他們日本的大學,他心裡如此想。
「你來縣城做什麼?」這次問的時候,他的口氣稍微溫和些。
「我是來自李家莊隔壁村的都兒嶺,前些日子,聽到你們大舉逮捕了李家莊所有男丁……可有此事?」
「有,我們逮捕的是亂黨,他們企圖殺害我們日本皇軍,該殺!」佐籐回答的既冷酷也堅決。
書堯心神一凜,「他們都已經死了嗎?」
看到他急切的態度,佐籐狐疑的看著他──「你為什麼那樣關心此事?」
「因為我妻子的姊夫是李家莊的人,被你們抓了起來。」
佐籐皺了一下眉頭,「他是亂黨?」
「不!他不是,他只是個平實的莊稼漢子,平時耕田種地,是個老實人絕對不可能是亂黨。」其實就算亂也應該,不應該的是你們這些入侵者書,堯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現在最重要的是要能救出無辜的人當然先決的條件,他們要能平安的先讓自己出來。
佐籐再次細看著他,「你們兩個進縣城來就是為了這事?」
「是的。」他坦然直視的回答。
也不曉得是不是書堯的態度打動了他,還是因為用日語交談勿緣故,使那個中尉對書堯頗有好感,於是他命人將他們兩人放下,暫時關進牢中,並給不、食物,問了書堯姊夫的名字後,準備查明,便走了出去。
直到此時,他們兩人才得以坐了下來,也一直到此刻,書堯才准許自己稍微放鬆下來,誰知這一鬆懈,頓覺得全身骨頭像要散掉以,痛苦的不得了。
「你這招不錯,讓他們暫時不虐待我們。」羅平忍著痛,用輕如呼吸的聲音說道。
老天!這些該殺千刀的日本人有夠狠,不分青紅皂白就將他們毒打一頓,要他們招!招什麼呀?他們只是來看縣城情況,瞭解一下被抓的人受了什麼樣的處置,當然,有機會的話,再殺他們幾個日本軍來洩憤一下……最後一點,自然是死也不能招,反正他們也沒什麼特殊身份,也不是什麼情報人員,也不隸屬哪一個單位,唯一能招的,那就是他們是中國人──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