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文 / 凌塵
「不敢。」
小莫與她客套了一番,在眾人的驚艷讚歎下匆匆告別,與倪夙潮急往劉府去,一刻也不願再耽擱。
★★★
「這是劉家新宅?」小莫站在富麗堂皇的劉府前,不可思議地驚問道。
光是正門便有六扇,正中央的朱漆大紅門上鑲著兩道金碧輝煌的圓環,閃著富貴逼人的光芒;門是兩隻巨大石獅威風凜凜地怒現四方,巍峨高聳的圍牆,像是冰冷拒絕外界的屏障,小莫看這氣勢,不由得心底微涼。
「比起觀海山莊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倪夙潮笑著道:「看來這幾年,劉公子還真的是發了大財了。」
「希望他不要變得跟這屋子一樣才好。」小莫歎道。
應門的奴僕不識小莫,卻是一副狐疑的嘴臉,盯著服飾平常的兩人許久,方才人內通報。
小莫見這陣仗,開始擔心她會見到怎樣的一個劉逸揚。不過她的擔心並沒有持續多久。
「小莫!」一聲急喚後,跟著大門再度開啟。劉逸揚急跨而出,一見到小莫,興高采烈地拉起她的手,視他人如無物。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真的回來了!」
劉逸揚一聽說她此刻正站在門口,連忙衝了出來,想一見這個他日思夜念的人。這個曾是愛人如今又似親人的女人,是僅次於妹妹的牽掛。這此一年來他暗暗為她擔心,如今見她毫髮未損地站在他面前,容貌嬌艷更勝往昔,他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公子,別來無恙?」久別重逢,小莫同樣激動不已。劉逸揚微微發福,稍減往日風度翩翩的俊容,多了幾絲市儈的俗氣;只是見到她時不容造假的喜悅,令她相信她的公子仍視她為自家人,頓時一掃方纔的懷疑。
「聽說你嫁人了。」劉逸揚見她梳著婦人髮髻猛然想起,心中油然而起一抹妒意。瞥見一旁久遠的倪夙潮,連忙放下小莫柔荑,道:「好像過的還不錯,真替你高興。」他有些言不由衷。
倪夙潮忍著醋意,提醒自己別失控。上回的教訓猶在眼前,要是再弄成誤會,尤其是在劉逸揚的面前丟臉,他可萬萬不願。
「謝謝公子,我在關中過的很好,只是有些想家。能回來看看是幾年來的心願,只可惜小莫有負所托,沒能找到小姐……」
一提到蔚雲,劉逸揚的臉有些變色。小莫與倪夙潮對望了一眼,均覺事有蹊蹺。
「先進來再說,肚子一定餓了吧?飯桌上再和你談談。」劉逸揚隨即招呼他們進屋,將剛剛的話題含糊帶過。小莫和倪夙潮認定事情大概不簡單,當下也不多問,等他想談時再說。
沉甸甸的象牙筷子,極盡奢侈之能事,握在手中卻非常不順手,小莫暗歎劉逸揚的改變;但劉逸揚熟稔熱絡的態度,也讓她慶幸兩人情誼未變。
飯桌上,劉逸揚向他們介紹了劉府的女主人綺蘭。綺蘭面容艷麗,談吐風騷而世故,是個見過大場面的青樓女子,比起一般小家碧玉,自是別有一番韻味。小莫看了看她,又仔細看了看劉逸揚,能體會當年為何少爺捨她而就綺蘭,兩人氣味相似,再配不過。
綺蘭當年也聽說過相公與這位小莫姑娘的腓聞,不過既然她已成為劉家女主人,而小莫又嫁了人,看來不會威脅到她的地位,她也就聰明的裝作不知道有這回事。
「說到蔚雲,她不久前回來過。」劉逸揚突然開口。
「回來過?那她現在人在哪?」小莫急問。
「不知道,我已經派人去找了好幾天,到現在遠是沒找到她。」劉逸揚面色凝重。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為何回來了又離開?」
「她……」劉逸揚與綺蘭對望了一眼,面有難色道:「她未婚生子,幾天前帶著個不足歲的嬰兒回來,孩子的父親是誰也不肯說,就又突然消失了,只留了這封情。」他自懷中摸出一封已皺成一團的信,顯然他曾讀了不知多少次。他日理萬機,縱然再奸巧的市儈,兄妹之情還是不會褪色。
小莫接過信來:哥: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們兄妹一別四年,沒能好好相聚,我就匆匆離開,是我不對,原諒我。這一去,是為了找孩子的父親,如果順利的話,我合屋了他回來見你,說明事情經通,否則,我就再也不會回來了,沒有他的日子我根本遇不下去。
我真的不能告訴你孩子的父親是誰,因為你一定會去找他算帳的,雖然我與他有些誤會,但我希望自己解決,哥哥如果插手的話,會議事情更複雜的。
如果小莫回來,代我問候她。這麼多年不見,聽說她嫁了好人家,我也替她高興,我要謝謝她當年那麼照顧我,代我祝她婚姻幸福。也祝福哥哥你。
蔚雲孩子的父親是誰,小莫心裡大約有了個底。不過此刻她還不想說破,對倪夙潮使個眼色要他也別說,免得那對苦命鴛鴦會因劉家人的插手波折叢生。看這情形,這四年來,蔚雲吃過的苦大概不亞於自己,嬌弱的蔚雲是如何承受的?
「那四年前的大火及命案呢?」小莫念念不忘劉大人之死。
「是鍾清流乾的。鍾清流因為輸不起婚事,一怒之下就挾走蔚雲和上官君驊,然後放火逃逸。」
「為什麼連上官君驊也被拖下水?」小莫奇道。
「還不是為了故佈疑陣,掩飾罪行。」劉逸揚答道。
小莫與倪夙潮對望一眼。當晚如果倪夙潮乖乖待在房中的話,鍾清流說不定也會對他下子。此刻倪夙潮慶幸白己不但逃過一劫,還在林中碰上小莫,改變了他的一生。
「上官君驊如今人在何處?」小莫明知故問,想試探出蔚雲可曾對劉逸揚提過任何有關上官君驊的事。
「我打聽過,他也失蹤了四年,蔚雲也說她不知道,連帶她這些年的遭遇也提的閃閃爍爍,模糊不清。」劉逸揚歎道。
「那麼鍾清流呢?」
「不久後他死於非命,蔚雲這才逃了出來。既然他死了,我也沒找鍾家理論,沒再深究了。這些年來,鍾家常派人上門要人,顯然連鍾家也不清楚他的死訊,要是把這事張揚出來,蔚雲就非出面不可。依目前的情形看來,她若是一出面,難保不會重演四年前你遇上的麻煩,所以我沒張揚。」四年前小莫公堂受辱,劉逸揚捨不得妹妹重蹈覆轍。
他也曾懷疑是鍾清流欺負了他妹妹,不過鍾清流死的早了些,孩子是在他死後三年多才出世的,因此不可能是他。
「我懷疑孩子是上官君驊的。」劉逸揚不笨,除了鍾清流,最有嫌疑的當然是他。
「是嗎?也說不定另有其人。」小莫為蔚雲掩飾。
「也有可能,這不過是我的推測而已。」劉逸揚也不確定。
「不管到底是誰,既然小姐不願明說,必定有她的苦衷,如果我們貿然干涉,說不定會議事情更糟,不如順其自然吧。」小莫勸道。
「只是她帶著孩子,孤身一人,我實在放不下心。」劉逸揚擔憂道。
「只有等了。但願她一切順利,早日回到家裡。」小莫裝作不知情道。
「這樣吧,我倪家的人也幫著找找,也許可以早日找到也說不定。」倪夙潮也故作不知地插口。
重逢的喜悅並沒有維持多久,即刻被劉蔚雲的再度失蹤而沖淡了。即使大家刻意表現出相見歡的模樣,仍舊掩不掉彼此臉上的陰霾。
★★★
湖上的畫舫飄搖,一派熱鬧,坐在畫舫中的小莫惦著蔚雲,心事重重。劉逸揚面對著她,滿腹相思卻訴不出。
「小莫,這幾年來你是怎麼過的?」劉逸揚難得趁倪夙潮外出,才得以和小莫獨處,但她的臉上卻見不到一絲當年迷戀他的神色。
「沒碰上夙潮前,浪跡天涯,待過洞庭、汴京、西夏,途中經過的地方更是不計其數,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自由的一段日子了吧。」小莫微微笑道,想起了這幾年她曾在各地留下的事跡。「之後進了觀海山莊,日子過的就很穩定,將近一年後才嫁給了夙潮。」
她一語帶過那風起雲湧的半年。
「當年他對你一見傾心,何以過這麼久才嫁給他?」劉逸揚沒忘記倪夙潮曾經如何的維護她,即使鬧出了連串排聞。
「因為他沒認出我來。」小莫把改裝的事告訴他。劉逸揚對她而言像是親人,她不認為有什麼好顧忌的。
不過劉逸揚卻不這麼想。
「如果是我,就算你化成了灰我也認得。」
「這個當然。你是看著我長大的,我的聲音、習性你自是清楚不過。」小莫微笑。略去當年他們糾葛的情債不提,免得尷尬。
「就算我們相處的時間再長,你終究還是選擇了他。」單獨面對小莫,他終於忍不住脫口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