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凌塵
聽了這段奇事,江老大也不禁楞住了。這就是上官君驊所言,水裡來、火裡去的真相?
「那麼,你不留君公子是因為你愛上那個……人?」江老大硬生生把「混蛋」吞下去。
「我不知道。」若是以前,她會斬釘截鐵地說:不是!自從鍾清流死後,這個意念便開始動搖了。
江老大是個直腸子,急驚風,見不得蔚雲優柔寡斷,「那簡單!不管你喜不喜歡那個……人」差點咬到舌頭,「反正他也死了,如果你喜歡君公子,就跟著他去吧!活在過去的陰影中,有什麼幸福可言?」
江老大這話,實際而貼切,有著極大的說服力。
過去半年,蔚雲活在幸福的幻夢中,求死的心早被上官君驊的柔情層層瓦解。今日想起,竟然冷汗直流,不敢相信自己當時的勇氣。
「你到底喜不喜歡他?」江老大追問。這對她來說很重要,只要蔚雲說聲「不」,她就要即刻去追上官君驊。她江老大難得有看得上的男人,他愛的女人如果不要他,她要!就這麼讓他跑了太可惜了。
至於那個有婚約的死小子,就滾一旁涼快去吧!誰理他!
「我不知道……」蔚雲囁嚅。
又是不知道!江老大氣血沖天,差點嘔血。
「我的小姑奶奶!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她翻著白眼。
「我……」蔚雲吞吞吐吐。滄桑之後,竟是連純真的赤子之心也不復見,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迥異於與上官君驊初見面時。
「再不這樣,也許你到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弄不清自己的心意,何不追上去,再和他多相處一陣,順便聊聊心事?」江老大煽動。
「這樣好嗎?」蔚雲有點被說動了。
「當然好啊!難不成你想老死在我這賭窟裡?」江老大反問。她為蔚雲造的這個台階,夠體面了。
蔚雲心念一轉,順勢而下,不再有遲疑之色,匆匆收拾後,含淚而別,追隨上官君驊而去。
去吧!江老大在心裡道:我就不相信你這一去,不會同他雙宿雙飛!江老大心中算計,帶著祝福。
反觀自己:他爺爺的!老娘真是帥的無藥可救,肚量大到幫情敵的忙?瘋了!江老大自我解嘲。誰叫兩人都是她的摯手,既狠不下心拆散,就乖乖的成全他們吧!
她無謂的聳聳肩,抹去偷偷滑落右頰的一滴淚珠。
★★★
紛鬧繁忙的汴京城,看似穿梭者儘是尋常百姓,實際上龍蛇混雜,棲伏了無數不知名的英雄豪傑。
然而此刻,上官君驊嗅出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眼望著大批官兵侍衛攔路盤問,就算習慣汴京城的冠蓋雲集,上官君驊也不免為此狐疑出了什麼事?
他偕同蔚雲進城,見到這樣的陣仗,不禁緊張起來。
當落落寡歡地踏上失望的歸途時,乍見蔚雲突然跟上來,上官君驊驚喜交集。雖然她什麼也沒說,問她跟上來的原因也顧左右而言他,明顯仍能看出她態度上的轉變,眼中隱約有允諾終身之意,嬌羞而美麗。不論她是因何故改變心意,她的出現,不就明示了願意接受他嗎?
他歡歡喜喜地想帶心上人回家拜見父母,好不容易幾乎到了家門口,若有什麼閃失,才真是冤枉。
「他們在搜尋江洋大盜嗎?」蔚雲提出疑問。
上官君驊提心吊膽地看著官兵拿著圖像比對。
「不像!」拿著圖像的官兵再三比對他與圖像後搖頭示意兩人,「你們仔細瞧瞧,認不認得這個人?」
「不認得。」上官君驊毫不遲疑。
「這人犯了什麼過錯?」蔚雲額角冒出了冷汗,強作鎮定。畫中的男子怎麼這麼像小莫?
「這廝膽大妄為,竟敢在吏部尚書李大人面前賣弄文筆,然後跑的不見人影。奇怪的是,李大人不但不責怪,還挺欣賞他的,這才差人到處找。」官兵順口道。
「這人叫什麼名字?」這種作風的確很像小莫!蔚雲更是緊張了。
還好她一向有好奇寶寶的形象,上官君驊不疑有他。
「不知道。問了快三天了,京城內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來路,也沒人知道他的去處,他像是從石頭裡迸出來,又回到石頭裡去似的。」
官兵說的正順口,突然一愣,「我幹嘛告訴你這麼多?去去去!別妨礙我找人!」蔚雲的姿容令他一時忘了分寸,多說了幾句。不過他有要務在身,容不得他分心。
那應該是小莫沒錯。可是她為何到了京城?現在人又在哪?蔚雲怔怔想著,愣愣走著。
「到了,這是我家。」
她無意識跟著上官君驊走了半天路。聽到這句話,抬頭望見侍郎府邸,內心退縮了。
「我可不可以不要進去?」她的聲音像個小媳婦,表情像是待宰羔羊。
「都到了這裡,你認為我還會放你走嗎?」上官君驊一向溫柔平和的目光,從沒如此堅決過。
「先給我一點心理準備嘛!」蔚雲嘟著嘴,俏麗的模樣與溫柔的懇求語氣讀他心頭一蕩。這話形同間接允婚,他差點樂昏了頭。
這一撒嬌,得到三天的喘息時間,三天之後,蔚雲依然得乖乖的踏進上官家大門,見她未來翁姑的面。
面對未來翁姑是何情景,它在心中做了無數次沙盤推演。
★★★
「爹!娘!這是孩兒提過的雲兒姑娘。」上官君驊誠惶誠恐地介紹。
三天前他將蔚雲安置在客棧,不敢讓她露面,也不敢暴露自己行藏。畢竟劉家大火的案子未過追溯期,要是引人注意,他們隨時有可能被「請」回江南做口供,這是好面子的爹娘不能忍受的,也是他不能忍受的;很不巧聽說蘇州知府推事是個貪財好色的昏官,他擔心蔚雲。
蔚雲如履薄冰地一福問安,冀望留個好印象。
「你失蹤了一年多,一點消息也沒有,就是為了她?」上官夫人這話充滿責難,神色亦不善。
侍從駱龐數月前逃回上官家時,只說了上官君驊被鍾清流扣押,沒提他兒子搭上了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甚至帶回家來。她隱約察覺她的兒子變了。
鍾塚難惹,連皇親國戚亦要退避三分,上官家暗中尋訪許久,提心吊膽數個月,上官君驊沒捎給家裡隻字片語,原來是跟眼前女子扯上了關係,將親情拋在腦後,怎不令他們夫婦寒心?
「孩兒不孝,讓爹娘擔心了。實在是不敢暴露行藏,托人送信,路途又有些耽擱,才遲至今日回家,爹娘恕罪。」上官君驊低著頭。「雲兒孤苦無依,是孩兒在江南結識的,懇請爹娘准許將她安置在孩兒身邊。」
她對真實身份一直閃爍其詞,對婚事也還沒正式答應,上官君驊就順她之意隱瞞,戰戰兢兢地回話。
好嚴峻的父母!蔚雲不意瞧見上官夫婦冰冷神情,心都涼了。上官家家教之嚴,他爹娘瞧她的不屑之意,今初春的溫度驟降至嚴冬的冰點以下。蔚雲渾身發顫。
上官大人嚴肅的臉色突然不自然地柔和起來。
「當然可以。路上買個丫頭,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你要安置幾人都可以,要做妾也無妨,只是要拿握好分寸,知道嗎?」上官君驊兩個哥哥均有數房小妾,只有上官君驊連妻子也沒有,上官大人以為小兒子終於開竅了。只是,妾雖有情趣,改天還是得幫他娶房名門閨秀為正妻,延續香火才行。
只是這話當著蔚雲的面說出,委實太過傷人,也太看不起人,不但刷白了蔚雲的臉色,也染紅了上官君驊的面頰。
「爹!雲兒不是我的丫頭,是我想娶的未婚妻子!」上官君驊大聲疾呼,忘了蔚雲尚未開口允婚。
「胡鬧!上官家的兒媳婦必須是門當戶對的名門閨秀,不能是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上官大人翻臉像翻書,瞪著銅鈴般的大眼:「你沒娶到劉蔚雲也就罷了,竟還想聚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存心讓我上官家丟臉!」
蔚雲氣在心頭。好歹她也是知府千金,雖然沒什麼架子,也不該這樣任人侮辱啊!
偏偏,她要是承認自己便是劉蔚雲,麻煩就更多了。
「孩兒並無此意,只是孩兒只喜歡雲兒,只想娶她,求爹娘成全!」上官君驊雙膝一曲,跪下了地。
「逆子!逆子!反了!反了!」上官大人大罵。老三君驊一直是他寄予厚望的兒子,比起他大哥、二哥要成材多了,也孝順多了。怎麼走一趟江南回來,竟變得如此忤逆不孝?
「君驊,你被這個妖女迷得失心瘋嗎?連爹娘的話也不聽了?」上官夫人炫然欲泣。
「上官大人,夫人,公子只是一時不察而已,奴婢只是上官公子的丫環,從未敢妄想攀龍附鳳,請不要責怪公子!」蔚雲慌張地為上官君驊辯護,不忍見到他與家人反目。他與自己反正名份未定,許久前她原就打算不再見他,只是後來讓江老大的一番話感動。天意若是注定他們無緣,她又何必強求?不如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