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凌塵
"真的?我求你呢?苦昔求我,你會答應嗎?"雲兒的眼裡漾著水光。
"我就知道!"雲兒投入他的懷抱,追著他的胸膛又哭又笑,"你還說我呢。你跟我一樣的傻!我求你,再加上她求你,你這樣的軟心腸哪裡狠得下心拒絕?"別人他可以拒絕,但,他的妻子求他,他的好友求他,他拒絕不了啊!"不過,若事情真發展到如此地步,恐怕從此三人會一起受苦。"君上華歎道。"可憐她將苦全背了。我替她難過,又忍不住偷偷感謝她,謝謝她沒來和我搶……"雲兒既心虛又愧疚。"有時覺得自己一面裝傻,一面自私的希望她永遠不要開口,真的很不應該……""她是咱們的好朋友,不會開口的;以往不會,將來更不會。"君上華安慰她,"何況,愛本就自私,你沒有不該。"由衷祝福她早日嫁了,千萬不要出差錯,如此便一勞永逸,你也永遠不必擔心,君上華玩笑道。"你喔!真不知羞,人家已經喜歡了別人,就算沒成,也不見得會再回頭喜歡你,你真當自己是寶啊?心情一鬆,雲兒刮刮他的臉。
君上華捏捏她的俏鼻,"起碼,我就是你心頭的寶,還有,咱們的翔兒。"兩人心中大石落地,看不出曾有過的異樣,滿心愉悅地互相逗弄起來。
而遠在天空的江老大,渾然不知自己攪亂一池春水,影響了一對有情人多麼深遠。
第七章
"白銀賭坊"內,人聲鼎沸;吆喝、擲段、碰牌九,熱鬧如常。賭客們手中的銀子光茫熠熠,不曾因為來來去的生面孔而稍有失色。
江老大置身,習慣性地想找回往日對"白銀"的狂熱,沒料到她那雙眼睛,見了銀子卻依然黯淡,教身旁亦步亦趨的手下,感到不可置信。
多日沒上賭坊,老大見錢眼開的性子似乎變了?
王老六看著意興闌珊的江老大,不因銀子當前、骰聲棄耳而有所提振,不免暗暗吃驚。
江老大打個呵欠,步履滯重,散漫地在場中晃著。
此時此地,"白銀"突然令她感到陌生無比;暖違兩個多月,再度踏入"白銀",竟有恍若隔世的幻覺。場子
是她最愛來的地方,銀子是她最愛看的東西,骰聲是她最愛聽的聲音,這熟悉的一切,如今可比嚼蠟失了趣味個中緣由,她自己很清楚,但以為之藏嫁題已。何
必耿耿於懷地那石不轉——都兩個多月了,依舊不曾上來?
她不得不承認,她真的相當在意,還在意了兩個多月。
喔!也許更長,更早前便已開始。
十八歲,父親墳前棄絕約定;十三歲,離開石家,十歲,初次知曉婚約,甚至更年幼時,她與石不轉青梅
竹馬……往事一椿椿從她腦海裡浮略過,向前回溯,件件悠揚細數,她找不出石不轉究竟是何時便存駐於記憶深
處,完全沒有驟然貧人的痕跡,好久好久了,久到隨手拾掇,全有石不轉的影子!
甚至連隨意一瞥,都能把湊巧瞥見的男人,當成了
石不轉!
江老大的目光,落在一個賭客身上。
有點像,真的有點像!他那微笑著的嘴角,那雙眼,那面目輪廓,是有幾分與石不轉神似,怪不得她怔住了!
江老大瞇了眼細看。
確實像!原來不是自己自作多情,把別人當作了他,而是那人真的像他。
江老大鬆了口氣,又難掩失望之色。
不是他,他的年紀起碼老了石不轉二十,歲以上。那男人也瞥了江老大,但沒敢多看一眼,大約也曉得她
是這個場子的大老闆,那個赫有名的江湖女混混,他惹不起。
江老大大踅了幾圈,期間悄悄看了那男人幾眼,沒讓人知曉,終於還是退了下去。場子已經引不起她的
興趣了,能引起她興趣的,是那男人,神似石不轉的男人。
不!應該說,是石不轉。那男人只是沾了他的光而已。
該來的時候不來,不該來的時候卻偏偏又冒出了頭,此時此地,未免……太不妥!
事情是這樣發生的——
江老大吹熄了燭火,躺上床,兩臂交抗於腦後,怔怔向上瞪著漆黑一片的天花板,目不視物,她知道今晚又將是個無眠的夜。
剛回到揚州時,她還可以一邊對著君上華痛罵石不轉;一邊又偷偷雀躍地期待。她的生活仍算正常,日
子照過,錢照賭。但,隨著一一天天的過去。意料中會上門賠罪的石不轉並沒有出現,她的日子開始亂了步伐。
白天無心事業,夜裡失眠,亂七八糟得像行屍走肉。
"時間在孤寂中穿梭,她忍耐著熬過。江老大漸漸體會到,也許這又是場無效的約定,是她單方面定下的,
對方一樣可以不當回事。既然十八歲那年他已毀了一次約,如今再來一次,也不算什麼。
這算是又一次耍了她嗎?第三次了!
她越想心越冷,冷得驟然察覺到身旁有人時,渾身也起了寒顫。
床邊!床邊有人!江老大候地直起了身。
黑暗中,她才剛出手,手腕已被人扣住。
"誰?"江老大沉聲喝問,心難以抑止地起了慌亂。來人功夫不弱,而且相當大膽!是江家哪個對頭?誰有
這個本事能潛入江家,近她的身而不被她察覺?
"是我,讓你久等了。"
隨著那聲音飄進她耳裡,江老大心一定,跟著暖烘烘的似要化了,被扣著的僵硬手腕也放鬆下來。
"誰……誰在等你?"……你怎麼可以夜半闖進我房裡?"江老大壓低聲音質問,不知是怒是喜。
她的手腕跟著被放了開。許久,沒得到回音,回應她的是一室光亮。
她轉頭迎向那不速之客——石不轉。
來者愕然,旋即滿臉不捨,柔聲道:"你哭了?為什麼哭?"
面對著他的,是張爬滿了淚水的臉,石不轉揪了心。他盼了兩個多月,回了家一趟才上揚州,不敢像
上次一樣登門提親,便在今日易容混進賭場,見她一面,聊慰把濫成災的相思;知道她討厭自己公然出現,他又忍不住夜裡摸黑進了她的閨房——一個簡陋得不太
像女子閨房的閨房——見到的,卻是一張淚流滿面的臉,沒有欣喜。
她不高興見到他?
她哭了?江老大不自覺摸模臉龐,感到困窘與生氣。是睡前不自覺想起他,還是見了他才落的淚?不論
是何原因,她怎可在他的面前流淚?這是向他示弱!不可以!她還威脅想要他的人頭哩!
慌忙將淚撩了擦乾,再度迎向他那溢滿關心的臉。好傢伙!他過得似乎不錯,只是少了點傻氣,依然風采
不減,穿的底當時她為他選的白色衣衫;夜裡潛入江家,如無人之境,還敢穿著白衣?好大的膽子!
"你還敢來?"江老大板起了臉。
"遵照你的吩咐而來,卻怕你再次逃了,只好夜半上門,唐突了。"石不轉側過頭,不敢正眼瞧她。
見他神色有異,江老大意識到自己衣衫不整,低頭
看了身子,連忙抓起被褥遮身。她習慣衣著涼快地睡
覺,即使天涼亦如此,反正沒人瞧見,該死的石不轉來
的真不是時候。
"轉過去!"她命令著。除了那張微紅的臉,看不出
一絲羞態,與一絲軟化或妥協。
石不轉乖乖遵命,回身過去,既是懊惱又是心跳。
唉!他們連婚約都有了,他還吻過她、抱過她、甚
至還看不該看的,他卻仍是一點娶到她的把握都沒有。
算是他苦命吧!依照禮教,她早該是他的人了,偏偏她
不吃這套,早八百年前,她大概就因言行出軌而嫁了別
人,也輪不到他今日上門提親。
隨便抓了件衣服套上,江老大瞪著背對著她的石不
轉,心跳急促卻不知該說些什麼o
"轉過來吧!"她鎮定地冷冷道。江老大斜坐在床
上,那頭長髮散落肩上並末束起,亮麗撫媚至極,俏臉
氣得發寒,美目如怨如慕。石不轉呆呆地望著,想起在
花滿樓內,她昏迷那回,也是這副俏模樣,無意間再次
見著,不禁令他心族動搖,目眩神述起來。
"喂!該叫你車小子還是石小子?"見他失魂地盯著
自己,江老大不自然地清清喉嚨。
"隨你,反正都是我。"石不轉訥訥道。反正都是小子,一樣沒價值,唉!
"不是叫你提頭來見嗎?"江老大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凶狠,可惜面對石不轉,她原本已嬌柔的腔調更像是虛張聲勢。
當天劉小莫轉告他知曉,石不轉便知道自己要糟了。江老大莫名地投懷送抱,他雖竊喜,但也知道可
能出了什麼差錯,再聽了劉小莫的轉告,改稱他石不轉,顯然已東窗事發,大事不妙了。
他化名接近,為的是化去她的戒備,伺機攻佔她的心,再慢慢暗示她。說服她,讓她習慣他,最後順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