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霖瑄
「什麼時候你也學著了偷摸行事了?」蕭仲儒不理楊沖,逕自走進木屋。他的痛苦還沒有結束,他沒有多餘的心力去面對別人。
一你們倆叫得這麼大聲,又正值夜深人靜、萬籟俱寂的時候,要叫人聽不見,那除非把我打昏算了。」楊沖尾隨跟著蕭仲儒。
「咱們明天就起程。」蕭仲儒突然下了決定,楊沖吃了一驚。
「這麼快?小丫頭她……」
「事情已到這種地步,早走晚走又有什麼差別?」蕭仲儒打斷楊沖的話,直接走向木床,自始沒有回頭。
「她爹是海賊的事,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有什麼差別嗎?」蕭仲儒掀開被褥。
楊沖一把抓住蕭仲儒的手臂。「我不相信你就這樣算了,一點辦法也不想。」
蕭仲儒終於轉過頭和楊沖對視,兩人都不說話,只是互瞪著對方。
最後,是蕭仲儒先垂下眼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語氣中透露出萬般的無奈。
「我能有什麼辦法?我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一條完美的路讓我們走下去。」蕭仲儒一股腦兒地坐倒在床鋪邊上,雙手抱住頭。
在這個時候,在楊沖面前,蕭仲儒這才把內心的苦楚徹底地顯露出來,他再也隱忍不住了,他沒那麼堅強。
「你要我怎麼辦?不回宮覆命就帶著她一起逃跑,然後被官府通緝,永遠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還是帶她進宮,先是受盡所有人輕視的目光和嘲諷,再來就是讓她親眼目睹她爹被官府圍剿、被擒、被殺?這樣就是帶給她幸福,這就叫快樂嗎?」蕭仲儒痛苦的眉結緊糾。
「老皮……」
「你告訴我吧!有什麼辦法可以對得起我自己的良心,不背棄星上卻又可以不讓玉紜感受到痛苦地和我在一起的?」蕭仲儒反抓住楊沖的手。「乾脆你來告訴我該怎麼辦吧!」
「老皮……」楊沖先是訝異地吸了一口氣,隨後又無可奈何地垮下雙肩,低垂著頭——他也無言了。
沉默一下子瀰漫了兩人之間。
「我能怎麼辦?」蕭仲儒最後自嘲地笑了一下。「除了捨棄這分感情之外,你說我還能做什麼選擇?」
第一次看見蕭仲儒表露出這般的無可奈何,似乎連眼淚也無法傾洩的痛苦慢慢地在他心中沉澱、累積……
「我該怎麼做?我能怎麼辦……」蕭仲儒順勢倒躺在木床上,眼睛無神地注視著床頂,不停地呢喃著這些話。
「老皮……」楊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好呆站在床邊不發一語,靜默地看著蕭仲儒意志消沉地躺在木床上,而自己卻什麼忙也幫不上。
「她……」蕭仲儒自嘲地扯扯嘴角,「她竟然還說……還說寧願從不曾認識我……」說到這兒,蕭仲儒的眼中映出了楊沖不曾看過的痛苦。
「老皮,小丫頭也只是說說氣話,她……她……」楊沖不知如何接口。
蕭仲儒閉上眼,搖著頭。
「是我……是我逼得她說出了這一句話。」蕭仲儒忽然笑出了聲。「看哪!看看我把她傷得多深?傷得多重?讓她寧可從未認識過我……」
「老皮……」
「楊衝!為什麼我盡忠職守去完成我的任務卻令我這麼痛苦?為什麼我放手捨棄這段感情卻讓我這麼難過?為什麼秉著良心做事卻是這樣傷我的心?」
「老皮……總是有辦法的……」
「她寧可不認識我……」蕭仲儒雙手掩面。「你知道嗎……這句話也傷我傷得很深啊!」
「別這樣,老皮……你變得這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才好。」楊沖懊惱極了,心中充斥了萬般奈何。
蕭仲儒靜默了下來。
他沒有哭!
他從來不曾自眼裡流出一滴透明的水珠,但是此刻,一滴滴染著鮮紅色的血珠,卻一顆接著一顆地自他的心底滲漏而出,一點一點地帶走了他的生氣,他所有的感情……
蕭仲儒放下了掩面的雙手,仿似排拒了所有的情緒,以極為平淡的口吻喃喃地念著:「就這樣了吧……」
蕭仲儒側過身背對著楊沖,他再也不願暴露出自己的無能為力了。
***
「這麼快就要走了?」慧德長老語帶惋惜。
在偌大的殿堂上眾人齊聚,唯獨缺了玉紜,在人潮中看不見她的芳蹤。儘管蕭仲儒的神情平常如昔,但是心中仍被一股失落悄悄盤踞。
「案子已破,我們得趕緊回京覆命。」
「這也是應該。」慧德長老點了點頭。「但是,普恩卻突然失蹤了,一直下落不明,實在令人擔心。」
「這些王八羔子什麼也不說。」楊沖憤恨地瞪著成吉嘯那一群人。
而成吉嘯回給了楊沖一個嘲諷的冷笑。
「怕是凶多吉少了。」慧德長老憂心地皺眉。
「師父不用擔心,傻人有傻福,憑普恩那種傻頭傻腦的模樣,只怕連要砍他的刀子也會自動彎了起來,變鈍了。哈……」楊沖刻意地哈哈大笑。
「什麼事笑得這樣開心?」
聞聲不見人,正當大夥兒四處張望的時候,普恩竟然笑瞇瞇地出現在殿堂門口。
「普恩?」楊沖先是大喜,但隨後見到跟在他身後的玉紜時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因為玉紜的身後跟著兩個黑衣人,而她的脖子上架著一柄閃亮亮的刀。
「你這是幹什麼?」蕭仲儒口吻冰冷。
「幹什麼?」普恩大笑了一陣子才又開口,「沒幹什麼,只是想給大家一個驚喜而已。」
「原來真的是你!」慧德長老感歎地說。
「你這是什麼意思?」普恩機警地收起笑臉。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攝天魂會找上少林寺,為什麼會找上我們,原來就是你出賣了大夥兒。」蕭仲儒憤慨地斥責。
「出賣?」普恩撇撇嘴角。「你說得也太嚴重了,玉瀧涎本來就不屬於少林寺,我拿走它又怎麼能說是我出賣了少林寺呢?」
「難怪一切全針對少林寺而來,你無非就是想要玉瀧涎。」蕭仲儒的眼中浮現出痛心之色。
「攝天魂裡每個人都各取所需,而我只是想要錢財而已,並不想獨欖天下,這又有什麼大不了?」普恩吃吃地笑,「在和尚堆裡打滾了這麼多年,我沒有你和楊沖那種精通武藝的天分和天大的機運得到皇上賞識,我只有靠自己去找出路,但我並不貪心,只是要錢而已。」
「是你告訴攝天魂玉瀧涎在少林寺,還把我們拖下水的?」楊沖怒瞪著普恩。
「你們突然離開宮中出現在江湖上,為了以防萬了我只好先下手為強嘍!」普恩聳了聳肩,還一副怪怨蕭仲儒的模樣。「如果你們不出宮,一切不就簡單得多了嗎?」
「普恩,你只是一時糊塗了……」
「老皮,別勸我了,我也勸過我自己好幾次了,但是埋沒在這個破廟裡從此長伴暗燈的日子實在令我害怕,我覺得自己快瘋了,我知道人各有命,既然無法像你一樣大展長才,我至少也要活得快快樂樂。」
「你這樣會快樂嗎?」楊沖大吼。
「哈……」沒想到普恩竟然大笑了起來。「我不騙你,我現在興奮得不得了,簡直快樂極了!」
「你這麼大費周章地把咱們騙上少林寺,就是想把咱們一網打盡?」蕭仲儒似是放棄般的神情頹喪,眼神無光地直視普恩。
「唉!老皮,你實在太聰明了。」普恩讚歎地看著蕭仲儒。
「當你知道了我的計劃,見我猜測出了攝天魂的目的之後,你急忙聯絡老頭陪我一起演戲,目的是要把我引離少林寺讓我孤立在外,好安排諶天方出現,再叫玉娘子提前上山想立即掌控少林寺來個裡應外合。」
「你都說對了。」普恩佩服地點點頭,「我曾經請求教主將你納入教中,但是你卻冥頑不靈地拒絕了,真是可惜。」「普恩,我不想殺你。」蕭仲儒痛心地看向普恩。
「我也是這樣想的。」普恩又贊同地點了點頭,並朝身後指了指:「我也並不想傷人性命,傷了我們之間的和氣,我勸你們最好先把東西交出來再把人給放了,別無謂地犧牲了一條人命,更何況這條命是屬於咱們老皮心愛的可人兒呢。」普恩曖昧地挑挑眉。
「我才不需要他救!」玉紜負氣地轉過頭去。
「喲!原來是小兩日子吵架啦!」普恩輪流看了兩人一眼。
「玉瀧涎不在寺裡。」蕭仲儒面無表情。
「別把我當三歲孩兒,玉瀧涎分明就在藏經閣裡。」
「既然如此,你可以去藏經閣找,幹嘛問我們?」
「姓蕭的!老娘在藏經閣裡找了不止十遍了,除了經書之外什麼也沒有,你別騙人了。」
「既然沒有,那就是不在少林寺了。」
「蕭仲儒!你最好別耍嘴皮子。」普恩十分生氣,立即伸手扣住玉紜的咽喉。
「你最好小心點兒!」蕭仲儒瞇起雙眼。
「怎麼?心疼啦?心疼就快說玉瀧涎在哪裡!」普恩的語氣十分堅決,扣住王紜喉頭的手一點兒放鬆的意思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