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林鈺樺
「想來你的存在真的是個很大的麻煩,否則不會有這麼多人急著……」
男子冷笑,不但駱曜天的親哥哥想除掉他,連家族也容不下他的存在。已經過一番激烈廝殺後瓜分出的生態平衡不容許再有任何變數而被破壞,錢的氣味早已教這群披著人皮的野獸瘋狂。
神情一狠,銀狐乎舉起右手朝兩人的前額各開了一槍。「砰砰」兩聲槍響教兩個男子瞬間倒下,再也沒有活著回台灣覆命的機會。
方以凝不忍卒睹的將頭撇向了一旁,即使知道他一直以來都是在執行暗殺的工作,但這股陰森的狠勁仍是她不曾見過的。
「他們知道了我的身份,不能留活口。」他的聲音完全聽不出任何情緒,冷靜得就如一潭沒有波動的湖水。
黑豹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看了看地上兩具動也不動的軀體,利眼隨即射向站在一旁的銀狐。
「設計圖還未到手,記得嗎?」黑豹冷冷的提醒他看清眼前現實,任務尚未結束。
銀狐收起所有心緒,冷厲重回他的臉上,眼前辦正事要緊。
☆☆☆
偌大的城堡裡,風在通暢的長廊中奔竄,引起詭異的呼吼聲一波又一波,教人有種說不出的悚然。
方以凝疼痛的緊擰著眉,銀狐正在替她上藥,她的左臂上有道深紅的傷口,連她也不曉得自己是何時受傷的,有可能是和那男子在纏鬥時被他的刀子所劃傷,但當時情況危急,並沒有讓她警覺到疼痛。
「誰教你逞強的!」銀狐皺眉,雖然幫她上著藥,但臉色卻好看不到哪裡去,他氣她居然不懂得保護自己。
「少囉嗦!」她瞪眼倔強的回嘴。他不領情就算了,當她多管閒事,反正傷的是她自己的皮肉,他在不高興個什麼勁?
「我明明就叫你先走的,為什麼你老是不聽我的話!」他沉著臉教訓道。在當時那種節骨跟上她還要和他作對?簡直是亂來!
「媽的!痛死了啦!」她賭著氣,不想為自己辯解任何事。
「你還知道痛?你差點害死我們兩個!」
「你自己又好到哪裡去?還不是一樣受了傷?」他裸著上身只穿了一條長褲,勁瘦結實的胸膛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淤青,還有一些細微的傷痕,但情況看起來還是比她好很多。
「我已經習慣這些事了,但你不同。赤手空拳的,沒學過任何拳腳功夫,你拿什麼去和人家拚命?」銀狐對她的衝動實在氣極。
「我說過有任何意外我自己負責,不關你的事!」她克制不住激動地回話,繃著一張俏臉,「我沒叫你救我!你大可不必管我的。」
「說什麼鬼話?少耍小孩子脾氣!你以為我真能夠不管你嗎?」他被她嘔得火氣更大,臉色更沉。
在寬廣的歐式大床上,緊急醫藥箱旁丟散著各式繃帶及消毒藥水,她盤腿側坐在床中央,銀狐則凝著俊臉正在幫她包紮。
「反正我就是小孩子!」她感覺有些屈辱的憤恨道,對他的訓誡不滿,更有著氣。
「真不該讓你來的!」看著她白細手臂上那道斜劃的傷口,在繃帶包紮下仍緩緩滲出紅色血液,他臉色陰霾得有如黑雲罩頂,忍不住責難她的衝動行事,完全沒有考慮任何後果。
她倔強的抿著唇不發一語,不承認心裡淡淡的疼痛與瑟縮的感覺,是被他的態度所刺傷。
「轉過身!」他口氣冰冷的命令。包紮好她的手臂後,他注直到她背部還有幾處被刀刺破的傷口,緊皺的眉頭沒有一刻舒解。
「不用了!」她揮開他的好意,不願再接受他的幫忙,直起身子就要回自己的房裡去。
「給我坐下!你這是在幹什麼?」他按下她的肩膀不讓她離開,連療個傷也要和他嘔氣嗎?他真懷疑兩人上輩於是不是仇人來轉世。
「你要幫忙就幫,少擺出這種冷冰冰的臉色給我看!」她仍掙扎著想走。
「難道我不該生氣嗎?你就這麼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完全都沒有考慮到任何後果就衝動行事,今晚你很有可能會死在那個男人手上的!」他實在忍不住要生氣,吼著她不知在想什麼的腦袋瓜子。
「不關你的事!我會怎麼樣都無所謂!」她憤恨的吼著,壓抑的語氣裡不自覺的流露出悲痛與孤寂。
銀狐頓了頓,望著她倔傲蒼白的小臉似有些瞭然。
「做什麼?」她推拒他再度伸來的手,不讓他上藥,「不用理我!反正又沒有人在乎!」她腦中想起的是養父母冷淡的對待,從小到大不曾得過任何一點溫暖,眼眸裡浮現一層薄薄的濕意,對他的責怪感到怨懟與委屈。
「誰說的?」他沒有解釋,只是淡淡的反駁,怒氣全化為一個無奈的輕歎。
她嘴硬著不置一詞,別過視線不願與他面對。
他伸手抓來枕頭讓她趴在上面,開始替她的背上藥,「你哪!就不能學著坦白點嗎?明明也需要人家關心的為何不肯說?」
「我才沒有。」她將臉埋在枕頭裡,聲音悶悶的。
「那麼又何必因為別人的態度而耿耿於懷?」他聽得出她內心裡有著積怨,是關於收養她的施正民夫妻倆,他嚴厲的責備恰好不經意引出她的情緒來。
「反正我就是一點都不可愛!」她使性子的將臉更埋入膨軟的枕頭裡。
她孩子氣的舉動令他輕笑出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他讚許的笑說,將覆蓋傷口的紗布以藥用膠帶固定住,暫時處理了她身上的傷口。
「去你的渾蛋!」她惱怒的將枕頭丟向他,氣沖沖的走回自己的房間。
第九章
黑夜中的羅德茲堡矗立在遠古的大地上,入夜後風勢漸強,闐黑的天幕毫無預警的劈下第一道銀色閃電,為即將展開的這場雷雨拉開了序幕。
豪雨嘩啦嘩啦的打在窗戶上,方以凝心煩意躁的在床上翻了個身,睜眼看向落地宙外,風勢強勁的拍打著透明的玻璃,遙遠的天際斜劃著幾道銀色閃電,一明一滅的像在嬉戲般,遠方幾聲雷吼憤怒的咆哮著,昭告出它正緩慢的逼近。
她在床上坐起身,長廊裡奔竄的冷風從門縫底下鑽進來,吹動曳長及地的鵝黃色窗簾,捲動起暗處的陰影。她頗覺寒冷的拉過被子裹住自己,即使她本身並不相信鬼魂之說,但此情此景,加上鬼哭神號般的音效,饒是一名七尺昂藏的壯漢也忍不住會發毛。
又一道厲雷劈來,近得就像在頭頂炸開一樣,像是古堡受到了什麼惡意的詛咒般,遠處森林裡甚至出現零星火花。方以凝嚇得抱緊懷裡的枕頭,更加將身子縮進棉被裡。
氣溫因午夜的這場驟雨而遽降,像快要下雪似的寒冷,她赤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抬手用力捶了捶快和天花板一般高的大門,雨聲幾乎掩蓋她的敲門聲。
以為他睡死了,不等他應答,她逕自推開門,厚重的房門在她的推動下緩緩向旁退開。
銀狐好整以暇的躺在大床上,噙著一臉趣意的笑看她隻身站在門口的模樣,她手上還抱著枕頭,光裸著一雙玉足,風吹得她長及腳踝的白色睡衣下擺飄揚起來。雖然人來到門口,卻怎麼也不肯踏進房內一步,她咬著粉唇倔強的不發一語,臉上的神情既懊惱又不甘願。
「把門關上進來。」他很聰明的沒有多問。若在這時刻取笑她,只怕她會頭也不回的奔回自己的房間,然後賭氣的好幾天不和他說話。
他的命令讓她覺得好過了些,起碼保留了基本的尊嚴。方以凝難得聽話的遵從,此時一道憤怒的雷鳴將她更快的劈上他的床,關好門後,她七手八腳地鑽進他的被窩裡,身體凍得直發抖。
「你的身體好冰。」銀狐微皺起眉,抱她入懷,拉過溫暖的羽被覆住兩個人。當不再冷得直發抖時,方以凝貼著他寬厚的胸膛滿足的歎息。
窗外雨聲無歇,但可怕的雷聲和閃電似乎不再那麼詭譎得嚇人。屋內的兩人彼此氣息交換,體溫溫暖著彼此的,有種無法言喻的甜蜜在兩人間蔓延,她說不出為什麼,不懂和他在一起時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這模糊的情愫就像對戀人般。
「你覺得……人活在這世上最重要的是什麼?」她在這少見的祥和時刻輕聲開口道。想起今晚發生的一切事,以前她覺得有家人親情的陪伴是幸福的,但他的經歷卻讓她對家人的定義重新改觀。
「你認為呢?」他的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我不知道……」她心灰意冷,「人一生下來其實就是孤獨的開始……」
「或許是你不斷的逃避,壓抑自己的渴望,以至於當幸福真正降臨時,你漠視、甚至是沒發現它的存在……」他說,精銳的眸光像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正視弄得有些心驚,她心慌意亂的別開眼,雖然好像有某種頓悟開啟了她的心廓,但她仍模糊懵懂的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