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林語泠
「哇,是麥當勞早餐!堂哥,你真是太帥了!」取出袋子裡的食物之後,她開心地大叫出來。
「大驚小怪!這種便宜的速食,也值得你高興成這樣?」她到底有沒有見過世面啊?
段宜光致力於解決食物,不將他的諷剌放在心上,她已經好久好久沒吃過麥當勞了,雖然速食價格低廉,但是卻比山珍海味更吸引她。
「你吃慢點行不行?」她不怕噎死,他還怕替她收屍。
「好吃」段宜光含糊不清地說著,漢堡、薯餅塞了滿嘴。
「真容易滿足。」這種女人在現今社會上當真罕見,簡宜像個還沒長大、心思單純的小女孩。
「堂哥,你不要緊吧?」這時候才想到該問問他的「病情」。
「廢話!我看起來像有事嗎?」這問題太侮辱人了,他戚拓遙是何許人也,那一點小傷就和蚊子叮到差不多,豈能對他造成傷害?
「可是,你昨天晚上明明昏倒了。」逞強是不行的。
「拜託!你真以為我那麼遜!從頭到尾我可是清醒得很,包括你把我摔在地上、把我拖進房間、幫我上藥這些事我都一清二楚,我甚至還聽見你那可笑的加油聲。」
還從她口中得知她的名字是段宜光。
「為什麼?我不懂。」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故意要看她笑話嗎?
「不為什麼,只不過不想動。」有人免費服務,他當然樂於享受。
「不想動?你怎麼這樣!害我擔心死了。」太過分了!居然用這種不足以構成理由的理由,來解釋他突然倒地的原因。
「奇怪了,我有要你替我擔心嗎?我高興躺在地上不行嗎?我可沒請你幫忙,你自己太雞婆干我屁事?」指責他的過錯?她還早得很咧!
「我」段宜光氣得說不出請來,他實在太卑鄙了,這種話也只有他才說得出口。
「你怎麼樣?」戚拓遙得意洋洋地盯著她脹紅的俏臉,她生起氣來的模樣真可愛,雙頰鼓鼓的像兩顆小鰻頭。
「我我要回房間去了!」再看一眼他那令人憎惡的嘴臉,她會忍不住想在他臉上吐口水。
段宜光怒氣騰騰地拋下剩一半的早餐,現在她完全沒有食慾。
「你還沒吃完呢!」這麼快就打退堂鼓?真沒志氣。
「不想吃了。」與其吃這個賤男人買的東西,她寧可餓死算了。
一陣風似地飆進房間,段宜光顧不得淑女形象,「砰」地一聲猛力關上房門,她氣憤地倒向床鋪,猛捶枕頭出氣。
愈想愈不甘心,他怎麼可以做出這種有違人性的事來?他根本把她當成白癡加以侮辱,她的擔心、害怕,她的恐懼、憂慮,她的無助、驚慌,在他眼中看來,是再可笑不過的傻子行為。
過分又惡劣的人!怎麼可以讓別人為他操心,自己卻在一旁看笑話?!哪天他要真有個不測,她一定會在他面前幸災樂禍,祝他早日昇天。
噢!他一定也聽見她的禱告了,可能在心裡偷笑到腸子快打結,而她居然那麼虔誠、那麼恭敬、那麼煞有其事,說實在,她快被自己愚蠢的行徑氣死了。
光捶枕頭還不夠,她要狠狠捶牆壁,以發洩滿腔的怒火。沉悶的聲音一次又一次響起,雖然掌上傳來的疼痛感,讓她的手像是快報廢,段宜光仍不打算就此停手。
「你在裡頭搞什麼鬼?」戚拓遙的聽力何等靈敏,立刻察覺不對勁,衝到門口猛力敲打。
她沒有回答,捶牆聲卻依然不停傳出。他轉動門把,門由裡頭鎖住了,不多想,他立刻用肩膀撞門,門應聲而開。
「住手!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看見她瘋狂的自虐行為,戚拓遙立刻衝上前,制止她再度擊上厚實的牆壁。
「放手!你走開、走開、滾出去、滾出去!」早顧不得她的任務,只知道這男人讓她氣得失去理智。
「你有病啊!無緣無故幹麼拿自己的手出氣!」他的憤怒不下於他,看不慣她這樣傷害自己,更不滿她對他頤指氣使的態度。
「我高興!我就是有病,我就是白癡、智障、無可救藥的笨蛋,你高興了嗎?我這神經病要拿自己出氣,你有意見啊?!」
「我說不准就是不准!」他不喜歡她反抗的態度,在這個屋簷下,他是主人,也就是擁有權力的人。
「我偏要,我就是要捶牆壁,甚至還要拿頭去撞牆。」段宜光說著真住牆上撞過去,戚拓遙沒想到她來真的,只來得及接住她反彈的身子。
「你到底在做什麼!」他簡直快被她嚇破膽,抱著她的手微微顫抖。
「你放開我,我討厭你、討厭你」段宜光突然崩潰似地哭了出來,哭得驚天動地,哭得風雲變色。
「有什麼事好好說,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戚拓遙胡亂安慰她,她一哭,讓他整個人慌了手腳。
「你過分好過分」段宜光抽抽噎噎地指責他,其實比較想做的是朝他破口大罵。
「對,我是很過分,你別哭了吧?」要他承認自己是豬都沒問題,只要她的眼淚別像斷線的珍珠般落個不停。
「我很擔心你」段宜光委屈地訴說著,含淚的眼瞳、動人的言詞、柔弱的姿態,讓人不淪陷也難。戚拓遙覺得自己受到某種程度的牽動,心湖漾起陣陣波瀾。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道歉的話自然而然脫口說出,他必須取得她的原宥,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看見她傷心流淚的模樣。
認識他、知道他的人若是看見這一幕,肯定會以為自己眼花了,不然就是還沒睡醒,像戚拓遙這樣一個驕傲、自負、目中無人的男子,怎麼可能低頭道歉?!而對方竟是他一向最不以為然的女人!
也許,他並非全然無藥可救。
他向她說對不起,是她聽錯了嗎?段宜光無暇分辨聽見的話是否出於自己的想像,實在太累了,她只想好好睡一覺。
是誰的胸膛這麼溫暖?是誰的氣息這麼教人心安?段宜光倦極地闔上眼睛,安靜地倚在戚拓遙堅實的懷抱中,任自己僵硬的肢體、緊繃的情緒,安適地在他懷中放鬆。
戚拓遙以前所未有的溫柔姿態護衛著她,心中盈滿異樣的情愫,從來不曾有過憐惜一個人的感覺,此時此刻,卻是出自內心想好好保護她、讓她不受一點點委屈、永遠不再無助地哭泣。
原來,他也是一個溫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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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一天過後,他們之間有了不太明顯但確實存在的改變,雖然,他說起話來還是一樣惡毒得令人難堪,但他對她的態度不若先前冷淡,罵人的時候也比較不凶了,偶爾罵到一半還會忍不住笑出來。
她出的紕漏也實在夠多,難怪他要罵人了,哎呀,反正習慣就好,她早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耳」,捱再多罵也不怕。
說起那一天,還真是心有餘悸,不顧一切發了一頓脾氣,事後她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她從來沒有這麼失控過,也未曾以傷害自身的方式發洩怒氣,戚拓遙這男人,當真徹底讓她迷惑了。
要是他一怒之下將她趕出門,她一定會走投無路、淒慘潦倒,幸好,他沒有計較她不馴的態度,這算是他眾多缺點中,唯一可取的優點。
「你又在搞什麼?水都滿出來了!」戚拓遙一走進廚房,就看見她站在瓦斯爐前發呆,他立刻上前切掉開關,阻止滾沸的熱水澆熄瓦斯引發災害。
「我忘記在煮東西。」看見灑在爐台四周的湯湯水水,段宜光羞愧地解釋。
「我真想把你的腦袋剖開來瞧瞧,看看裡頭的構造是不是和正常人不一樣。」明明就站在爐前,她居然會忘記自己在做什麼。
「只不過只不過想事情想得太出神」為什麼只要她一出錯,立刻就被他逮個正著?
「不管怎樣,我不是叫你別碰這些東西嗎?」敢情她將他的話當放屁?
「我只是想弄個水煮蛋。」結果,連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
「我真的會被你氣死!」她難道不能仔細點、專心些?
「我又不是故意的。」段宜光嘟著嘴巴喃喃自語,他一天不教訓人會怎樣?
「算了,算了,我帶你去吃好料的。」這小妮子一定是餓慘了,才會違背他的命令,他再繼續責備她好像有點殘忍。
「真的嗎?去哪裡吃?」說到吃,她的精神全來了。
「囉嗦!去了不就知道?」只是吃個飯,沒必要問東問西。
「好嘛!那我們現在就去。」段宜光自然而然牽著他的手,拉他往門口走。
戚拓遙怪異地盯著兩人交握的手,非常不適應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一向習慣與人保持距離,即使是和他發生過關係的女人,也不敢隨意對他表現親暱的舉動,然而,她為何能如此自然地牽著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