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林語泠
他的心被她幽柔的髮香所迷醉,臉上那心滿意足的神情,像是尋獲了天底下最珍貴的寶物。
但願能與她這般相守,直到永恆!
「你放手啦!萬一教人瞧見了,我怎麼做人?」拼不過他的力氣,方境如只能氣急敗壞地喊著。
「你如果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我是不會讓你走的,就算你把府裡上上下下的人都喊來了,我還是不放手。」沈曜南像個任性的孩子一般,獨斷地宣稱。
看樣子他真會不計代價地與她耗下去。
方境如既倉皇又無奈,然而卻有一股言語無法形容的甜蜜暖流正在她內心深處逐漸地發酵。
分離的這些日子以來,他長高了、長壯了,帶著一身成熟的男人味,與無庸置疑的陽剛魅力,然而他仍有一部分的純真是為她保留的。
方境如不由自主地笑了,他依舊是那麼地專斷獨行、霸道不講理,他對她的獨佔欲也一如往常般令人又愛又氣。
她不怕為他所獨佔,只擔心他不再視她為必然的存在。
她打從心裡笑了,分別的這段日子,並沒有在兩人之間造成難以跨越的隔閡,反而讓思念的漩渦愈繞愈深,直達記憶的底層。
「你笑什麼?」沈曜南柔聲問著,被她那淺淺的微笑迷住了。
方境如突然毫無預警地推開他,往前跑了好幾步之後才回過頭來喊道:「如果說……你寫來的每封信我都能記得一字不漏,如果說……聽見你要回來的消息,我興奮得好幾天睡不著覺,那麼我是不是就算回答你的問題?」
話一說完,方境如立刻拔腿就跑,留下震驚不已的沈曜南,呆呆地站在原處。
過了好半晌,沈曜南才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明確說出對他的思念。
他瞭解方境如,她一直那麼地害羞內向,這樣的「告白」恐怕是她所能表示的極限了。
沈曜南不由自主地傻笑起來,他渾然不覺夜色已深,獨自站立在融融的月光下,一遍又一遍回味著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第五章
「曜南,你還在睡嗎?」方境如一進門就喊。「老爺和夫人等了你一上午,你也該醒了吧?」
「唉,別吵。」沈曜南說得含含糊糊,顯然還沒睡飽。
於是,方境如就拉張椅子,在他床邊坐了下來。
她就猜沈曜南不會那麼早起,很顯然的,他還沒改掉賴床的壞習慣,不過這倒是合了她的心意,就是要他睡著了,她才能隨心所欲地畫他。
她熟練地拿著炭筆,在素描專用的本子上一筆一畫地勾勒出他的輪廓。
雖然昨天已經見過面了,她仍為沈曜南的改變驚歎不已。
他的眉比記憶中還要濃密,他的唇比記憶中還要豐潤,他的下顎比記憶中更加地剛稜有型……他已經蛻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男人,然而那頭睡亂了的髮絲,卻讓他顯得有些孩子氣。
噢,她真愛看他,這張臉就算讓她看一輩子也不會覺得厭煩。
方境如完全沉溺在創作的世界中,她細心地描繪他的五官,以及他那極為誘人的睡態。
完成了大致的輪廓,她用炭筆把線條加深,再用指腹將炭粉暈開,使整個畫面更具立體感。
她專心一意地修飾著,整個心思都在畫紙上。
「啊!你怎麼醒了!」再一次把視線轉向沈曜南,方境如驀然發現他在她不注意時悄悄睜開了眼睛。
「你在畫什麼?」他以沙啞的聲音懶洋洋地問道。
「沒……沒什麼。」方境如驀地漲紅了臉,想都沒想就把整張畫紙撕了下來。
「你幹嘛撕掉?」方境如怪異的舉動引發了沈曜南高度的好奇心,也讓他清醒了一大半。
「畫……畫得不好嘛!」方境如慌張地把紙揉成一團,往自己的背後藏。
「我看看。」沈曜南一手撐起身子,另一手則伸向她。
「不要啦,沒什麼好看的。」方境如二話不說就拒絕了。「真的畫壞了,拿出來會被人笑的。」
「不管怎麼樣,我先看了再說。」沈曜南可不是好打發的角色,他快手快腳地下了床,像個巨大的黑影般矗立在她身前。
方境如困難地嚥著口水,卻還是不肯乖乖交出那張慘遭蹂躪的紙團。
「你再不給我,我就要搶了哦!」沈曜南警告意味十足地盯著她。「我非要知道你的『秘密』不可。」
「我哪有什麼秘密?你別小題大作了。」方境如強笑著說道,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沈曜南不滿地猛皺眉頭。這小丫頭肯定有問題,才會這麼遮遮掩掩。
他知道再說下去只是多費唇舌,不如即刻動手去搶還比較省事。於是,他一手抓住她的肩膀,另一手則繞到她身後。
「好過分!哪有人這樣的!」方境如情急地呼叫。
她拼了命維護自己的「主權」,然而憑她那一點點力氣,怎麼敵得過沈曜南的掠奪呢?
是的,她是敵不過,在這場注定慘敗的戰役中,她只得到一方小小的紙片。
「太過分了,你這行為跟強盜簡直一模一樣!」方境如只能含著滿肚子委屈,又怨又怒地瞪他。
這時候,沈曜南身上裡著的薄被突然往下滑,光裸結實的男性胸膛就這麼呈現在她面前。
「哇,你怎麼沒穿衣服!」方境如羞窘地別開臉,熱辣辣的紅潮從兩頰一直燒到耳朵。
「大驚小怪!你仔細瞧瞧,該遮的部位我可是一點都沒露。」沈曜南不以為然地取笑道。他雖然沒穿上衣,下身卻有一條寬鬆的長褲。
「你快把衣服穿上就是了。」方境如仍然不敢正眼瞧他,只是慌亂地催他著裝。
「你這衣衫不整的模樣,實在不成體統。」
「我在部隊裡都是這樣,有時候連褲子也沒穿呢!」明知道她會覺得困窘,沈曜南還是忍不住想捉弄她。
「這裡是京城,請你千萬記住好嗎?」方境如忍耐地說道。
「好啦!不逗你了。」沈曜南邊笑邊搖頭,隨手撈起一件皺巴巴的襯衫。
穿好衣服,接下來就是揭開紙團的秘密,沈曜南好整以暇地把紙攤開,一旁的方境如卻嚇得整個人跳起來。
「還給我、還給我啦!」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整個人跳上跳下的,就為了搶回沈曜南手中那張缺了一角的畫紙。
「偏不!」沈曜南涼涼地說著,只要把手稍稍舉高,方境如就完全奈何不了他。
於是,他把紙團整個攤開,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認出畫中那扭曲變形的線條。
突然,他臉上出現一抹神秘的、難以解讀的微笑,令方境如感到頭皮發麻。
他……為什麼笑得那麼曖昧?看了那張畫,他心中有什麼特殊的想法嗎?
她想問,卻不敢問。
「你畫的人是我。」他似笑非笑地說道。
方境如警覺地打量他。「那……那又如何?」
「我要你付佣金,因為你沒有事先取得我同意。」沈曜南斤斤計較地要求著。
「啥?還要付費?」
「那當然,我總不能白白被你利用吧?」沈曜南拚命忍住笑,故意裝出認真嚴肅的表情。
這樣的要求當真令她不知所措,她完全猜不到沈曜南會是這樣的反應。
「那……你要我付多少錢?」事到如今,她只能硬著頭皮發問。
「我有一個替代方案。只要陪我一整天,你就不必付給我『高額』的佣金,除此之外,我還可以『犧牲』一下,當作你練習的對象。」沈曜南「寬宏大量」地說道。
「這樣啊,我……我考慮一下。」
「不必考慮啦!」沈曜南專制地替她作下決定。
「可是……」
「你等我,只要一下子就可以了。」話聲才落,他就開始解長褲的繫帶。
「你……你在幹嘛?」方境如傻眼了,完全搞不清楚他的所做所為。
「換衣服啊!你總不能要我邋邋遢遢地出門吧?」沈曜南理所當然地說道,作勢把褲子往下拉。
「我到外面等你!」方境如驚叫一聲,飛也似地逃了出去。
看著她倉皇的背影,沈曜南忍不住爆出大笑。
他一直笑了好久,才想起被他耽誤的時間不止「一下子」……???
在家中用過簡單的午膳,沈曜南就迫不及待地拖著方境如出門,他們的第一站是尋訪北京城中大大小小的胡同。
「我真的看不出逛胡同有什麼好玩。」方境如不解地問道。她和沈曜南在顛簸的轎子裡坐了將近半個時辰。
「這當中學問可大了,『胡同』原為蒙族語,意為小巷弄,稱呼始於元代,胡同裡面住過帝王將相,也住過名人貴客,想要探訪北京人的文化實景上返里就是最好的起點。」沈曜南曾經從某本書中讀到這段記載,正好借此機會賣弄一下。
「是嗎?」方境如還是覺得難以理解。大概是她一直住在北京,也時常穿梭其中,所以就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
「你看!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有明朝風格的灰色調彩繪牌樓上一些都是歷史的痕跡呢!」沈曜南興致勃勃地說著,那是條年代久遠的東西向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