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梁虹
楔子
楔子
馬蹄型的公寓,玉秋棠遙望對面樓層的落地窗,橘紅色夕陽透過玻璃染暈了遠處的客廳。一朵紫玫瑰斜插在稜角分明的花瓶!溫暖了玉秋棠一整天的不順遂。
撇開早上的大雷雨,今早,爸爸的車子中途拋錨,它整整遲到了一小時,導師鐵青著臉等在教室。只因她代為保管教師休息室鑰匙,她晚到,代表老師們個個都得站在休息室外面等候。
她的遲到導致許多老師空手到教室上課,沒有教科書,老師們的抱怨四起;導師承受多位老師的苦水,壓根不打算聽她解釋,只聲色俱厲的指責她不負責任。
當時,她雖打過電話請另一位同學開門,誰知到校之後,他早將她的交代忘得一乾二淨,當然,事後的責任也推得一乾二淨。
她頓時成為此次事件的罪魁禍首,變成唯一接受所有責難的人。
玉秋棠輕歎,她拉過梳妝台椅子坐下,強迫自己忘卻早上的不愉快,將心思放在紫玫瑰主人身上。
「紫玫瑰的主人」——這是她幫對面小姐取的名字。她不認識紫玫瑰的主人,甚至沒見過她。
起初吸引她目光的,是透過臥室窗戶看到的紫玫瑰。不管日曬雨淋,對面靠窗的茶几上始終有著紫玫瑰的身影。
她向來愛花。成束的花朵予人奔放的喜悅,單獨一朵則教人會心一笑。漸漸的,欣賞對面窗前的紫玫瑰成了她調劑心情的方式。每當看書看累了,她會望望遠方的紫玫瑰,飄遠的、心思開始覺得愉悅。
紫玫瑰,它的主人是誰呢?
她無時無刻不想著這個問題,每個假定都是以女性為設想對象。
在她的想法裡,會在窗前擺一朵玫瑰,應該是女性才會有的浪漫,這樣的閒情逸致是大而化之的男人所不及的。
她又想一個愛花的女人會長得什麼模樣,是有著和玫瑰一樣嬌艷的臉龐,或是清秀的中等美女?
不管長相如何,肯用心欣賞花兒姿態的,她內心一定是美的!
紫玫瑰日復一日的佇立窗前,迎來朝陽,送去落日……
想像「紫玫瑰的主人是什麼樣的女人?」成了玉秋棠最喜歡的課後娛樂。
她會在睡前將自己的想像作個總結,歸納出一個具體的女性形象,謹慎的記在日記本上。
偶爾,她會幫紫玫瑰的主人寫一段日常瑣事,好像她真真切切將屬於別人的牛活看在眼裡,忠實的記錄下來。
今夜有些微涼,她如往常般熄了燈,就著天上月光細細描繪紫玫瑰的身影。
忽然,對面的客廳大亮。
她圓睜雙眼,濃密的眼睫不敢署信的眨了又眨……紫玫瑰的主人就要出現了!
她緊張的睜大眼睛,唯恐一不小心錯失了紫玫瑰主人的真面目。
然後,紫玫瑰主人出現了……長久以來,她的諸多想像全因眼前的景象徹底幻滅,一堆假設沒一個適用在紫玫瑰主人身上。
「她」竟是男的!
說不出是失望還是別種情緒,她像是不願錯過任何他面向落地窗的時機,睜大了眼睛瞧。
沒等多久,他隨手丟開了外套,臉孔調向這邊……
她的心猛地抽跳,逐漸發熱的臉孔和耳根升起一股異樣的感受。
玉秋棠捧著雙頰,驚慌失措的埋進被窩,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臉頰一如燒紅的炭火。她蜷縮著身體一邊想著紫玫瑰主人優雅的男性氣息,一面想著窗前的紫玫瑰,模模糊糊的睡去……從此,她的眼光始終離不開紫玫瑰的主人。
她會開始期待他出現。只要他的身影出現在對面的落地窗前,再重要的事情她都會擱下,只為細細凝視他的容顏……
第一章
「秋棠?」玉凌陽再一次敲門,久久不見她來應門,眉頭拱得老高。
門終於打開,露出玉秋棠的水漾大眼,其餘大部分全教半掩的房門遮去。
她星眸不解的直視玉凌陽,咬著唇,抬眼瞥他。
「大哥,有事啊?」
她細如蚊納的聲音教玉凌陽不忍責備她的姍姍來遲。
「只是要告訴你,英語教學的時間到了。記得嗎?你每天必看的那個。」
「嗯,我……我今天……」玉秋棠吞吞吐吐的解釋。今晚……不看了,明天一大早……有晨間小考,我還沒……準備好。」
玉凌陽一眼看出她說謊,他沒吭聲,朝房間揚了揚下巴。
「大哥能進去和你聊聊嗎?」
[不可以!」她失控高叫,握住門鎖的手緊緊按住,青色血管浮上嫩白手背。
玉凌陽臉上寫滿了疑惑。
乖巧的小妹何時會拒絕他的要求,又曾幾何時學會對他撒謊?
「我的房間很亂……不好意思讓大哥看到……」玉秋棠心跳得飛快,怕他察覺出她的異樣。
「秋棠,抬頭看我!」玉凌陽硬聲要求。
她依言直視他,卻在他的逼視下收回視線,將目光停在他胸前的十字架項練。
玉凌陽犀利的眼像是要穿透她的心,讓她隱隱覺得不安。
大哥不會勉強你坦白心裡的秘密,畢竟你已經滿十六歲,強迫你做任何不願意的事,對你都是不公平。但是,秋棠,你要記好我現在說的——親情是一輩子的事,小小的謊言乍看之下不算什麼,卻足以毀掉家人對你的信任。」玉凌陽直盯著她愈垂愈低的臉蛋,伸手摸摸她的頭。「明天有場演講,我整晚都待在書房。我會等你來告訴我沒說實話的原因。」
玉秋棠傻傻立著,直到玉凌陽的背影消失在走道盡頭,她才心情鬱悶的關上門。
靠在房門上,她眼睛自動的飄到半開的窗戶。
由透明的玻璃望過去,另一邊樓層景致盡入她眼中,那對面窗前花瓶裡的紫玫瑰依舊盛開,客廳的擺飾簡潔到直逼建商的樣品屋,造型奇特的魚箱環繞了整個大
廳,容廳內全是由冷色系主導,加上照射魚缸的藍色調,剛硬的線條充斥其中。
他優雅的舉止與冷漠的空間格格不入,酷似古代多情才子的面貌更顯突兀,來是靜立就足以捕捉任何目光。
男子側頭凝望悠遊水中的魚兒,緩緩起身,走出了玉秋棠的視線。
她望著冷硬交錯的佈置擺設,少了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空寂的大廳徒留悵然。
再次出現,他手上多了只酒杯與酒瓶。酒杯盛滿了八分,他頭一仰,飲盡了懷中汁液。放下酒杯,他將自己甩進了沙發。
他側頭沉思的憂鬱深深攫住了她的心神,淺露的微笑足以教她整晚失神……
她著迷的靠在窗角,不放過他任何一絲表情波動。
她在心底喃喃低語:大哥,對不起—.
她的秘密只能留心裡,她是沒勇氣也羞於對大哥坦白心底秘密就著地勢上的方便,她足足窺視一個人的生活長達半年之久,就算她如何開脫山口己的罪名,偷窺他人隱私是如何也洗刷不去的事實。
她有勇氣面對大哥的指責,卻沒膽量一賭失去窺看他的機會。
對面男人手上端著酒杯,琥珀色汁液頃刻落入喉中。
他飲酒的孟浪令王秋棠皺眉。她常常見他一人在夜裡獨飲一杯接一杯的喝,她忍不住要擔心他身體的健康情況。
除了雞尾酒,她沒喝過其它酒類,雞尾酒酸酸甜甜的味道她雖然喜歡,也不至如他一般牛飲。如果說,喝酒是為了澆愁,他的煩惱肯定不少。
「啊!」玉秋棠低呼。
他的眼睛穿過落地窗看向她這邊,四目相接的瞬間,她慌張的想拉起窗簾遮掩。無奈,想歸想,她僵硬的身體直挺挺站著,雙眼卻一瞬不瞬直盯著他。
短短十秒鐘,他唇上一抹如夢似幻的光采再度令玉秋棠臉紅心跳。她赧紅了臉蹲下,藉以避開他灼熱的目光。
叩門聲響起,她心驚肉跳的站起,感覺背後似有千萬隻蜜蜂在追逐她……她快步打開了房門。
「該死!」玉璨楊大喝了聲,攔腰抱起她走向客廳。「媽,快拿體溫計過來!秋棠發燒了!」
玉秋棠想也不想的搞住他嘴巴。
「我沒……我好得很!一點事也沒——」
「鬼扯!你的臉紅得不正常,一定是感冒了!.最近的濾過性病毒厲害得很!感冒不治會導致死亡……」玉璨楊的聒噪停頓了會,沿途又扯開嗓門大嚷:「大哥!體溫計在哪?」
玉秋棠連忙以雙手搗住他的口。
「我真的沒事!可能是因為房裡暖和,我又穿得太多,臉頰才會發熱。放我下來吧!二哥。」
玉璨楊猛地將額頭靠向她的,讓她雙腳落地前,又用手背探了探,之後才滿意的點點頭:「體溫是滿正常的,不過,你的臉蛋……」他用手輕輕掐她臉頰,皺眉道:「秋棠,老實告訴我!你該不會是偷喝酒了吧?」
說起酒,她忽爾想到玫瑰主人手持酒杯靜立魚箱前的模樣,他站立的姿勢看起來就像幅畫,彷彿要將觀看的人吸入畫中似的,她的魂魄似乎不再屬於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