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梁虹
第六章
06
夏沙第N次瞪向裴望。
真是失策啊!原以為裴望好心告知她裴二室友出缺的消息,必然也會在之後幫她一把。沒想到,她約他出來詳談,他卻淨用些奇奇怪怪的理由推拒她的要求。
她的耐心徹底耗盡,她客氣的臉色早已被裴望磨得涓滴不剩,兩小時的會談沒提到重點,夏沙訕訕的假笑眼看就要碎裂。
她用力放下水杯,皮笑肉不笑的道:
「幫不幫忙一句話,哪來廢話一堆。」
「求人不該板著囂張的臉,你應該要笑……」裴望悠然自得的捧著飲料輕啜。
「去!我瘋了才找你幫忙,話不投機,這頓晚餐各付各的。」
夏沙將帳單丟到他面前,掏出皮夾,大鈔一推就要閃人。
「這跟當初說的不一樣,是你說要請客,我才出來的。」
「媽的,你是窮到餓了幾天肚子?真為了吃出來,說出去會被你的擁護者笑死。」
「又來了,你動不動出口的粗話會先讓我弟退避三舍,更別說追他了。勸你趁早轉移目標,別動我弟的腦筋。」
「你再說一句屁話,我讓你用滾的回家!」
夏沙火了。一整晚談的都是不著邊際的話題,她真後悔死求助裴望。
「你看你看,話說不到兩句,低俗的言詞就出來了。就算你過得了我老弟那關,我老媽準會活活拆了你的骨頭,教你難堪的打退堂鼓。」
「那好得很,反正我喜歡的不是你媽,我也不需要她的首肯才能打她兒子主意。」
裴望好似將她當成癌症患者般,搖頭又歎氣。
「有件事你必須搞清楚,我老弟絕不可能贊成時下的短暫戀情;他要的是永恆,結婚則是他認定惟一能彰顯愛情的途徑。如果你沒誠意陪他過一生一世,請你多看看別的男人,忘了他吧。」
「沒轉圈餘地?」她是喜歡裴二,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個性不適合家族式的婚姻。在沒遇到裴二之前,她一直是打定主意不結婚的。
「以你對裴二的認識,你說呢?」裴望懶懶的丟出問題。
夏沙咬著牙,想像著裴二應有的反應和他的愛情觀,最後,她頹喪的歎氣:
「他的確是這種人。唉!老古板,『曾經擁有』哪裡不好?沒負擔又能享受兩情相悅的甜蜜時光。」「是沒什麼不好,我就挺贊同你的理念。」裴望拚命朝她拋媚眼。
「你眼睛抽筋了是不!」夏沙沒好氣的啐道。「你的贊同對我沒用,還是要裴二才行。」
「我說有用得很!不然,你往後看看剛進門的客人。」
夏沙回頭,恰好對上裴二的眼。
「他來這裡幹麼?」
「學生會幹部和他約在這裡談事情。」裴望揮手朝他打招呼。
裴二疑惑的眼光流轉在兩人身上,他以冷冷的眼光質詢裴望,令裴望不禁撇唇暗罵:臭小子!好歹我也是長你一歲的兄長,居然敢用眼神砍我。
裴望調回視線,歪著腦袋,若有所思的盯著夏沙看。
早知道作風大膽、行事火爆的女孩會讓裴二另眼相看,他就找來一打女孩捉弄捉弄他了。可恨啊!沒機會看到裴二溫吞以外的表情。
夏沙被盯得頭皮發毛,她瞇起眼,兇惡的警告:「再看我一眼,信不信我打掉你的牙齒!」
裴望識相的斂起目光,沒頭沒腦的說:「也許你可以。」
「什麼意思?」
裴望不解釋,一個勁的笑。
「好人做到底,我就推你一把。」
「再不把話說清楚,我手上的水杯可要不客氣了。」夏沙抄起水杯,示威的朝他揚了揚。
「別鬧了。」裴望硬是壓下她舉在半空的杯子。
「這句話應該換我說!」
裴望投降的舉高雙手。
「哼哼,真可惜,我今晚有潑人的慾望。」夏沙不快的喝光水。
沒來由的,裴望機伶伶的打了個寒顫,他抬起頭,接收到一抹堪堪凍人至死的視線。不消猜,這對冷眼是來自裴二。
嗯哼,看樣子,老弟這回是來真的。
「裝淑女,我弟在瞪你了。」裴望悄聲獻計。
夏沙回眸。裴二正埋著臉吃飯,哪有空理會她的一舉一動。
她憤憤的回頭亂囂:「耍我啊,他的眼睛只塞得進食物!」
「我沒騙你,你轉過頭,他才低下去的。」
「哼!」
「要不要試試他對你的心意如何?」裴望傾身低問。
「怎麼試?」夏沙警戒的後退。
裴望快速的探身,緊按住她的後腦勺,準確的湊上自己的唇後,說道:「這樣試……」
「唔……唔……」
夏沙死命的推他下巴,奈何不管她如何扳,裴望依然老神在在的調整姿勢。
那模樣在外人看來就像她捧著裴望的臉,陶醉的享受兩人間的吻。
裴二震驚的注視著他們擁吻。為了不在同伴面前失態,他只好將臉深埋進餐盤,食不知味的將炒飯送進嘴巴。
最後,夏沙給了裴望的下巴一記重擊,才收拾了這場鬧劇。
雖然惱怒裴望的鬼主意,夏沙仍然在乎裴二的想法。
只見裴二滿不在意的攻擊食物,偶爾抬起眼,若無其事的和同伴說著話;兩人的眼光一相接,他甚至朝她愉快的咧嘴微笑。
夏沙不敢置信。她和裴望早成了店內的焦點,她不相信裴二沒注意到方纔的場面。
他看到了,而他卻對她笑!
夏沙垮下臉。別說試出他的真心了,他根本不在乎她跟誰相擁。
沮喪瞬間瀰漫,四周的聲音全化為烏有,她的眼前剩下裴二的特大號笑臉,在在強調他的不在乎。
眼眶氾濫出淚花,她逞強的逼回淚,強迫自已回他一個微笑,宣告自己也同他一般,不在意他的看法。
然而,她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
直到今晚,她才了悟,裴二在她心中的份量遠遠超乎她的想像。
???
午夜的海風透著淡淡的鹹味,吹刮著夏沙的短髮,座下的機車在她的催發下悶聲低吼,迅速來到靠近大肚山的周邊道路。入夜之後,寂靜的車道不見白日繁華的景象,街燈昏暗不明的打在行經的車輛上。
眼淚是女人博取同情的工具,她一直以為,只有弱者才用眼淚求取他人的憐憫。她不認為自己軟弱,所以,她從不哭……
風中帶來陣陣海腥味,雖然她沒和裴二去過海邊,她仍舊無可救藥的想起他,想起他不在乎的微笑。他的笑裡沒有她,沒有她……
他的不在乎傷了她的心,斷了她的希望。她以為,他是有些掛念她的,但他卻……
夏沙一個閃神,車輪打滑的衝下山坡,她緊急煞車,卻被兇猛的衝力甩到路旁,傾倒的機車輪子仍舊盡責的旋轉。
趴臥在地上,手腳擦傷的她不甘心的捶打地面,自憐在心底持續加溫,眼淚不由自主的滑下來。
她忿忿拍打地面,直到手腕通紅為止。她撐地爬起,牽起機車繼續漫無目標的遊走,一直到凌晨三點,才帶著滿身醉意,結束她的旅程。
當夏沙回到公寓,她虛浮的腳步和血跡斑駁的狼狽樣著實令裴二吃驚。
夏沙沒料到他未就寢,一整夜的閒晃和酒精耗去她的精力,她疲累的席地而坐,隨手將路上買來的整打啤酒擱放一旁。
「你喝酒!」裴二驚叫。
夏沙嘿嘿的笑了。雖然眼裡沒有她,書獃子還是照樣雞婆。
「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啊!」裴二氣怒的奪下啤酒瓶,快手快腳的將她腳邊的啤酒收進懷裡,直直往廚房走。
「去你的,酒是我的,還給我!」夏沙衝進廚房護衛啤酒。
裴二仗著身長體壯擋住廚房窄門,硬是將她困在外面,不理會夏沙的叫囂,將一瓶瓶的啤酒全數倒進流理台。
夏沙眼睜睜的看著酒液流入水管,她怒氣一來,拚命捶打裴二的背。
「還我,還我酒,還我!還我!」
最後一瓶酒倒盡,她頹喪的跌坐在地,緊掩著臉哭了。
她靜靜的流著淚,淚水浸濕她的手掌,她靠在牆邊曲著腳,抿著唇無聲的掉淚。
她恨起了自己的眼淚。她不想哭的,卻因為他的無情而不住的流淚。
「你怎麼哭了?」裴二不知所措。他單純的想阻止她喝酒,沒料到她會為此而傷心哭泣。
夏沙不理他,手指向他的房間,要他回房。
「別哭了……」他望望房門,又轉回頭說了一次。
他的話尾才落下,她的眼淚以驚人的速度往下掉,她氣得大吼:
「我為什麼不哭?你把我的心扯碎,還把我的酒倒掉……我不只要哭,我還要哭得很大聲!」
「我沒有做出傷害你的事啊,怎麼說我把你的心……」裴二一臉困惑,無法理解她的話。
「你做了!你明明做了,卻不承認!」她將頭埋進膝蓋裡抽咽。「你看見他吻我,你一點感覺都沒有……你沒有感覺……嗚……」
「你喜歡大哥才允許他吻你,我沒有干涉的權利。」裴二掉開頭,因為她的提醒,再度憶起讓他跌入無底深淵的擁吻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