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世紀末的童話

第1頁 文 / 梁鳳儀

    序

    我是個堅信世界上永遠有愛情的女人。

    故此《世紀末的童話》肯定是個愛情故事,有著所有愛情故事都會有的風中情、雨中約.讓讀者感受到浪漫、溫馨、憧憬與迷醉。

    然而.我也不留情地撕開世紀末今天的—總殘酷現實。

    現實情況是,人要求生求存,不單要吃飯,且要有事業、有財富、有名望、有地位、有身份。這種種純感情以外的渴求,形成一股巨大的風暴,把人捲進去,叫人無法不正視、無法不協調、無法不應付,往往就得出了一個無法不犧牲愛情的結果。

    世紀末究竟還有沒有白馬王子與灰姑娘的例子?我給讀者的答案是:有。但,很少。

    故而在《世紀末的童話》內.你會發現很多很多個令你唏噓惆悵、惋惜戰慄的愛情故事,不得不承認現實環境的悲衰。但最終也會發現童話至少會有—個,令你在興奮開心之餘.對愛情與生活仍寄予厚望。

    第一章

    一九九二年,初夏。

    中國·北京。

    城內豪華無比的大酒店之一中國大飯店,今夜名副其實的衣香鬢影,冠蓋雲集。

    嘉賓們准七時就魚貫走進大禮堂去,尋到了自己的座位之後,正襟危坐。

    有太多人是香港熟悉的社交面孔了。事實上,專誠到京參加這個盛會的香江富豪名流,實在不少,包括幾位新鮮出爐的被祖國委任專為過渡期提供意見的港事顧問。

    這些香港商政界的名人是令人矚目,然,在場人們的眼光,並沒有錯過自港來京拍戲的天皇巨星張國榮。

    張國榮之所以出席,怕是捧那班香港時裝設計家的場。

    這一晚,香港貿易發展局在北京的中國大飯店舉行——個盛大無比的時裝表演晚會。

    主禮嘉賓,還未進場。

    放置在那條天橋前正中的幾個座位,仍然空著。

    人們正以焦急的心情,等待貴客蒞臨。

    貿易發展局的主席與行政總裁自然得候在大酒店門口等待國務院副總理田紀雲蒞臨。能請到他出席盛會,除了是貿易發展局的地位與名望之外,人們都在揣測是國家領導人對香港貨品在大陸開闢市場表示誠懇而熱烈的歡迎。

    這無疑是給香港人的—支強心針。

    國家正在言行—致地做著各種開放開明的部署。

    今時已不同往日。

    明天將會更好。

    這不單是香港人的期盼,也是中國領導層的意願。

    田副總理的座駕非常準時到達大飯店。在貿易發展局主席及行政總裁迎接與相陪下,田紀雲欣然走進大禮堂。

    在座嘉賓的目光都白各個在場的矚目人物身上收回來,集中在田紀雲身上。

    然後,轉移到田紀雲的後頭去。

    難怪人們要轉移目光,跟在田副總理、貿易發展局主席與行政總裁後頭的人,無疑是甚具吸引力的。

    他叫香早儒。

    三十剛出頭,臨風玉樹,倜儻不凡,眉宇之間的英拔,永遠叫人覺得他出類拔萃,鶴立雞群。且,他身份極之嬌貴。

    總的一句話。香早儒是香港著名世家香本華家族的代表與掌權人,是香氏家族內最有機會繼承大統的一個。那香家最長於收購落難企業,故而任何商業機構都給他們三分薄面,怕山水有相逢的一日。

    香港貿易發展局統領全港製造業,對於香家,也就不能不賞面。

    事實上,香早儒的新聞不絕,香江之內,人人都曉得這位香少帥有數不盡的艷聞。

    女人會自動去叩他睡房的門,求他矜憐。

    就一如匍匐在耶穌腳前,哀哀地請他垂憫一樣。

    這是坊間的傳言,對女人來說,應該是美麗而帶點殘酷的傳言。

    不是嗎?沒有人為這傳言替女性感到悲哀.是至無情的、輕蔑的表示。

    就因為男人有條件,現代女性就要捐棄傳統的矜持.實行趨之若鶩,甚至搖尾乞憐了嗎?

    香早儒是粉碎獨立女性形象最不遺餘力、最不費吹灰之力的一個人。

    他證明:女人始終需要男人。

    他更加證明:女人極之需要有條件的男人。

    香早儒所到之處,宛如春日和風.又似深秋陽光,令人戀戀不捨。

    即使遠在北京,只要是香港人雲集的場合,他依舊是人們談話與目光匯聚處、集散地、中心點。

    不說別的,座上大名鼎鼎的香港皮草業世家高源夫人就忍不住把看牢張國榮的目光收回,對身旁的鐘錶王葉耀堂胞妹葉耀芬說:

    「香少帥是不是獨個兒來?身邊好像沒有帶著誰。」

    葉耀芬老早已把進場的香早儒由頭到腳地打量,老盯著他,活脫脫一副蒼蠅吮血、蜜蜂採花的癡纏相,她甚至捨不得回轉頭去,望住高夫人回她的話,只微側著頭,說:

    「你不知道他把幾個纏在身邊的女人都扔了?」

    「知。」對方答,「扔得好,那些女人配不上香家。」

    「現今還未有新歡,故而身伴無人,這反而顯得清爽,他身邊的女人,從來都是俗物。」

    「讓我細數,」高源夫人果真扳起指頭來數,然後笑嘻嘻地嚷;「我曉得的總有七、八位吧,真的,全非大家閨秀,卻在妄想一登龍門,聲價十倍,因而摔得更慘。」

    「誰叫她們要高攀?」

    類似高源夫人與葉耀芬的對話,一個中國大飯店的晚宴大廳內,此起彼落。

    直至全場的燈光調低了,興奮的音樂開始震耳欲聾,天橋盡處的天幕打出了五彩繽紛的畫面與「活力香港」四個字,場內人才忽爾靜下來,開始欣賞表演節目。

    香港貿易發展局這次在北京乘著全國經貿總會四十週年慶典之便,也適逢北京最大百貨店西單商場擴充,四樓全層作為香港貨品展銷之用等盛事,舉辦一連串之「活力香港」活動,其中的重頭戲就是糾集全港服裝設計精英,把他們的作品由具國際水準的模特兒演出。

    「活力香港」時裝表演分四部分,演出不同品味風格的早、午、晚服裝,名模的相貌與儀表,動靜和風采,對在場的男士而言,可能比她們身上的服裝還吸引。

    看到那些修長勻直得有如極品雕塑像的美腿,以及平滑的小腹之上,並不突兀、恰到好處的結實胸脯,再加渾身是勁、是精神、是彈力象徵的蜜色皮膚,沒有太多男人不在想入非非。

    道貌岸然的紳士,面對人類最原始的誘惑,會頓生一個近乎傖俗的思想:女人最漂亮與吸引的時刻,未必是穿上華麗摩登服裝之時,甚至未必是穿上衣服之際。

    香早儒一直微微笑地注視著天橋上每一位魅力四射的名模,他心上怎麼想,無人可以猜測得到。

    不錯,他跟在場很多男士一樣,心上所想的人與事,都並不跟眼前情景配合。

    香早儒腦海裡翻騰著兩個截然不同的畫面,都與天橋上的精彩表演無關。

    昨天,在啟程至北京之前,香氏集團面臨一次重大的商業決策,放到他辦公桌上的是一份有關信聯企業的業績報告。簡單一句話,信聯企業擁有一系列的連鎖店、食肆以及玩具、運動用品店,營運失當之故,以至經濟拮据。如今唯一免除清盤危機,勉強保住聲譽的方法,就是割價求售,香氏集團是亞太區內專門收購出問題機構的三大財團之一,信聯當然是就地取材,先向同聲同氣的香氏接觸。

    收購公司其實等於買貨,買方的眼光很重要,買到價廉物美、可以輕易扭轉乾坤之跳樓貨,盈利之深,難以形容。相反,一旦判斷錯誤,就等於把計時炸彈接過來,絕對有機會焦頭爛額,甚而粉身碎骨。

    在決定是否收購之前,最緊要瞭解兩點:其一是對方之所以失敗的原因,其二是本身有沒有把握將敗局在預定時間之內扭轉。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然,這個「知己」與「知彼」的過程,是毫不簡單,相當考眼光、考經驗、考功夫、考膽色的。

    香早儒在香氏集團一直擔當買手的角色,表現相當出色,深得其母,亦即香氏家族主腦人香任哲平的讚許。故此,他不能輕舉妄動,以免一子錯,滿盤皆落索,使他累積的英名與功勳盡付東流。

    香早儒之父香本華去世之後,大權握在遺孀任哲平之手。她的喜惡,絕對決定兒子將來的得益,以及誰可繼承大統。

    任哲平是香本華的正室,育有四個兒子,長子香早暉,已婚,娶的是他的秘書胡小琦。江湖傳聞,早暉並非任哲平所生,是香本華的外遇所生,抱回香家來撫養。當香家有了後繼的香燈之後,任哲平才開始懷孕,生下次子香早業,三子香早源,幼子香早儒。

    香本華與任哲平都迷信,這是大多數富豪的共同性格。

    因此,香早暉雖非嫡出,但因為他帶來了香家子嗣興盛的好運,於是…直都對他恩寵有加,任哲平對長子的愛護與慇勤,尤其是無懈可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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