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梁鳳儀
初上市的股分都是紅盆的多,股價在這幾天已跳升了幾個價位。
之所以金氏企業能夠逆流而上,只為新上市,股民與經紀的投機欲特強,希望短線獲利,加上我們的業務是以成藥為主,時局總不至於影響生意額。
可是,我完全沒有興奮的心情。
如果告密的事沒有解決,或在日內真有影響偉特聲望的事件發生,偉特採取賠償行動,金氏的股價就會狂瀉,這可不是我的願望,因為我手上的股份也就凌厲貶值,還會影響市場人士對我的信心,也太對股東不起了。
那封告密信到手之後,我都不知該如何展開調查。最親近而又在身邊可商量的人,只有李元德與李元珍兄妹,連最有辦法的唐襄年和傅菁也不在港,真是倒盡了八輩子的霉,禍不單行。
「元德,從哪兒著手查?」
李元德聽完了整個過程,沉思片刻,然後說:「你不會怪我直言?」
「到這個生死關頭,我不把你視作自己人的話,根本不會與你們商議。」
「我只恐怕你看走了眼,誤把敵人當自己人。」
我一聽,會意了。問:
「你指問題在惜如身上?」
李元德說:
「她是唯一的漏洞,若不從她身上調查起,我們是正如俗語所謂的老鼠拉龜,簡直無從著手。」
我沉默,帶一點震驚。
太害怕調查不出真相,想不出辦法來防範,更害怕知道問題出在方惜如身上。這種言歸於好之後的被出賣,感覺會壞到難以想像。
李元德又說:
「坦白講,我自始至終沒有信任過方惜如。」
「為什麼?是你聽到什麼消息?」
「不,憑直覺。」李元德說,「她對金旭暉那種義無返顧、毫無保留的死心塌地,會幻變成一種難以估量的破壞力量。
第八章
我不是杞人憂天,她在感情上的病入膏肓,會令她行為失常,金旭暉若叫她殺人,她也會操刀。這種例子在社會上不是沒有過的。」
我渾身的血像凝固了似的。
再難堪,我都要面對現實。
於是我找了個機會,把惜如叫進房裡來。
惜如神態相當淡定,她瞟我一眼說:
「大姐,你的面色比我還差。」
我答:
「是的,有一點點擔心公事。」
我看惜如會不會有什麼話說,以便我可以尋找到線索。
可是,她沒有造聲,分明是等待我先發問。
已是十萬火急,如箭在弦,於是我說:
「偉特藥廠通知我,他們有一層顧慮,因為他們收到了一封不知何人給他們寄發的告密信,對我們有一些誤解。」
我說完了就把信遞到惜如跟前去,我想看看惜如看那信件的表情,好捕捉一些蛛絲馬跡。
可是,惜如接過了信,也不看,就放在桌上。
我奇怪地問:
「惜如,你沒有興趣研究一下信的內容?」
「不必了,信我已經看過。」
「什麼?」我吃驚,「這種告密信廣發出去了?」
「不,到目前為止,只發給偉特。」
「你怎麼知道?」
「信是金旭暉寫的,我當然知道。」
我咆哮:
「惜如!」
「你不用緊張,真相已經大白,你要聽始末因由,好好地坐下來,我講給你聽。」
我意識到事態的嚴重,跌坐在椅子上,瞪大眼睛看我的這個妹子。
惜如說:
「旭暉和我從來都是最佳拍檔,我們部署好了,在採取行動之前,就先警告偉特,讓偉特警告你,然後我們才通知你,何時公開購用了偉特避孕丸,服食了,不見效的惡果。」
「什麼人服用了會失靈?」「我。」惜如說。
那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我」字,猶如五雷轟頂,震耳欲聾。
「不可能是你。你吃了避孕丸嗎?」
「沒有,實際上是買了回來,每天把一粒衝進抽水馬桶去。我一直渴望懷孕,怎麼會吃這勞什子的鬼東西?」
「為什麼?惜如,為什麼這樣?」我的聲音差不多是哭出來了。
「因為這樣可以替金旭暉洩掉一口氣,而且到你窮途末路時,只得賤價出讓金家永隆行的股權。大姐,記住你不可以賣給別人,金老爺的遺囑規定只能先讓給金家人,況且,既非上市股份,誰會斥資買小數股權受制於人?你別無選擇。」
我冷笑,道:
「你想瘋了,我不會窮途末路。」
「你會,大姐,你會。」
「我不信。」
「你聽我把計劃講完,你就知道你會了。」
「大姐,我已經懷孕了,只要我向偉特提出,說我有購買避孕丸的證明,我對偉特的控告就會成立。他們不但不會相信這是一個佈局,而且我的身份曾令他們完全相信,是你故意要我這樣做,去破壞偉特名譽,造低股價,我若公開此事,連公眾都會相信我,因為以正途估計,作為一個男人的無名無分的女人,不可能不積極避孕。」
我恨得咬牙切齒道:
「以正途估計,無人會想像到世間上有你這麼狼心狗肺,肆意賤踏手足之情的人。」
「商場情場均如戰場,並無父子。」
逼虎跳牆,我也得狠起心來,挺一挺胸說:
「你儘管做假見證去,極其量你毀了偉特的聲譽,我負責賠償。正如你們寫給偉特的信,我損失的錢,未必不可從市場內賺回來。若一旦把這醜聞公開的話,股市狂瀉,我就趁低吸納,再伺機把股價提高。醜聞掩蓋得了,那麼,依舊有偉特的合約在手,生意長遠做下去,未嘗不會把損失撈回來。」
正所謂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我怕什麼了?
我是越講越有信心,道:
「告訴你,方惜如,今時不同往日,你和金旭暉要我全軍覆沒,可不容易。」
「若從削弱你的金錢力量上著手,我們知道你是今非昔比,不容易對付。況且,你身邊有唐襄年,你有本事,有魅力臣服他。」惜如不屑地說,「可是,如果涉及到商業罪行的話,可不是任何人救得了你。」
「你說什麼?」我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起來,「我犯了什麼法紀?」
「故意隱瞞公司資料,瞞騙股民,以不正當手段集資。」
「你瘋了。」
「還沒有呢!大姐,你鎮靜點回憶一下,是你親自寫了信給偉特藥廠,要求把那保障條款自原本合約中抽出來,另立補充合約,然後以以原本合約呈交證監處與交易所,一切公開的上市資料內都沒育這條款,股民是在不知道這種賠償的危險成分存在的情況下投資的,現今鬧出事來,股價下挫,你的責任可大了,蓄意造市的罪名一旦成立,是刑事罪,大姐呀,要坐牢的。」我惱怒得頭部脹痛欲裂,眼前好像有一團火,熏得我想掉出淚水來。
如果我現今手裡有利刀一把,那才是最大的不幸,我可以斷言,我必會就這樣衝過去,對準惜如,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至今方相信人在某個情況之下是真會起殺機的。
惜如滋油淡定地說:
「大姐,你現今是勢成騎虎,就是你宰了我也救不了你。」
「為什麼?方惜如,我們本是同根而生。」
方惜如一聽,眉一揚,額上現了青筋,道:
「同根而生,卻有不同際遇,從小父親尊重你,母親溺愛你,長大了名正言順嫁進豪門,生兒育女,我和健如的條件比你差嗎?怎麼卻處處給你比了下去,人們總是厚待你有甚於我們,你擁有的,我們苦苦掙扎卻不曾到手,這公平嗎?」
嫉妒的破壞力量可以毀掉整個地球,這原來不是誇大的形容。
惜如繼續說:
「我愛金旭暉,我有責任輔助他,令他快樂。只要我顯示本領,幫旭暉把天下打回來,他不必靠傅菁,我就能叫她滾蛋。」
故而,她要不遺餘力地去對付我。
「方惜如,你現今要求什麼?」
「很簡單,如果要平息這場風波,變成是子虛烏有的事,除非你把名下的金家產業與股權拿出來,以一個我們認為可以的價錢出讓給旭暉,否則,你洗乾淨屁股坐牢去吧!」
惜如說話的態度並不囂張,還是一向的那副淡淡然、不經心的嘴臉。可是,在我眼中,似見蛇蠍,毒氣熏天的籠罩著我,要把我消滅於無形。
「大姐,」惜如還嫌刺激我不夠,她仍在說話,「你曾有過相當幸運的日子,分明已經把金家的產權股份抵押給金旭暉,套現去營運你的成藥生意,最終還是給你贖回去了。可是,人無一世運,大姐,請你原諒,我要為快出生的孩子打算,旭暉答應過,把你手裡的金家遺產拿到手的話,全數撥歸我孩子的名下去。」
「惜如,」我忽然地心灰意冷,「不要趕盡殺絕,會有報應的。如果你是準備有後代的話,更應節制你的歪心惡行。」
「大姐,你原來不只是商業奇才,還能講道說教呢。」
我沒被她氣得吐一地血真是最大的奇跡。
完全的無計可施。
絕對的肉在砧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