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梁鳳儀
「尤楓,」家寶凝望著她,「有關基金的事,由你決定就行了,我不想干預,我不願意再管這件事了。」
「為什麼?」
「不為什麼,」他忽然咆哮,「我煩死了,我不陪你去了。」
第八章
36、言歸於好
只有殷家寶明白他為什麼在尤楓跟前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大大地發了一次脾氣。就算他堅強如那號稱永不會沉沒的泰坦尼克號,在全速前進撞著了冰山之後,也會飲恨於汪洋大海之中。尤氏集團破產案就是那座致命的冰山,是殷家寶碰不得的。
這一夜,殷家寶切實地體驗到漫漫長夜原來是如此難過的。
尤楓總有一天知道他的底蘊,他知道尤楓的性格,那個時候,說不定她會拔出槍來,對準他的天靈蓋扳動槍掣。殷家寶咬緊牙根,一手抓起電話,心想,乾脆告訴尤楓真相,好好地向她解釋。
殷家寶握著電話的手在冒汗,他有種恐懼感:如果尤楓不原諒他怎麼辦?
他嚇得立時把電話扔掉。在面臨一個失去尤楓的危機時,殷家寶才知道自己是如何地深愛尤楓。
天亮了,又是面對現實,承擔責任的開始。殷家寶倦怠地更衣出門,仰望著灰濛濛的長空,歎口氣,心想,沒有尤楓的日子肯定是陰雲密佈的。
才這麼想,耳畔就聽到沙沙聲,傾盆大雨忽而落下來,叫他一身濕透。正要轉身回家,他瞟見了一個人影。
「家寶,」尤楓衝上前,緊緊抱著家寶,「原諒我。」
殷家寶冒著滂沱大雨,不顧一切地吻住了尤楓。清涼的雨水沖刷著一對戀人心上的塵埃,叫他們兩顆心再光潔明亮起來。當殷家寶拖住尤楓跑回家之後,已開始在房子內享受著雨過天晴和雲開見月的舒暢了。
「尤楓,錯的是我,我不該發你的脾氣。我……真的不知該怎樣向你解釋。」
「不用解釋,我都明白。」
「不,你不會明白。」
「其實我們之間也不需要彼此明白苦處,只要互相諒解。」
「尤楓,」殷家寶凝望著尤楓,「我希望轉瞬間我們就已到了退休的年齡,可以遠離這個社會,在兩人世界裡安度晚年,那時候,我們才真正的不會再分離。」
「家寶,」尤楓興奮地說,「如果有一天退休,你能完成我一個願望嗎?帶著我遨遊五湖四海,走遍大江南北,回祖國去攀長城、上黃山、游西湖、觀秦俑、看故宮……我們中國的錦繡河山,每地都是俊景,每處都有豪情。這個心願由你來帶我一起完成,好不好?省過省、縣過縣,跨山越嶺,看完每一個值得我們中國人驕傲的景觀……」
「好。」家寶答應著,吻在尤楓額頭的短髮之上。
外頭世界仍是淒風苦雨,屋子裡的殷家寶和尤楓卻是平和恩愛地浸浴在他們的無瑕天地裡。
37、別緻晚宴
尤婕注資百樂金融集團,跟程羽成為新拍檔之後,業績令同業刮目相看。
客氣的江湖評語,稱他們兩個為無敵鴛鴦劍,雙劍合璧,互補長短,誰可爭鋒。不客氣的同業,則乾脆稱他們為雌雄大盜,市場上有什麼奇貨寶藏,他們都能捷足先登,擇肥而噬,永不落空。
程羽集中火力找內地公司,把它們引向香港的集資市場,他漠視企業本身的生產盈利能力,只運用他的財技拚命催谷股份,任何一隻百樂包銷的上市股票,短期內都能炒得比上市價高出不知多少倍。於是企業上市的生意幾乎被他一手壟斷。
至於尤婕,她一門心思放在香港之外的亞太地區投資項目上。
她縱橫亞太財經領域,往往得心應手,時來運到。
尤婕最近得到了內幕消息,知道印尼政壇上相當有影響的一個幕僚蘇爾哈的全資機構才富企業,需要一筆巨額組合貸款,才富企業之盈利前景光明,蘇爾哈所提出的貸款利息也是冠絕全球。
為此,誰不對才富企業的這項組合貸款包銷權垂涎欲滴?擊敗對手的唯一辦法就是直接感動和說服蘇爾哈。
然而,能引起蘇爾哈興趣的東西太少了,因為太陽下的事物,幾乎沒有什麼是蘇爾哈買不起的。
尤婕以香港負盛名的金融投資機構百樂集團副主席的身份,把歡宴設在印尼的六星級酒店一個總統套房之內,嘉賓只有蘇爾哈一人。
女主人打扮得高貴有如女王,她身穿一襲深黑色、沒有款式、全靠線條襯托的仙奴晚裝,肩上別了一隻黃金鑽石和白鑽璧鑲而成的蝴蝶形胸針。尤婕招呼蘇爾哈坐下來寒暄一番,才踏入正題,她一邊草略地介紹百樂集團,一邊囑咐侍役端上紅酒。
蘇爾哈一呷,那口酒醇香芬芳,不禁問侍役:
「哪一年的紅酒?」
「先生,是很有意義的一年,你看。」
侍役禮貌作答。
「這一年的紅酒特別好,也許是中外豪傑都在這年出生之故,」尤婕道,「另有一箱,刻上了你的名字及出生年份,也就是酒的年份,是一份不成敬意的見面禮。」
「這份見面禮跟女主人一樣,相當的別緻,太好了。」
蘇爾哈幾乎天天都會遇上一些要巴結他以拿到好處的人,但手段有高有低,像尤婕這麼一出手就如此大方漂亮高貴瀟灑的,真是少見。
一箱貴價紅酒價錢縱使高達十萬美元,對蘇爾哈來說,都只是小小禮物,它之所以能打動蘇爾哈的心,不在乎價錢,而在乎細膩的心思。
蘇爾哈知道尤婕這個女人很了不起。
這次晚宴雙方都沒有失望。
38、陰雲密佈
當尤婕赴過了蘇爾哈的約會,從印尼回到香港去時,她真是志得意滿的。正如她向程羽報道說:
「印尼有很多個金礦,我已成功地開採了一個。蘇爾哈的才富企業貸款的利息比天還高,我們向任何一家財務公司借了錢,左手交右手,轉給才富企業,就已經平平安安地得到一個非常可觀的利潤了。」
程羽聽了,沉思一會兒,然後說:
「我們拿到了才富企業的巨額貸款包銷權,既然才富企業利潤豐厚,我們這個總包銷根本不必分銷出去,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乾脆由我們承擔全部貸款。尤婕,你要探聽出印尼盾在短期內會不會貶值,美國卡爾金融集團的頭頭約翰偉諾已答應我以極低的利息,給我撥一筆美元貸款,如此一來,我們的利息差額就賺得更多。如果印尼盾堅挺的話,我們還可以在貸款期貨上下手,賺取雙重盈利。」
「你信得過我能探聽出消息?」
「我信得過你的手段和眼光。」程羽輕輕地吻在尤婕的鼻尖上,「尤婕,你真是魅力四射。」
尤婕抬起頭瞟了程羽一眼,她明白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感情。
既不是一見傾心,緣訂三生的愛戀,也不算是惺惺相惜,加上互相扶持的敬慕。只不過茫茫人海之中,總要找一個不必再過問自己過去的男子,手上有著此生花不完的資產,陪著終老。這份需要叫尤婕對程羽產生了濃重的依賴,多年來江湖行險,她是有點既疲倦又恐懼了。她需要一條可以安全著陸的船。
尤婕所得到的金融資料和信息,讓程羽大著膽子向歐美財團借貸美金,大手買進印尼盾,轉借出去。
當程羽和尤婕正準備張開雙臂迎迓又一次的商場勝仗時,意外發生了。
在炎炎的夏日,正當整個亞洲都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之中,顯得明亮而光猛之際,金融界內的氣氛卻侷促翳悶,分明是在醞釀狂風暴雨。外匯市場陰雲密佈,各地的貨幣都在一天天下調,印尼盾也難以逃避貶值的厄運。
尤婕整個星期處於極度緊張的狀態,程羽把高於百樂集團資產兩倍的錢,重押在印尼盾上。百樂向外借貸的還款期已近在眉睫,她從才富企業討來的本息,跟美元欠款還有一大段距離。
「印尼盾天天跌價,我們怎樣算了?」尤婕問。
「山窮水盡之際,」程羽攤攤手,「只望有柳暗花明出現。
目前作兩種嘗試吧,其一是趕快沽出我們控制的港股,套取現金;其二只有再行借貸。」
「誰肯借?」
「寶隆集團財雄勢大,他們的董事長李善舫是你父親生前的好友,你嘗試向他下手吧!」
尤婕急急致電李善舫的辦公室,要求約見。
李善舫的秘書周太回答說:
「李先生不在香港,他到上海公幹去了。」
39、往日情懷
和李善舫一起到上海來的還有以僱員身份隨著寶隆的隊伍而來的樊浩梅。很多時,她的客戶到外地出差,也會約她同行,以便提供單獨的按摩服務。
在外頭漂泊了三十多年沒有回到故鄉來的樊浩梅,對這次上海之行特別的興奮和感慨。除了一些刻意地保存著舊日風味的建築物之外,與其說現在的上海是舊日的上海,倒不如說它的外貌更像今日的香港,尤其是浦東,可以媲美任何一個海外的大埠。十年人事幾番新。樊浩梅心底的感慨與興奮都已衝出了個人和家庭的範疇,正為社會和國家的前景發出由衷的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