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梁鳳儀
「殷家寶,」尤楓鼓起腮兒來說,「我還未懷疑你在泰國有不軌行為,你倒來諷刺我。」
殷家寶忽然想起卡碧母子,就跟尤楓開玩笑說:「我在泰國其實有妻有兒,兒子還叫小寶。」
「去你的,」尤楓嗔罵,「再俏皮,我叫你跟陶子行一樣。」
「子行怎麼了?」「失戀。」
「他跟明明鬧翻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也不清楚。
我上你家去陪阿梅姨姨吃飯時,方力扯扯我說,姐姐有個新男友,老是開了部汽車在街角接她。」
殷家寶急忙要找陶子行,尤其是聽說偉業上市的生意終為百樂集團所得後。當然,他更關注妹妹方明與這樣一個踏實的男人的關係。
「真的鬧翻了?」殷家寶開門見山地問陶子行。
「我辭退了偉業的職位了,」陶子行答,「在偉業幹下去,顯得雙重的沒意義,在公,陳偉業要走的路線跟我很有距離,他喜歡公司循歪路走捷徑;在私,方明跟陳偉業走在一起,叫我無法再呆在陳氏旗下工作,心上是太不舒服了。」
這消息叫殷家寶大吃一驚,他無法聯想到是怎麼一回事。
「方明跟我參加公司的週年晚宴,認識了陳偉業,然後作出了她的選擇。」
陶子行的心哪怕在方明提出分手的一刻已經碎裂,表情還是平和的,他對方明說:「如果這真是你的決定,我只會祝福你。」
「謝謝,請明白,跟你要積蓄多少年才夠買一間房子,這種日子對我來說沒有安全感,你月收入百萬,是表面風光,一旦陳偉業不僱傭你,茫茫人海,也是夠彷徨的。」
陶子行點頭表示明白。他對殷家寶幽默地說:「方明的意思是,與其我靠陳偉業才令她有安穩的日子好過,倒不如她親自披甲上陣。」
殷家寶把一隻手搭在陶子行肩膀上,無詞以對,反為妹妹覺得難堪。
30、女兒出嫁
殷家寶自回泰國之後,還一直未有機會好好地陪母親吃一頓飯,這一夜他和母親在近上環的一家名叫好運來冰室的香港式茶餐廳見面。到了好運來冰室,家寶深知母親的習慣,一坐下來便替樊浩梅要了一個菠蘿牛油麵包和一杯「鴛鴦」,那是奶茶與咖啡的混合飲料。
「看來,你在寶隆幹得蠻起勁的,尤楓也是個很令人喜歡的女孩子,媽媽很為你高興,難得你事業和愛情都走對了路子,這不容易呀。」
「媽媽,不是很多人如我這般幸福。」殷家寶想起了方明。
「你想起了方明的事來了?」顯然家寶的神色瞞不過母親。
「這不是虛榮又是什麼呢?一個虛榮的女子,去跟一個有家室的男人走到一起,到頭來怕不會有好結果。」
樊浩梅低著頭呷著她的那杯「鴛鴦」,然後緩緩地說:
「女孩子在社會上掙扎經年之後就連一日中的些微不如意事,都可以刺激著她們,要想盡辦法擺脫困局。例如下雨天,穿著用自己血汗錢買回來的一套名牌衣服,在街角跟滿身臭汗的男人搶計程車,敗下陣來,衣服被污積的雨水濺濕了的那一分鐘,真會難堪得死去活來。於是心上想,有哪一個男人派了個司機來接載了我,對方就是英雄救美,自己就不妨以身相許了。」
「你說這個做法是不是有情可原?」
殷家寶望著母親,不知如何回應。樊浩梅搖搖頭,聲音放得很輕,語調卻異常堅決:
「不是說今日婦女不肯拿家中的抽水馬桶去換一個丈夫嗎?
那只不過是太平盛世用來紓壓的幽默語罷了。到真的大難臨頭,天搖地動也不會肯把老伴拋棄的才是愛情,才見修養,才顯情操。
「反正女兒大了,她選擇自己的路,就由她去吧!」
當自己的親人選擇走上歪路時,除了心痛,就只有無奈。方明搬出威靈頓街這幢她出生而至成長的舊唐樓,遷往半山寶雲道的豪宅去時,還是樊浩梅幫女兒收拾細軟的。
「媽,你跟我到新屋去一趟嗎?」方明問。
「把方力帶去吧,」浩梅看一眼女兒,「他回來會給我形容。」
樊浩梅靜靜地望著方力陪方明出門,到他姐姐的新居去。她從沒想過撫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會是這樣出嫁的。
「姐姐沒有留你晚飯嗎?」方力沒有吃飯就回來了,她問道。
「有。」方力聲如洪鐘,朗朗地答,「可是,哥哥今早不是說了不回家吃飯,連我都不回來,家裡不是沒有人跟你一起吃飯了嗎?」
樊浩梅抱住了兒子的手,淚珠一顆顆碎落在他手上。
第七章
3、陰謀詭計
紐約的清晨,像個昏睡一覺之後的美人,又開始恢復活力,卻猶存著一份嬌慵散漫,格外的惹人憐愛。如此迷人的氛圍之下,根本無人想得到在華爾街旁那幢金融大廈的三十六樓會議室內,已經有一班重量級的金融大炒家正在劍拔弩張、來勢洶洶地策劃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商業大戰。
在殷家寶心目中心狠手辣的約翰偉諾於此間只不過叨陪末座。
他之所以有資格在今日參與盛會,完全是因為前嘉富道集團主席泰迪福爾在嘉富道倒閉後,帶手下一批人馬為法蘭羅斯羅致旗下,成為他的一支衝鋒隊伍。
氣宇軒昂的法蘭羅斯一走進會議室,全場立時肅靜。法蘭羅斯先以他銳利無比的目光把在場各人橫掃一下,說:「都到齊了,好!在今日之前,相信各位在各種場合內都聽過一句話:二十一世紀是亞洲人的世紀。在過去的二十年間,亞太地區的經濟增長是駭人的。亞洲這個人力市場,猶如一窩蜜蜂,工蜂數目龐大,哪怕每隻工蜂只吮吸花蕊一次,就可以累積到大量的蜂蜜。我們不介意這窩蜜蜂埋頭苦幹,但,我們可介意,蜂后是誰?蜂后必須是我們。我們歡迎工蜂勤勞苦幹,但成果必須納入蜂后的庫房,供她揮霍和使用。所以,亞洲人只能是工蜂。可是,他們並不知道他們身份,這幾十年的順風順水,使他們高估了自己的國際地位,我們要想辦法把他們的想法糾正過來。這個辦法,實在早已由我策動,在座諸位配合之下展開了第一步,今日我們坐在這裡,是要各位匯報一次。」
法蘭羅斯將目光停在泰迪福爾臉上,示意他發言。「多謝主席的英明領導。在過去的一個月內,我負責在亞太區各地向當地的工商界人士提供最優惠的美元貸款,以低息為主要吸引,已得到了很好的反應。」
「森米,把你的看法和部署也給各位說一說。」「亞太區內多個國家的貨幣價值已然偏高,我們相信亞洲各國的貨幣會不堪一擊,在我們對沖基金的強勁攻勢之下,定能在外匯上把他們打個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法蘭羅斯立即接上補充:「只要亞洲幣值狂瀉,美元高企,他們身上的美元債務就等於緊封著他們喉嚨口的催命符,分分鐘可以致命。那時候,滿街的企業千瘡百孔,傷痕纍纍,登門求售,我們大可以精挑細選,以賤價收購。入主那些我們看中的企業,從點而線而面,再由商入政,控制整個亞洲局面。」
「各位先生們,請以你們高度的智慧,驚人的魄力,帶領我們踏入二十一世紀,一個仍用刀叉而不是筷子、吃燭光晚餐的世紀,乾杯。」
32、憂心忡忡
經歷了嘉富道事件,殷家寶認清楚一點,金融大鱷是會組織起來,進行集團勾當的。自從在泰國遇上了約翰偉諾,他就上了心。只是殷家寶想破了頭,也沒有辦法想出提供組合貸款如何能起到破壞作用。然而,他並不就此放棄他的疑慮,決定暗地裡監管整件事。
寶隆的這個提供美元借貸的行動,受到全東南亞工商界客戶的歡迎,包銷的工作瞬間就已完成。非但如此,殷家寶留意到類同的借貸已成為一種市場的普遍現象。
他忍不住找了個機會對李善舫談起他的憂慮,說:
「美元的升幅大大影響著亞洲的經濟狀況,美元走勢相當堅挺,對亞洲各國的經濟會引起不良後果嗎?」
「錢是不可能賺到盡的,」李善舫笑了笑,「亞洲這十年八載也真是夠風光了,在外匯上吃一點小虧,算是回美國一個面子。」
殷家寶皺著眉,不曉得怎樣回答。
李善舫看了他一眼:「你似乎在擔心些什麼?」
「我……」如箭在弦,不得不發,「我到泰國去時,發現向寶隆提供美元貸款的卡爾集團負責人竟是約翰偉諾,他以前在嘉富道金融集團任事。」
「這有什麼奇怪?嘉富道雖然清盤,但罪不及員工,他們總要另謀出路,約翰偉諾是個有本事的人。」
「主席,你不認為嘉富道破產,這班職員要負上責任?」
「家寶,你說得對,市場上流傳的罪魁禍首是那個神奇小子,我認為不會這麼簡單,就憑他一人動搖不了根本,就算他犯了錯,他的上司不可能不知情,他們要負上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