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瀲灩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差不多到了晚上九點,她家居然停電了!
一陣錯愕,她只能呆在一片漆黑的電視機前……不,整個屋子都是黑黑的,好不容易才眼睛漸漸熟悉了黑暗,摸索著去找出了蠟燭點上。
偌大的屋子,只有這麼一點點燭光,窗戶透進的風吹打得燭影搖晃,一屋子影影憧憧,益加詭魅起來。蒲雨苑覺得渾身涼颼颼的,披了衣服打開窗戶向外看,整個社區都是一片黑暗,一個恐怖的狀況。
她回來窩在沙發裡,抱著抱枕像抱著一個安全的支柱。燭光把她的影子打在牆上,風卻又把影子吹得支離破碎,恐懼趁機填補了縫隙,一陣寒氣滲入她的背脊。
別怕,別怕,她安慰自己,停電,電話還是通的,她可以打電話找朋友,這樣她就不是孤獨一個,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她救星似地拿起手機,沒多加思考,就撥出了一個號碼。
「唯?」譚洛胥的聲音是加大了的,他那裡很吵,似乎有很多人,他聽不到對方的回應,怕是自己的問題,連忙又加大音量:「喂?哪位?」
蒲雨苑其實一接通電話就後悔了。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不找別人單找他,彷彿出自一種反射動作。
但騎虎難下,她沉默了半天也只得開口。「我啦。」
譚洛胥聽得出是蒲雨苑的聲音,沒想到她會主動打電話給她,意外而驚喜,盡力用平常口氣問:「有事?」
她躊躇著,該不該把她的問題告訴他。先問了個無關緊要的。「你在哪裡呀?」
「我在朋友家。」譚洛胥終究還是關心她,他相信她不會無故打電話給她:「你怎麼了?」
蒲雨苑終於願意說:「我家……停電了。」
他笑了笑,不是小女孩,還怕停電。「你妹不在?」
她悶聲,「她跟同學去渡假了。」
「電會停多久?」他問。
「我怎麼曉得。」蒲雨苑的反應好像他問的是個可笑的問題。
「不會打電話去電力公司問?」譚洛胥反而覺得她可笑。
「怎麼問?」蒲雨苑直了眼,她從來沒做過這種事。
算了吧,別要求太多。譚洛胥認命地說:「我幫你差別,等會再打給你。」
她聽話地掛了電話,幾分鐘後他果然再打來,有氣有理地解釋給她聽。「電力公司說你家附近的線路臨時故障,已經在搶修了,不過大概還要幾個小時才修得好。」
「幾個小時!」蒲雨苑喊出了聲,很是懊惱。
譚洛胥想了一下,輕聲問道:「你會怕?」
他問得還算溫和,她的反應也和緩了許多,承認了。「唔……」
「在家等著,別亂跑。」譚洛胥只說了這句,就結束了通話。
蒲雨苑這邊卻呆楞楞的,通話都斷了,她還怔怔地拿著手機,好像沒聽到他剛才說的話,又好像被他剛才的話給嚇著了,一顆心陡地又是驚喜,卻又擔心。
她心喜的是他要來陪她,她不至於一個人孤單害怕。但她擔憂的也是他要來陪她,這裡停電黑漆漆的,還要跟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譚洛胥的速度夠快,當蒲雨苑仍在擔心與開心中掙扎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她所居住的公寓。
「真夠黑的,蠟燭怎不多點幾支?」他等於是摸黑進的門。
「我家就只剩兩支蠟燭嘛。」蒲雨苑說的好無辜。
譚洛胥只得進屋,慢慢適應一屋子的影影綽綽。就著茶几上的一支蠟燭他看見沙發上沒什麼空位,因為又是被子又是抱枕的,而面對著電視機前的茶几上堆著滿滿的吃食——
明顯告訴人家主人停電時在幹什麼。
一個美妙的週末,她卻一個人過,譚洛胥當然曉得,他是造成這情況的最大原因。在蔚琪臻和蔚時琪那天審完他之後,都表明了不跟他爭蒲雨苑的態度,但他自己對她又是不明不白的,導致蒲雨苑成了最大的犧牲者,忽然都沒人要了。
這讓他對今晚的蒲雨苑不只心疼,還有一點點歉疚,也當然更打定主意要陪她了。
他自動自發地在茶几上抓起一包洋芋片來啃。「嘩,這麼多吃的。變胖了怎麼辦?」
「反正又沒人在乎。」蒲雨苑咕噥著。
他在黑暗中看看她:「你怎麼曉得沒人在乎?」
燈光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聲音卻出奇地溫柔,而這樣的溫柔,不只令她大大地不習慣,還沒來由地有點慌。
她舔丁舔略略乾燥的唇,改變話題:「嗯,你要不要喝點什麼?」
譚洛胥手持著果汁罐朝她舉了舉,他在拿洋芋片的同時,早聰明地順便替自己取了罐飲料。
蒲雨苑的話題轉換於焉失敗,無謂而沒意義的話起不了作用,譚洛胥問回他所好奇的:「你為什麼打電話給我?」
蒲雨苑盡量把語氣放得隨意:「隨便手機按到一個號碼,就打了。」
「真的。」光聽他的聲音,就知道他不相信。
「我幹嘛騙你呀廠她急著辯解,太急了,反而讓人更懷疑。
譚洛胥笑了。看著她,慢慢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通常,當女人害怕的時候,最希望陪在她身的,是她最喜歡的人。」
這大概就是她剛才之所以打電話給他的理由,但她卻不想承認。「你在往自己臉上貼金呵?」
又來了,挑逗或曖昧的,一個追一個躲的遊戲。但他今天並不想玩游戡,也許是累了,也許得無聊,他忽然只想問自己內心要一個最誠實的答案,到底他愛不愛她?
「我們今天不要這麼迂迴來迂迴去的好不好?」他驟地認真說。「我們講實話怎樣?」
他正經的語氣雨苑不由得專注了些,但她不懂他的意思:「什麼實話?」
他琥珀似的眼眸閃了閃,「這樣吧,我先講,講完了換你。」
說什麼?蒲雨苑的心忽然明顯地跳起來,期待而緊張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她不由得感謝燈光的幽暗,這樣他才看不清她臉上豐富的表情變化。
他深吸了一口氣,彷彿終於下定決心,說了。「我對你的感覺很特別,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愛上你了。」
他說的很快,一個字連著一個宇,好像不這樣,怕自己會說不完似的。但無論他說得再快,蒲雨苑還是聽懂了。
不,應該說她是「聽見」了,但並非聽懂。他愛上她了?真的?他不是一直嫌她笨嗎?這真是太不可思議。
譚洛胥在簡單的告白之後長長吐了口氣,像釋放了一件壓在他心上許久的心事一般。他也急於知道雨苑的反應:「換你了。」
蒲雨苑整個人慢慢從遲鈍恢復正常,腦裡也漸漸開始消化譚洛胥剛才的表白。他愛她呢。光這個想法,就足以令她的心悄悄開始飛揚,慢慢慢慢飄高了起來。
她瞅著他,臉紅酡酡的,想開心又不敢太開心地,小小聲說:「我,跟你差不多啦。」
他慢慢笑了起來,顯然對蒲雨苑的答案很滿意。他認真地看住她:「你想我們有沒有可能?」
怎麼問這種問題。「也許……不知道。」
「試試看好不好?」他凝視著她,很認真很認真的,黝黑的眼睛裡透著洩漏感情的光芒。
「怎麼試?」蒲雨苑潤了潤唇,不知怎地,她的唇變得好幹。
「親親?看看感覺怎樣?」他半像玩笑地,卻又半像似正經地要求她。
親親?!太快了吧?蒲雨苑駭訝地抬頭看他,然而才望一眼,就失敗地垂下眼眸。不行呀,只要籠罩在他那令人癡迷的笑容之中,她大概就沒什麼反抗能力了。
「不用吧!」她防備地。
「怕什麼?」他已經向她跨前了一步。「還是嫌氣氛不夠好?有月色又有燭光,不是很圓滿?」
「怪怪的。」看見他往自己走來,蒲雨苑竟悄悄往後退了退。
「有什麼好怪?」他幽默地說,「這裡有乾柴烈火,還有孤男寡女,什麼事不可能發生?」
蒲雨苑並不覺得這麼緊張曖昧的時刻該笑,但她不由自主地被他逗笑了。
黝暗的燭光下,她的面頰顯得有點朦朧,然而那關不住的長睫,羽翼一般翩翩,兩瓣柔潤的唇,像正在綻放中的花朵,在微微的薰風中,緩緩地綻開,綻開……
他吻了她。
輕輕的一吻,唇瓣柔柔地貼著,彼此都小心翼翼的,像品嚐著什麼,或試探著什麼,只是短暫的接觸,隨即分開。
她怔怔的,臉紅紅的,完全意外於這麼淺淺的一個吻,也能有如此的震撼,她感覺熱燙燙的,心是燙的,臉是燙的,讓他吻過的唇理所當然是燙的,就連思想,幾乎都是火辣辣的。
他也沒想過,竟會是這樣的感覺。他的心跳著,氣悄悄喘著,迷眩於她輕柔的唇,她身上淡淡的芬芳,他發出了一聲深深的,熱烈的歎息,知道自己的內心正在為她投降。
兩人的情感似乎都找著了一個釋放的出口,但那機會太過短暫,逼著他們把那激盪的感覺全收回來,然而那動盪不安的心,意亂情迷的眼,如何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