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李樵
那樣,也許我就不會喜歡他更多了。
我突然冷靜下來,我不能就麼無事般地跟他說:「啦,我就是刺桐花,你還滿意你看到的樣子嗎?」
我還有一個角色得扮演,忘記了嗎?我是柔柔,那個癡癡傻傻的柔柔呀。
老天爺,你開的玩笑大惡劣了!
於是,我選擇了柔柔的面目面對他。
我叫他「葛格」,他一臉震驚,而我為此痛恨自己這麼做。
我到底在想什麼?我究競想證明什麼?我真是壞造頂了!
當晚我收到他的e-mail,他熱烈地談『柔柔「,他還要我為她祈禱。
告訴我,神會接受一個罪人的祈求嗎?
二000年六月五日
自從他說服母親讓我到小學裡接受教育後,母親看我的眼神不再充滿擔憂了,在校長的推薦下,她到鄰鄉的初中擔任音樂老師。
再次從事她最愛的工作,母親的氣色明顯變好了。
這些都是他的功勞。
他為什麼要對一個癡兒這麼好?為什麼要這麼無怨無悔地付出?
他的好,讓我念來麼看不起自己。
對他的喜歡愈多一分,就應討厭自己一分。
可惡,他為什麼要這麼好?為什麼要讓我覺得自己很壞?
我真的真的很想寫一罵他。
如果他有那麼一、兩個缺點,如果他對我有一些不耐煩的臉色,或許我就不會這麼難受內疚了。
二000年六月二一日
他一連寫了三封信質問我為什麼不給他寫信。
我怎麼有臉寫?
我寫不下去啊,我不敢再用刺桐花的身份跟他來往,我覺得有罪惡感。
我好矛盾,我想利用柔柔的純真,對他盡情報矯,對他盡情依賴。但,有時,我又嫉妒他對柔柔的好,對柔柔的疼愛,好幾次,我差點對他說:「我是刺桐花呀!」
但,我不敢。
如果他知道真實的我,他會怎麼輕視我?我不敢想。
我想念你。
我癡癡傻傻地看著他傳來的mil,淚流滿面。
我是作繭自縛,怪不得別人。
怎麼辦?我覺得自己走進一個死胡同,再也走不出來了
二000年八月十六日
他回台北已經一星期了。
為什麼這麼久?他明明答應我他會很快就回來的。
「相思欲寄無從寄,畫個圈兒替。話在圈兒外,心在圈兒裡。我密密加圈,你須密密知依意。單國兒是我,雙圈兒是你。整圈兒是團圓,被圈兒是別離。還有那數不盡的相思,把一路的圈兒圈到底。」
我在紙上畫滿了想念的圈圈。
與他每天朝夕相處,我已經很習慣他的存在,他一走,連我的一部分也帶走了。
那天中午看新聞,新聞正在播知名女立委兒子的喪禮,我才知道,他的弟弟阿拓跳摟死了。
我好慌,我好擔心他,我好想去找他,我知道他很愛阿拓的。
但,我什麼事也不能做。
我發現,他為我做了很多事,我卻不曾替他做過一件。
我是個自私的人。認識他之後,我才發現自己是這麼一個可惡可厭的人。
一直到午夜,我聽見母親房間裡傳來收音機的聲音,我才想到,他曾經跟我介紹過一個廣播電台。於是,我願意賭賭看。我點了「SOMEW『HEREOLJT』l『llER」這首歌,然後留言「我在老地方等你」。
我想我們之間,不僅是相知相惜,而我們的心靈也是相系的。
他收到了我的訊息,我們終於又在BBS上相遇。
我問他要怎麼做才能令他開心。
他只有一句話:「我想見你。」
好。我答應他。
我跟他約定在彩虹大橋見面,我準備豁出去了。
但在見面的那一剎那,我又退縮了。
我太懦弱了,我無法承受他的責難,就讓他去恨刺桐花。
二000年八月二十日
他在我的懷裡昏倒,我在他身邊守護了兩天。
在他昏昏睡著的這兩天裡,是我最幸福的時候。唯有此時,我才能以刺桐花的身份照料他,以刺桐花的眼神端詳他。
後來,他為了阿拓,在我懷裡哭得像個孩子。
我也想哭,在與他的談話裡,我與阿拓也很熟悉了。
但,我不能以刺桐花的身份陪他哭,我不能對他說什麼安慰的話。
可是,只要能住在他身旁,我已覺得足夠了。
事實上,我還能再要求什麼呢?
二000年八月二十三日
一切似乎又恢復到從前,我們每天都在一起,連最無聊的字,因為有他在身旁,都變得好玩了。
那天他說了白雪公主的故事。其實,我從小對童話一點都沒興起,但他講得如此認真,我怎能不捧場呢?
「他們呢?他們跑去哪裡了?」
我有意為難他,我想知道他會怎麼回答這麼天真的問題。
他的回答很出我的意外:「我們去城堡找他們。」
然後,我們瘋狂地在屋子裡大喊大叫、追逐。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我完全沒有記憶了。我只知道他想吻我,而我並不想拒絕。
突然間,他將我推開。他的臉上飄過很多情緒,有自我厭惡,有羞恥,有愧色。
我想告訴他:「不是你的錯!不要那樣想我們之間的事!」
但,他已經把我們之間劃出距離,他將我趕回家。
然後……他消失了。
二000年九月五日
開學了,小學恢復熱鬧,我仍然去上課,看似一切沒變,其實都變了。
他故意避開我,忽視我,不再與我親近。
其實,我知道他是痛苦的。
他是一個那麼重感情的人,會出此下策,其實最難受的人是他吧。
在一個喜歡的人面前,卻不能展現真實的我,而且還今他痛苦,那是一件生不如死的事。
我想,我已經嘗到報應了。
二000年九月十五日
因為思念他,所以我獨自到他屋裡,我看他看過的書,睡他睡過的床,好像在他身邊一樣。
那場火災來得太突然了,當我被濃煙嗆醒,我已經無處可跑了。
好可怕,到處都是大,我離死亡是如此近!
老天爺是要用這種方式來懲罰我嗎?
當我的意識念來愈模糊,我想到我就要死了,以後再也看不到他了,我就覺得好不甘心,我還沒跟他說我喜歡他呀。
當我再次醒過來時,我在他的懷裡,我緊緊抱住他,緊緊、緊緊的……
老天憐我,我沒死,而且,他重新回到我身邊了,他說不會再不理我了……
二000年九月十八日
我還是改不了偷聽的毛病,當他要求單獨與母親談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不敢相信,他竟然要我這個癡兒,娶我這個癡兒。
他瘋了嗎?
「我不回顧以前,也不去想明天會怎樣,我只在乎現在,而明天是現在的延伸,而我對她的喜歡只會更多更多。」他說。
天,世界上沒有比這更美的詞彙了。
我的心裡又驚又喜。他要我,他要我,他要我,他要我,他要我……
老天爺終於要可憐我了嗎?它已經寬恕我了嗎?
不用母親答應,我在心裡喊了無數的: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
二O0O年九月二十日
父親來了,他與母親關在房間里長談。
談完後,父親到我房裡,他還是那樣深深地看我,一句話也不說。
離開時,他對我說了一句話:「對不起。」
那一劾,我知返,玻碎的鏡子,再也無法粘回去了,我們家再也無法完全了。
一切都結束了……
我想,我該結束這場由我自導自演的鬧劇了。
二000年十月十日
「你是誰?」
在醫院醒來,我對著這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說了這麼一句殘酷的話。
當我看見了他臉上的不可置信、傷害,我的心也碎成了數萬片了。
離開他,是不得已,尤其,見到他在他父母面前如此保護我……
我不想再騙他了,也不忍再欺騙自己,以為自己擁有幸福。
我的了悟與放手,讓父親、母親得到釋放,各自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但,我卻釋放不了自己。
一個月了,好長好久的時間內。
我想念他,非常非常。
想念他風趣的言語,想念他的笑臉,想念他無辜深邃的眼眸,想念他在球場打球的英姿,想念……
我再也止不住思念的狂潮,我連上BBS站,然後,我看見他。
「我喜歡你,秋木槿,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我勇敢地對他告白。
「可是我已經有喜歡的女孩了。」他這麼說。
他總是這麼誠實,這也是我喜歡他的地方。
「跟我見面。」
我又提出要求,噢,他一定覺得我很討厭吧,明明已經被拒絕了,還一直纏他。
但他答應了,我的淚又開始氾濫,
可惡,他為什麼要這麼好呢?讓我這麼放不下他。
我約他在忠孝復興捷運站木揚線,我要以真實的面目見他。
也許他會因此恨我一輩子,但我不管了,任由他去吧,我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我不想再有任何遺憾了……
看完這ˍ篇篇的心情札記,我像坐了一的雲霄飛車,心重重的,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