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李樵
他親匿的語氣讓阮襲人的臉又紅了起來,可惡的男人!
為了顯現自己的大方,她靠入於拓的胸膛,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她慢慢平靜下來。
「六年前,在茱莉亞音樂學院,我遭遇到我人生的第一次挫折。」於拓回想著,他輕輕笑了起來。「我從小就是個優秀的小孩,一路念到大學、出國留學,毫無波折。也許這一切都太順遂了,反倒養成了我自負的個性,也讓我吃盡苦頭。」
「發生了什麼事?」阮襲人忍不住問。
「在台灣我或許是個天之驕子,但一到了人才濟濟的茱莉亞音樂學院,像我這樣程度的隨處可見,我彷彿被人從天堂扯了下來,根本不能接受這項事實。」他頓了一下,繼續說:「為了追上其他人,我比任何人都要用功,夜以繼日不停地練習,一天睡不到四個小時,那時候的我形銷骨立,比鬼還要蒼白,就像魅影一樣。」
「魅影?」阮襲人轉過身看他。
「嗯,魅影,一個因為自卑而傷害自己的可憐人。」於拓又是一笑,但語氣仍掩不住這件事實給他的打擊。
阮襲人心疼地握住他的手,她想告訴他,就算他不是莫札特,他在她心中仍是特別的,是獨一無二的。
於拓看出她的心思,他搖搖頭,反掌握住她的手,十指扣十指。
「不要替我難過,因為……」他溫柔地看她。「我遇見了一個天使。」
「天使?」阮襲人怔忡。
於拓捧起她的臉,兩個人跪立相對。「就是你呀,你,就是我的天使。」
「我?」她的唇微啟,湖般的眸子被投下了石子,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嗯。」他深深地凝望她,「那些時日我簡直不成人樣,楚天看不過我這麼折磨自己,他邀我去看一場女子溜冰賽,而場中表演的人就是你。」他拇指輕輕撫弄她的臉頰,「你的表演讓我的心整個震盪了起來,你的表情是如此的恬靜,你的肢體是如此的祥和,你是如此的享受自己的表演,你的一躍一跳與空氣融成一體,讓我打從心底感動起來,我終於醒悟了。」他嘴角揚起一個笑。「你教會了我享受音樂,享受生活,享受生命,而不是為了逞能追逐名利,你釋放了我的靈魂。」
阮襲人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瞪著他說著自己不能置信的話語。
「於是,我開始追逐你,即使開著十幾個小時的車,也要去看你表演。X.R,襲人,你有個神秘的名字,也牽動了我不曾情動的心。」他的眸子一轉沉黑如墨、漆黑如夜,眸底深處燒著灼灼的火。「你究竟是擁有了什麼魔力,讓我這樣為你瘋狂?為你癡嗔?」他低俯頭,把話壓進她微啟的紅唇。
好無禮的控訴,她什麼都不知道呀。
只有他一個人在受苦嗎?她也愛得癡,愛得狂呀!
「你有沒有想過這只是你一時的迷戀?」阮襲人瞪住他,任性地說。
聞言,他的眸子捲起漫天風暴。
「這絕對不是一場盲目的迷戀,你不知道當我見到你臥血在冰上時,那幾乎令我發狂!」他的手一緊又將她摟進懷裡,他的手一次又一次地撫著她的背,似乎好怕失去她。「我無視警衛的呼喊衝到你身旁,看著你的臉龐失去血色,看著血像無止盡般從你身上流出,而我除了呼救外什麼都幫不上忙,你知道我有多麼恨自已嗎?我恨死了這種無助的感覺。」
一股浪濤打了過來,阮襲人有瞬間的暈眩。「記住,你一定要為我撐下去,為了將來的相遇,你要為我好好活下去。」是他!那雙溫柔的手,那個幫她度過每個無助時刻的聲音。
阮襲人不能相信地盯著他。居然是於拓!
「於是,我決定向你告白,想一勞永逸解決這種相思之苦。我回到醫院,誰知道,」他拉開她,黑眸突然兇猛了起來。「你已經搬離了醫院,我瘋狂地四處詢問,得到的只有一句話——恕無法告知!」
對不起,對不起……阮襲人閉上眼睛,心裡喃喃道歉。那時候媒體四處打聽她的狀況,她的父母怕她精神承受不住,悄悄幫她轉院。沒想到,他們因此錯過了。
「你這個要命的女人,你竟然消失了,你竟敢就這麼消失了!在我發現不能失去你的時候。」
聽到他這麼深情,毫無修飾的告白,阮襲人彷彿感受到他當時的痛苦,心一陣一陣地扯痛起來。
「我丟下音樂跑去學電影,因為我需要新的事物來轉移我對你的思念。一學成,我立刻回到台灣從事電影工作,我想,也許你正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看著我的電影,而那就是我離你最接近的距離。可是,我作夢也想不到你會那樣出現在我的試鏡會上,」他嘴角傾出一個自負的笑,湛眸燦燦地凝睇她。「於是,我告訴自已——這次,絕不讓你再消失了。」
老天開了他們一個大玩笑。原來互相喜歡的兩個人,因歌劇魅影而錯過,又因歌劇魅影而相遇。結果,兜了五年,才知道對方的心意。
「為什麼你什麼都不講?為什麼你讓我一直在猜你的心?」他快把她弄哭了、他讓她覺得自已好可惡,讓她覺得好抱歉,可是……她也愛得好苦啊!
「我一開始就對你剖開了心,「夢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那個人就是指你。我尋尋覓見、依依戀戀,最後卻在屬於我最初的地方找到你。」他又深深地凝視她,「小傻瓜,你還不明白嗎?什麼樣的男人會不厭其煩地為一個女人作菜,什麼樣的男人會用我這樣的眼神看著一個女人,你想為什麼?」他低下身,他的唇停在她的耳畔,他輕輕地遞出一句話:「因為,這個男人深愛著那個女人呀。」
阮襲人動容地閉上眼睛,眼眶紅紅的,鼻子酸酸的。
「你是如此的脆弱,你築起了一道隱形的牆,你害怕受傷害。我不想嚇走你,我不想冒險再一次失去你,我不要讓這段感情淪為娛樂報導的八卦,我不要他們說這是為舞台劇宣傳的一種手段。我不喜歡那樣,我想保護你,我不要你受到任何傷害,因為我愛你呵。」
眼淚一顆又一顆地從她緊閉的眼瞼滑下。
「喔,襲人……」於拓的吻紛紛地落下,輕吻她的眉眼,輕吻她冰涼的鼻尖,最後輕吻她顫抖的唇。「別哭,別哭呀,求你。是我不好,我應該早點告訴你,不該讓你如此猜疑。我以為我是在保護我們的感情,但卻忽略你的心情,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你不要再說了。」阮襲人打斷他喃喃的道歉,她勾住他的頸項,主動遞上自己的唇,用行動來代替千言萬語。
他們互相親吻著對方,像在填補那段期間的空白。他們之間或許沒有太濃烈的火花,但那種寧靜恬適的舒服感卻不失為一種幸福。
屬於他們的幸福。
「你的腳是怎麼一回事?」情緒沉澱後,於拓問。「那次錦標賽受的傷嗎?」
「嗯,運動傷害,摔倒在冰面時又不慎被冰鞋割傷,醫生說,只差一寸就會傷及動脈,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唉,什麼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受傷後,就不禁站嘍。」她的嘴角扯起一個無奈的笑容,代表她一個夢想的破碎。
「不要露出那種表情,」於拓蹙眉,他不愛看她這樣寂寞的神情。「失去並不代表真正的失去,你還有我呀。」
「是呀,我有你。」望著那雙美麗又深情的瞳眸,她滿足地笑了。
是呀,她已經擁有了幸福。
「那次也是?」他又問,那次試鏡會上,阮襲人也在他面前摔了一跤。
阮襲人點點頭。
「為什麼不告訴我?」於拓攏聚了眉頭。
「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他的眼裡冒出怒火,不喜歡她這麼疏離。
「如果你知道我的腳傷,你還會錄用我嗎?」阮襲人歪著頭看他。
「會。」他斬釘截鐵地說。「但是我會讓傷害減低到最小。」他把她攬到懷裡。「為什麼不讓我好好寵你呢?」他在她發上輕輕一吻,然後將下巴抵住她的頭。
阮襲人靜靜地躺在他溫暖的胸膛,想著擁著自己的男人。
他是一個深沉又難以捉摸的男人,那雙看似冷漠、又老是令她心驚膽跳的眸子,竟然藏著這麼深厚又驚人的熱情。
她早該明白了不是嗎?人前,他總是帶副眼鏡、把長髮綁起來,冷峻,難以接近;唯有在她面前,他會放下所有的偽裝他煮菜的家居模樣,他喝酒的醺然模樣,他彈琴的瀟灑模樣,儘是展現在她面前。他用他獨特的方式告訴她,他愛她,他讓她覺得自已是特別的。
喔,這個可惡又可愛的男人!她是不是該回應他什麼呢?阮襲人不覺揚起一朵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