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李樵
「小姐,我的臉有這麼好笑嗎?」丁峻一臉無可奈何。這一幕戲已經第三遍了,可是,只要一到這一節,阮襲人就沒辦法演下去。
「對不起!」阮襲人的臉脹紅。「我一看到你這麼正經的模樣,我就……」她很少這麼無厘頭,與丁峻的相處像姐弟般,她實在沒辦法演出情生意動的感覺。
「襲人,你過來。」於拓冷冷的聲音傳來。
又要挨罵了。阮襲人心裡呻吟一下。
丁峻同情地拍拍她的肩。
她頭低低地站在於拓面前,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對不起。」她說。
於拓看了她半晌,「你有喜歡的人嗎?」他突然這麼問。
「嘎?」阮襲人心猛一跳,好像心中的秘密被知道了。
「告訴我,如果你喜歡的人就在面前,你會臉紅,你會心跳加速嗎?」
「我……」站在於拓面前,她臉紅得像蕃茄,心跳此平常快一倍。
「不管你有沒有喜歡的人,你都必須喜歡丁峻。」
「我是喜歡丁峻,可不是那種喜歡。」她急急地說,像在解釋什麼。「我實在沒辦法演出那種感覺。」她喃語。
「那你必須把他想像成你喜歡的那個人。」
「我……不能。」她喜歡的人是他,她不能把別人當成他。
「演員的字典裡沒有「不能」兩個字。」於拓突然抬起她的下巴,嚴峻地望進她眼裡。
這是阮襲人第一次看到他這樣嚴厲的眼神,他生氣了!
「我不是演員,是你把我帶進你的劇團。」她忍不住提出反駁,或者她是氣他要她去喜歡別人。
他眸子一黯,突然抓著她往舞台上走。「好痛,你……做什麼?」
「我跟你演。」站在樓梯下,他放開她的手,眼裡有著難懂的光芒。
等等,他要跟她演?
「你?」阮襲人怔住。
「你好好把感覺記住。」說完,他爬上樓梯。
什麼嘛,這樣說好像她很喜歡他似的。阮襲人不禁瞪眼,雖然她的確喜歡他。
「開始吧。」於拓在上頭丟下一句話。
於是,阮襲人慢慢爬著樓梯。不知怎地,她的心跳隨著一個階梯一個階梯的增加而增快,當她與於拓接近時,她抬起眸與他的眼睛相遇——頓時,她掉進了他的凝視中。
他看她的方式像情人,眼底有股熱力幾乎將她燃燒起來。她一晃神,腳一頓,「呀!」該死,這不是演戲,她是真的要摔下去了,阮襲人閉緊眼睛。
這時,一隻有力的手攪起她的腰。「你還好嗎?」他的聲音響起。
阮襲人睜開眼睛,於拓正俯身看她。「我……我沒事。」
於拓對她揚起一抹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阮襲人窒了窒,像呼吸被奪去般。
「太好了。」他將她扶正。「小心點,女人的身體是很寶貴的,我最無法忍受女人受傷了。」他又對她一笑,然後走下樓。
阮襲人當場傻眼,於拓怎麼會說出這麼肉麻的話?然後,她整個人僵住。對了,她怎麼忘了,這一切都是戲呀!於拓不是於拓,是勞倫斯,那是勞倫斯的眼神、勞倫斯的笑、勞倫斯的台詞呀!哈,她竟然把現實與戲劇混在一起了,多可笑!
「好了,丁峻、襲人,你們兩個重新再來一遍。」於拓冷靜的聲音響起。
那一刻,阮襲人恨死了於拓。
接下來,拜於拓之賜,阮襲人漸入佳境,可以心無芥蒂地與丁峻演對手戲。
這天,就在她快忘了那封信的恐嚇,意外發生了——
阮襲人與丁峻正在舞台上對戲,他們背後才剛搭建完的佈景突然整個倒了下來。這一切是如此的措手不及,丁峻反射性的撲向阮襲人,用身體護住她。轟然一聲,他們被埋在下面。
男生們紛紛衝上舞台把佈景抬起來,女生們則不敢相信的驚呼。
大家好不容易搬起最後一塊佈景,將兩人扶到旁邊。還好,兩人都無恙,丁峻只是小小的擦傷。
「你們有沒有受傷?」於拓聞訊趕來,他的眉頭攢了起來。
「我沒事。」阮襲人搖搖頭,驚甫未定。
「小阮沒事,我就沒事。」丁峻笑著說。
看到了峻手上的擦傷,「小李,你來幫丁峻上藥。」他揚聲叫一個人過來。
於拓又轉頭看阮襲人,她一臉的蒼白。他將她拉起帶到角落,伸手將她凌亂的發撫平。「你先回去休息。」
他的眼睛不自覺流露溫柔,卻不知道有一雙眼睛正銳利地觀察他們。
她的確需要休息,阮襲人聽於拓的話回休息室拿她的東西,她一打開置物箱,一封信掉了下來。只是一眼,阮襲人剛剛回復一點點的血色,霎時變得慘白!她撿起信,微抖著打開,一行字入眼底——
這只是個警告!
她驀地一驚,信從她手上飄落。噢,老天!剛剛那不是意外,而是蓄意!
她慌忙地從皮包拿起前幾天收到的第一封信,那個人不要她接近於拓,為什麼?恐嚇她的會是某個喜歡於拓的女孩嗎?
老天,她該怎麼辦?會不會還有人因為這件事受傷?
不,她不能讓任何人受到傷害!
第六章
休息室
「我告訴你們,這劇院裡住著一隻鬼。」
「鬼?」幾個膽小的女演員驚叫出聲。
「怎麼?你親眼看到了嗎?」有人不信這靈異鬼怪之說。
「不,是守門的老王說的。」
「他怎麼說?」
「他說,夜裡巡視的時候,有看到一名穿著黑色披風、帶面具的鬼影在劇院裡飄來蕩去。」
「拜託,你是不是太入戲了,真以為有「劇院之鬼」!」
「真的,老王還跟那隻鬼面對面,眼瞪眼哩。」
「然後ㄋㄟ?老王嚇跑啦?」
「欸,老王是抗戰英雄什麼事沒見過?他大膽地伸手要搞那人的面具,看看是哪個傢伙在搞鬼,但才伸出手,突然,「砰」地好大一聲!」這一聲「砰」讓女生們都叫了起來。「一陣白煙四起,你猜怎麼?」
「怎麼?那隻鬼把老王給吃了?」有人不信邪地笑了起來。
「不,是那隻鬼不見了,只有短短幾秒,就在老王面前。結果,老王現在還躺在床上,下不了榻。」
「喔,難怪最近不見老王……」
阮襲人默默聽著他們的談論。的確,這劇院裡有鬼,有人在搞鬼。她捏捏口袋裡的信件。沒錯,今早她又收到一封信,上頭寫著——
今晚十二點整來劇院,一個人!
因為不想再讓任何人受傷,她選擇準時赴約。
結束晚上的練習,於拓把她送到家門口,她等於拓車子開遠了,又跳上另一輛計程車回到劇院。
「小姐,要不要我在門口等你?」到了劇院,司機先生見她一個女生滿危險的,好心提議。
阮襲人婉拒他的好意,獨自走進劇院。
厚重的門在她身後關上,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我來了。」她揚聲喊道,一邊摸黑前進。「你在哪裡?」
沒有人回答她,只有她自己的聲音迴盪在其間。
漸漸,她的眼睛適應黑暗,開始看清眼前的事物。突然,一個黑影閃過——
阮襲人追上去,卻不見人影。
「你是誰?為什麼裝神弄鬼?我已經依約前來了,為什麼避不見面?」
四周仍是一片寂靜。
「敢做敢當,你有膽寫恐嚇信,為什麼不肯現身?難道你是個膽小鬼?」
一個人從黑暗中走出來,那個人穿著黑色禮服,從頭到腳兜著黑色被風,臉上帶著面具,蒼白的面具在黑暗裡顯得格外詭異與恐怖。
那是他們這次演出的戲服。
「你是誰?」阮襲人質問。
那個人只是轉身走開。
「別走!」阮襲人追上去。
那人似乎對劇院的地形很清楚,在黑暗中走路像風般,身影忽而從前方竄出,忽而消失,忽而又在某個轉角出現,忽而又消失在走道的盡頭。
「可惡!」喘吁吁地站在空蕩蕩的走道,阮襲人直覺自已被耍。「有種你就與我面對面把話說清楚,不要玩這種幼稚的遊戲。」簡直是看不起人,她也是有脾氣的,這傢伙把她惹毛了。
突然間,阮襲人感到一道風襲來,然後那個人像鬼魂般無聲無息地站在她面前。她驚喘一聲,被那副面無表情的面具嚇著,踉蹌退了兩三步。
「我認識你嗎?」她艱難地問。
那個人伸手觸碰她的臉——好冰涼的手,他是人還是鬼?!
「你……為什麼找上我?」她又問。
那人旋身走開,黑色的披風刮起一陣風。
阮襲人不肯放棄,又追上去。
「你是劇團的人嗎?為什麼要我離於拓遠一點?你跟於拓是什麼關係……赫!」話還沒說完,那個人驀地回身,帶著面具的臉突然貼近她的臉,黑黝黝的眼睛深處,有一把怒火熊熊燃燒著。
倏地,阮襲人的雙手被挾持。
「你……你想做什麼?」阮襲人這回終於懂得害怕了。
那人抓住她往前走,將她帶到一個房間,把她推進去。阮襲人才爬起來,門已經關起來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衝上前用力拍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