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李樵
「關我父母什麼事?像你這種金髮猴、粗魯男,連替我父母擦鞋都不配!」楚依依平日頤指氣使慣了,仗著大塊頭保鏢與哥哥在一旁,男人動不到她半根寒毛,說話自然狂妄而無禮。「來呀,有種你就來打我呀,看是誰教訓誰!」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男人被惹火的衝上前,同時,身材壯碩的保鏢也上前護在楚依依身前,眼看著一場血戰就要展開之時,楚天插入兩人之間,伸臂一推,兩個男人退開數步。
看似輕輕的一個動作,卻能夠將兩個強壯而防衛中的男人分開,由此可知,楚天也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
「依依,」楚天其實一下車就注意到阮襲人,所以,當依依故態復萌,他沒試圖阻止她,反而暗暗觀察阮襲人,直到依依出口不遜。「道歉!」
「不要!」真是集天下之大辱,自家人胳臂還往外彎,尤其是最疼自已的哥哥,楚依依一想就氣。「我為什麼要道歉!」就算她有道歉的打算,在這樣的情形下也拉不下臉。
「依依!」楚天皺眉。這次聲音有了警告的意味。
楚依依的回應是倔強地昂頭。
見情況如此僵凝,阮襲人淡然一笑,走上前。
「對不起,我沒什麼事,平白讓大家擔心了,該道歉的應該是我。」要楚依依這麼一個驕傲的女孩道歉,只會把場面弄得更難看。
「哼!」楚依依仍不知悔改,還得意地揚起唇:「早說你不對不就得了,害本小姐苦受紫外線的荼毒。」
阮襲人愣了愣,沒想到世間竟有人任性到如此無藥可醫的地步。
「唉,朽木不可雕也!」男人也受不了。「真是牛牽到北京還是牛。」
「你說我是牛?」火紅燒俏了楚依依的瞼,她忿忿逼身向前。
「誰說了?不就是你自個兒承認了嗎?」男人涼涼地睨了她一眼。
「你!」
楚依依一時急怒攻心,揚手一個巴掌就要甩上男人俊帥的臉,這時候,阮襲人突然掩在男人身前,那個巴掌就挨在她白嫩的臉上,瞬時,五個指印火辣辣地浮在上頭。
痛!是阮襲人唯一的感覺。她的臉恐怕已經腫得跟饅頭一樣大吧。
阮襲人摀住那抹火熱,她也是人生父母養,家人捧在手心的孩子,何曾受過這種罪!唉,只能說今天真不是她的日子。
在場所有人都愣了,楚依依更被自己的暴力駭著,她嚇得退了好幾步。
「我不是故意的,你們都看見了,是她自己突然跑出來的,我不是故意的……」她真的嚇住了,眼淚都跑出來,畢竟,她只是個二十歲的大女孩。「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告訴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像個小女孩般抱住楚天。
楚天滿懷歉意地望住阮襲人。「對不起。」
「我沒事。」阮襲人還是淡然地笑,只不過這個笑是帶疼的。她望著在楚天身上哭得一塌糊塗的楚依依,唉,她若不是這般盛氣凌人,應該也是個可愛的女孩吧。
「你這個……」金髮男人還想要罵楚依依,被阮襲人阻止了。
說來還不都是這個不知打哪冒出來的男人的錯,要不是他強替她出頭,也不會惹得她一臉狼狽。
「我真的沒事,倒是楚小姐,她恐怕是嚇住了。」她又說。
楚天深思地看了她一會兒,嘴邊不由掛起笑意。「我是楚天,謝謝你的包涵,我會好好管教舍妹的。」說完,他對阮襲人點點頭,將楚依依帶開。
阮襲人搖搖頭,看著他們一行三人走進劇院。
「哼,什麼楚依依嘛,一點也不楚楚可憐,小鳥依人。」男人嘟嚷道。
阮襲人忍不住被男人的話逗笑,卻又因為牽動傷處而呻吟了起來。
「唉,真是夭壽喔。」男人看到她的臉又叫了起來。「你的臉還真不是普通的難看耶。」他伸手想托起她的臉探視她受傷的狀況。
「痛!」阮襲人喊了一聲,不落痕跡地避開他的手。她不習慣陌生人的碰觸。
「哎呀,不只你疼,我看得都疼了。」他嘖嘖有聲地盯著她的臉蛋。
這還不是他害的,居然還當著女生的面說她難看,她看他的禮貌和那個楚依依半斤八兩,有得拼。
「好,是我的錯。」男人看出她眼裡的指責,舉起雙手,一副人是我殺的神情。「不過,你也沒必要替我擋那個巴掌,你瞧我臉皮厚皮膚又黑,我比你更有條件承受那個巴掌哩。」
還說!阮襲人疼得無法說話,只能拿眼睛去瞪他。
「很疼是吧?那你等我一下下。」沒頭沒腦地丟下話,男人突然跑開。
奇怪的男人!阮襲人撫著臉坐在階梯上。先在這休息一下吧,這張臉進去劇院大概也會嚇壞了人,搞不好於拓看了她這張瞼會要她改演魅影呢。
想到於拓,阮襲人的臉不禁變得溫柔,疼痛似乎也淡去了。
那天,於拓留她晚飯,飯後,他們一起看了茱莉安德魯斯演的老片「真善美」。偶爾,他們會交換一下意見,或為了劇中的一個趣點而相視微笑。
她從來沒想遇能與於拓這麼並肩地坐在一起,他對她來說一直是個很遙遠的人物。事實上,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到現在成為他劇中的一份子,她仍然有種作夢的感覺。那個一直放在心底的人,措手不及地蹦了出來,他會對她說話,他會對她笑,一切是如此的不可思議,就像突然掉入了某一個時空,有種錯置感。
不過,這樣就夠了。
她並不貪心,只要能這樣看著他,聽著他的聲音,她就心滿意足。
真的,這樣就夠了。
或許是因為心裡想著於拓的心情反應在她臉上,她的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男人回來時,就是看見她臉上的笑,不由問道:
「你這是苦中作樂嗎?方才明明看你齜牙咧嘴的。」他氣喘吁吁,滿頭是汗地把手上的東西交給她。
呼,好冰,原來他跑去買冰塊。他的細心不由讓阮襲人生起好感。她把冰塊貼在臉上那處灼熱,一種既疼又冰涼的舒暢感傳來,她緊蹙著的眉也舒緩開來。
「謝謝!」她說。
「甭謝了,我只是見不得女人受傷,尤其,這傷還是為我挨的。」他擺擺手。「不過,這劇院未免太偏僻了,跑斷我的腿才找到一家雜貨店。」
一陣微風吹來,適時送來一陣涼意。
阮襲人仰頭徜徉在其中,感覺發稍飄動了起來,她眼微微瞇起望著湛藍無雲的天空:
「這裡的夜空一定很美麗。」她轉頭看他,「我喜歡這裡。」她微笑。
男人一時看呆了,她被陽光曬紅的臉,以及唇邊乾淨純然的笑,像雨後的陽光突然迸現,好美!他楞楞地看了她好久,才在阮襲人的幾聲叫喚中回過神。
「對了,還沒請教你的名字,我是丁峻。」
「喔,你就是那個只要一現身就會造成交通癱瘓的人氣歌手丁峻?」
其實,阮襲人對演藝圈是一無所知,凌凡怕她被這個大染缸給污染,特別為她上了一課,尤其要她特別注意丁峻這號人物,說他是少女殺手,是出了名的花花大少,怕她被騙情又騙色。
唉,凌凡真是想太多了,她整副心思都在於拓身上,怎麼有可能再注意其他男人呢?
不過,丁峻倒沒傳言中像個花心大蘿蔔,否則他幹嘛去惹一個比她漂亮幾倍的楚依依呢,
「嗨,正是在下我。」丁峻對她伸出了手。
「我是阮襲人。」阮襲人也大方地與他握手。
「喔,你就是那個在試鏡會上摔個大跤的阮襲人呀?」丁峻學她方纔的語氣。
「是,正是在下我。」阮襲人不以為意地說。
兩人相視一笑,在這個多事的夏天,彼此交換了友誼。
———
進入劇院,才發現內部正在大整修,走道上堆滿纜線與整修工具,耳邊儘是機器聲,旁邊有工人在走動,走幾步路就能聽到「借過」、「借過」的聲音。
天哪,這劇院還真不是普通的破耶!
阮襲人與丁峻很有默契地看看對方,然後很有默契地笑了出來。因為,他們可以想見楚依依看見這一切的反應,並且可憐那些被楚依依炮轟的工作人員。
來到舞台,已經有一群人在那裡等著,只見方才梨花帶淚的楚依依已經重新上好妝,恢復她不可一世、高高在上如女王的模樣。
她遠遠坐在一旁,不屑與其他人打交道,身旁的大塊頭保鏢淪落為婢女,拿著紙張為他的女王扇風,楚天卻不見人影。
比起楚依依的傲慢,丁峻是個萬人迷,魅力四射。才現身,馬上有人圍上去和他打招呼,被冷落在一旁的阮襲人只好打量打量四周。
舞台附近的光線是昏暈的,只有牆壁上的窗戶露出微弱的光線。舞台已經被清出了一塊,附近堆滿佈景道具,一束光線靜靜地投射在舞台中央。
阮襲人尋了光束,抬頭看見了天花板上吊滿燈架軸線,光線是從天花板的一處天窗投射下來的;她又盯住天花板上那盞水晶燈,以及四周的稜鏡,心裡想,會不會像「歌劇魅影」一樣,那盞水晶燈當頭砸了下來?想想,她自我消遣地笑了起來。唉,還沒演戲,她倒先入了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