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李樵
如果拿美國南北時期來比喻,大家閨女的櫻花是南方姑娘,那麼,海芋便是遺世獨立的北方姑娘。
阿曼達深深吸一口氣,頓時,清新的空氣盈滿胸臆。
「美麗的小姐應該要配美麗的花。」宋沐星抱著滿懷的海芋送到她手中。
「貧嘴。」阿曼達低頭看看懷裡的花。海芋的花形簡單,外表修長,清綠的莖幹頂著白色如倒立馬蹄的佛焰苞,開口大大方方的指向天際,潔白又明朗的姿態,賞心悅目極了。「你不知道女人都喜歡玫瑰嗎?」她嘲弄地說,卻仍忍不住低頭聞聞花的香味,淡淡的清香,一如海芋獨特的外表。
「你不適合玫瑰。」又是這麼霸道的口氣。
「哦?」阿曼達抬眼看他,一副很有興趣的眼神。
「你知道海芋真正的花在哪裡嗎?」宋沐星看著她,沉靜的眼神讓他看起來成熟許多。「這裡。」他指著佛焰苞中央的黃色柱狀物。「海芋的外型其實很像百合,有一種清純柔美的感覺,在英文裡是以『尼羅河百合』來稱呼她。她的花形是隨著螺旋狀的花瓣捲入花心,好像把所有的心事藏在裡頭,給人既神秘又不可捉摸的感覺,而那正是你給我的感覺。」他突然抬起眼,瞬也不瞬的直望進她眸裡的那片綠野。「你有著櫻花一般脆弱的外表,卻有著一顆海芋般堅韌的心,還有什麼比海等更適合你呢。」
阿曼達的心突然一震,好像心裡的某一部分被他拿走了。
「我不知道你喜歡拈花惹草?」她以取笑的語氣來掩飾自己的心情。
「我拈花惹草的對象始終只有一個。」宋沐星黑眸直盯住她。「玫瑰高不可攀,茉莉花小家子氣,」他從她懷裡那把海芋中抽出一支,並用那支海芋抬起她的臉,他黑眸盯住她的綠眸。「我就只愛你這朵海芋。」一語雙關地說。
「可惜,我喜歡玫瑰。」她迎著他的眼神,心口不一地說,硬生生地拒絕他。
宋沐墾早就預料她的回答。「想知道海芋的故事嗎?」
「故事?」雖然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阿曼達仍然好奇。
「我在網路上讀到的,這個故事是說有一對非常恩愛的老夫妻,」宋沐星的眼光移到面前那一片海芋。「有一天,老先生生了一場大病,整個身子都沒辦法動了,老太太心疼極了,卻只能守在他身旁照顧他。某天,老太太告訴兒子,她想學開車。兒子驚訝極了,因為老太太連腳踏車都不會騎了,更何況是開車。兒子問老太太怎麼會想學開車?老太太說:我想學開車,載你爸爸上陽明山看海芋,因為以前你爸爸曾載我去陽明山看海芋,他指著海芋對我說『此情永不渝』。而海芋的『芋』即指『渝』之意,老太太也想這麼告訴老先生『此情永不渝』。」
「此情……永不……渝……」好美好悲傷的故事,阿曼達管那對老夫妻難過。
「是的,此情永不渝。」宋沐星回眸看她,眼神既堅定又執著。「那也是我要對你說的一句話。」
這句話在阿曼達的心湖投下一顆石子,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不要對我那麼好。她在心裡吶喊著。
宋沐星的直接教她差點招架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在這朵朵海芋點綴得像婚禮殿堂的景致中,她差點就對他Sayyes了。
此情永不渝……她何嘗不想?只是,她不敢想,也不能要呀。她避開宋沐星炯炯的注視,低頭假裝審視懷裡的海芋,發現其中一朵乳白色的花瓣綴著一顆晶瑩剔透的露珠,顯得楚楚可憐。
那是老太太的眼淚嗎?
還是……老天對她不能愛的憐憫嗎?
「走,我帶你去淡水看落日。」
思緒陷入一團亂時,宋沐星清爽的聲音又響起,殊不知他正是這「剪不斷,理還亂」的肇事者。
阿曼逢抬眼看他,卻見他端著一張又濃又燦爛的笑臉,惹得她不由彎起嘴角微笑。這個阿星呀!他的字典似乎找不到「憂愁」這兩個字,瞧他三兩下就把圍繞在她身畔的愁雲揮開。
怎麼辦?還不到一天的光景,她似乎已經愈來愈依戀他的陪伴。
***
宋沐星將他的寶貝車和引人注目的大把海芋寄放到商家後,兩人漫步走著。
淡水昔稱「滬尾」,依山傍水,有人又以「東方威尼斯」頌揚她的美。淡水曾是凱達格蘭族的天堂,漢人嚮往的移民夢鄉,先後又有西班牙人、荷蘭人、清朝及日本人佔領此地,建立了聖多明哥城與紅毛城。
這樣傳奇性的歷史,造就了今日淡水獨特的異國風調、國際色彩。歐式的古跡洋樓,日本風格的建築、漢人的老街和寺廟,加上現代捷運,形成一個富有變化的空間,及一分不羈之美。
下了紅毛城古堡,宋沐星領著阿曼達大啖美食。阿婆鐵蛋、渡船頭魚丸湯、阿給、滬尾豆花等,他說中國人最講究「吃」,要瞭解一個地方,必須先從「吃」開始。坐在路邊攤,宋沐星邊對她介紹淡水的歷史背景,讓她入境隨俗的去感受這個城市。
喝完了清涼可口的酸梅湯,宋沐星挽起阿曼達的手像情侶般的漫步在淡水河堤。河堤上三三兩兩坐著等待落日沉入水面的遊客,另一邊小朋友們嘻鬧聲不斷,堤防上有攝影家準備攝取落日的鏡頭,遠處傳來渡船頭開航的嗚嗚聲,整個畫面有一種凌亂中的協調,讓人有誤入對空隧道的想像感。
「快,我們去坐渡輪!」宋沐星拉著阿曼達跑上渡輪。
坐上渡輪,他們並肩站在船尾,一起看著夕陽的隕落。
太陽已經沉了一半在海平面上,整個天空連著落日位置的海面上,被渲染成一片橘紅色,使得整個景色變得更加絢麗。航行的渡輪靜靜的徜徉其中,像風景明信片一樣,連船在水面劃過時濺起的水花也是安靜的,不敢破壞那分美感。
「好美。」阿曼達記不得上次這麼近距離地看著日落是什麼時候的事。
宋沐星靜靜的看她。夕陽餘暉下,她扶著欄杆,晚風吹起她那頭長髮,夕照映著她好看的側臉,她看起來如此的美,白裡透紅的肌膚令人想咬她一口。
「累不累?」他問。
「現在才問?」阿曼達瞪了他一眼。「你以為別人都同你一樣精力充沛嗎?」
「我等不及想讓你看到所有美好的事物。」宋沐星望著眼前的美景,對她溫柔地微笑。
有人曾經用這樣的詞句形容他們射手座: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說的是他們總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你永遠無法跟上他們心思。
不過,也正因為太在意一個人,宋沐星才會想與阿曼逢分享他的一切。
「謝謝。」阿曼達望著他的眼神也充滿溫柔。「我今天真的過得很愉快。」她在台北的兩三個月,都還不及宋沐星給她的這一天。
「過來。」風吹得有點寒意,春天畢竟還是有點冷。宋沐星看到穿著單薄的阿曼逢搓著自己的手臂,他忍不住將她帶進懷抱,用外套裹住兩人,為她遮風。
阿曼達立即感受到一股溫暖包圍住自己,還有來自宋沐星身上的氣味,在在都令她有著被呵護的安全感。
她喟歎一聲,輕輕往後靠,感覺宋沐星的手臂立刻抱緊她。
「冷。」宋沐星男性的氣息拂在她耳邊,她的耳根立刻敏感的熱了起來。
噢,這個壞小子!他給了她太多的驚喜,她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承受其它?
宋沐星用力地抱住她的腰,將頭埋在她發上,深深吸了一口屬於她的氣味。
宋沐星不是沒有與其他女人交往過,他是個自由的人,討厭束縛,討厭規則,合則聚,不合即散,他向來只考慮他自己的需要。但——沒有一個女人能像阿曼達,讓他產生佔有的慾望。這種佔有慾是如此的陌生,宋沐星從來不曾這麼強烈的想要擁有一個東西。
暮色漸漸籠住他們,他們不再交談,靜靜地徜佯在這般景色中,有一種比言語更深沉的感覺瀰漫在他們之間。暮色拉近了天地的距離,也拉近了他們彼此的心。
而這還是他們第二次見面,相處的時間甚至不到二十四小時,但卻好像認識了一輩子一樣,兩人依偎的畫面像相愛很久、很久的戀人般。
渡輪已經靠岸,剛才還熱鬧的堤岸,此時籠著沉沉的夜色,岸邊的商家一一點起了燈,一閃一閃,此起彼落,好不熱鬧。
「走吧,我帶你去吃海鮮。」宋沐星拉起阿曼達的手,下船。
吃完海鮮,還有餘興節目。宋沐星帶著阿曼達往海邊走,阿曼達連喘口氣說拒絕的機會都沒有,人已經站在沙侖海水浴場的人口。
已經很晚了、很晚了,沙侖海水浴場早就關了。
「阿星,我們回去吧。」阿曼達說。
「不,我想送你一整座的海洋。」宋沐星很堅持,他往圍牆走.朝上頭指了指。「我們翻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