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李霖
終於從那臭死人的懷抱脫身,綠芽狠狠地大吸一口氣,可是,一種失落感也隨即侵擾她。
「誰跟你聊啊?堡裡新來一批年輕貌美的歌伎,讓她們陪你聊吧!」
「好哇!」大飛揚眉含笑:「不過,可別一聊完,她們馬上就會被你革職了!」
「胡說!你當我是哪種人?」綠芽雙手叉腰喝問著。
「又酸又辣的潑辣醬!」大飛笑嘻嘻的瞅著她瞧,眼底有明顯的挑逗之意,「是我最愛吃的那種味道!」
「好,晚上我要廚房每道菜都下三斤辣椒、半罐老醋!」綠芽噘高紅唇,假裝聽不懂他曖昧的暗示。
「你想謀殺人啊?我爹才不會准你這麼做的——對了!咱們都講一缸子話了,為什麼我爹娘還沒出來迎接他們的兒子?這些僕人是不是缺乏訓練啊?不知道該去跟老爺夫人報告本少爺回來了嗎?」大飛終於想起爹娘了。
綠芽不滿的冷哼道:
「為了慶祝桃花堡貴大少爺回歸,兩位老人家騎馬出遊,以示慶祝!」
「他們在玩什麼把戲?」大飛頗不以為然的搖頭。
「沒玩什麼,他們是因為你而大吵一架——」綠芽領著大飛往前廳移動,一面把先前的爭端說了一遍。
「知道了,爹娘的事,外公跟我談過,沒啥關係,他們會自己回來,你不必擔心了!」他的手撫著她的眉間,神奇的卸下她心頭沉重的擔子。
「大飛少爺,歡迎回來!」
成群的僕眾在大廳一字排開歡迎大少爺,如雷貫耳的歡迎聲,暫時阻擋兩人暗自滋長的情苗,大飛含笑走入大廳。
他的手一直牽著綠芽的手,握得很緊、很緊,直到寒暄結束,他也沒放開她的手。
***
打從石頭知道少爺要回來的消息後,他就開始興奮莫名,一等到親眼看見大飛;那麼大個子的人,竟然眼圈紅了一圈,話也講得語無倫次、結結巴巴的。
大飛好笑的敲敲他的頭,勾住他的脖子,一記過肩摔比以前更加快、狠、準!
石頭屁股才剛落地就忍不住放聲哭訴。
「大少爺,你可回來了,石頭日夜都在祈禱你早日回來,你要是再不回來,我的委屈都不曉得該向誰說?都是那該死的瘸子蘇健仁!他整天都跟小姐泡在一起,因為這樣,喜兒也不理我了——」
「整天跟誰泡在一起?石頭!你講清楚!」大飛揪起石頭的衣襟,表情凝重。
「就是大少爺小時候打傷的那個人啊!自從大少爺出外學藝後,他就來堡裡工作,因為小姐同情他,就作主讓他住下了,可是,他什麼事都不會做,就只會花言巧語,我看小姐就是被他騙了——」
「騙了什麼?」這真是青天霹靂!大飛從來沒想過,有人竟敢趁他不在,趁虛而入!?
「就是被騙了嘛!小姐拿他當好人,把她的珠寶手飾送給他,連喜兒都喜歡跟他開玩笑,每回見了他,就有一堆的悄悄話講不完,她從來沒跟我笑過那麼多,喜兒也變心啦!虧我待她那麼好——少爺!您上哪兒去?」石頭看見大飛抬腿邁步,急忙從後面跟上,大飛瞪他一眼,叫他停住腳步。
「我去芙蓉坊,你別跟來!」
「芙蓉坊?小姐現在住漵情苑啊!」
「知道了!」
既然有了別的男人,為什麼還搬到離他住所最近的院子?大飛雖想不透,但腳下一步也沒停的朝向目標前進。
進了花木扶疏,綠草如茵的園子,大飛的腳步立刻如貓般的輕巧,多年的訓練,讓他耳力精進,百尺開外的微細聲音,他已經能夠如近耳際般的聽得一清二楚。
房內共有三種不同的笑聲,不時交談的細碎耳語,不住的提到大飛……少爺……他們是在一起嘲笑他?
笑他什麼?笑他自作多情,仍拿過去喜歡緣芽的心來對待如今已亭亭玉立的佳人嗎?這一切讓大飛心痛不已。
他以為他們的感情不會改變,只會因為時間的累積而更加深刻真摯,可是,事實證明,如今的綠芽已非專屬他一人!
令他心痛的聲音,一直在耳邊迴響,激憤難耐的大飛,一腿便踹開虛掩的門扉。
「大少爺!」喜兒一看見是他,立刻往綠芽的身後躲,過了這麼多年,喜兒仍舊是怕他。
那名看來不起眼的年輕漢子就是石頭說的那個騙了綠芽的蘇健仁吧?看見大飛進門,他拿著東西的手就忙不迭放到桌子底下,這種畏畏縮縮的人物,會是綠芽的新歡?
但是很難講,五年的差距,或許會改變綠芽的喜好也不一定!
「洪大飛,你不去洗澡,跑來踹我的大門是什麼意思?」她捏著鼻子,口氣聽起來又跟以往沒有兩樣,大飛有點迷糊了。
「我是來——對了,找你來幫我刷背!」親密的語調,讓屋內三人同時改變神情,綠芽是氣憤得漲紅著一張臉,其餘兩人則是面紅耳赤。
「幾年不見,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原本對他的好印象,已經消失殆盡了。
「我還以為你學會了不起的大俠風範回來,沒想到從你進門到現在,我只看見一個滿嘴胡說八道的人!」
大飛變了臉色,目光犀利的橫掃廳裡的每一個人,看到蘇健仁唇邊的一抹得意的笑容時,他可就忍不住發火了。
「把你的手拿出來!」被大飛怒目一瞪,蘇健仁雙手不由自主的投降,從他手中攤開的,全是些姑娘的珍珠環鏈。
看著物證,大飛的信心全被擊潰了。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我無話可說!再說,你也沒資格管我!」綠芽倔強的仰起頭,大而有神的瞳眸,一眨也不眨的停在大飛臉上。
「我沒資格?走!去看看我有沒有資格管!」
大飛怒氣沖沖的強將綠芽拉走!
望著去而返的大少爺,石頭的眼中充滿疑惑,不過,聞到空氣不尋常的火藥味時,他這枚導火線,只能趕快閃人!
大飛如扛布袋般的將綠芽背在肩膀上,不管她怎麼捶打,他還是走回他自己的房間,到了兩人都熟悉的床,他才重重摔下她,在綠芽還沒分得出東南西北時,大飛已經從帶回家的行囊裡,抓出一疊厚厚的信件,丟在她的身上。
等綠芽定睛一看,她才知道打痛她臉的是她每個月寫給他的信函,一個月一封信,五年下來已累積成可觀的數量。
「你什麼都寫,日常生活的瑣事,甚至連剪了頭髮也從沒忘記給我捎一封信,還不時兜著圈子玩弄文字,有時拚出來『大飛笨蛋』可是,拚出來是『大飛回來』的更多,因為我知道你急切的要我早一點回來,所以,我用五年的時間,苦練至少十年以上才能學會的精湛武藝,你知道這當中我吃了多少苦嗎?你這麼對待我,是在玩弄我嗎?」
大飛焦躁的在房裡來回跺步,手指撥著撩亂黑髮,十足像個困在籠中的野獸。
「大飛!我從來沒有要玩弄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誤會了?」綠芽冷靜的對大飛的表白。「剛才是我的脾氣太壞,講了不好聽的話,請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現在可有資格管你了?」他站在床畔,口氣稍微緩和了些。
「你這麼重視我,讓我真的很感動,但是,這跟有沒有資格管我並沒有關係啊?」綠芽弄不懂大飛的想法。
大飛則是一副余火未消的模樣。「你還裝蒜?你想作假到什麼時候?」
「大飛,你變得好奇怪,為什麼老講這些我聽不懂的話呢?是不是太累了,早些休息吧,我喊石頭來侍候你!」綠芽張手輕觸他的背脊,但大飛動作飛快,一會兒已經連手帶人,把她擁在胸前。
「侍候我?這應該由你來做才對!」捏緊她的下額,讓她的俏臉動彈不得,也讓她看見他臉上的緊繃。
「大飛,放開我,請你放尊重一點!」綠芽仍試圖講理。
「尊重?我只是想要回五年前還沒完成的那一部分而已!」大飛忽然感到一陣厭惡,想起曾經有人已玷污他的所有,他的胸口便揪起一陣無名的疼痛。
「走!」再度扛起綠芽,火熱炙人的高溫,穿透她薄薄的衣衫。
被大飛搞得暈頭轉向的綠芽,忍不住連聲抗議道:「放開我!你瘋了嗎?別這麼抱著我走路!」
「不放!我以前就是太笨,被我娘煽動,說什麼要給你時間長大,硬是收了行李踢我出門去學藝,我爹給我找的師父又是死腦筋的老古板,要不是我後來想辦法逃到外公那兒,到時怎麼被師父整死的,你們都不知道呢!」
原來,當時匆匆的分別還有這段故事,大飛若是不提,綠芽還一直被蒙在鼓裡。
大飛不讓綠芽良心好過,繼續數落她。
「你以為我上外公那兒就有好日子過嗎?劈柴、打水、燒飯、洗衣……每件事情我都得做,爹還發神經寄信來罵外公,外公就把我丟給他的徒弟當沙包練,想不想數一數我身上的傷痕?要不要我告訴你每一段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