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李臨
「你要不要搭電梯?」西裝筆挺的符震雷表情僵硬的問。
「不要啦!」曉依拒絕了。「我陪你走樓梯。」
又爬了五樓,她又停下腳步休息,從小皮包裡取出手帕擦汗,順便也替他擦拭額上的汗水。
「你真的不搭電梯?」他不忍心折磨她。
「你不怕搭電梯了?」曉依歪著頭仔細的看著他,然後誇張的歎口氣,認命地說:「我們繼續爬吧!」
沒辦法,誰教他的臉色那麼難看。
走到第十九層樓時,熱鬧的喧嘩聲不斷由上層傳出。符震雷重重的歎了口氣,開始仔細的檢查彼此的衣著,他要以最完美的一面面對他的家人。
挽著他左臂的曉依對他渾身緊繃的嚴肅十分不解,她不時的側身打量他,尚未提出疑問,眾多的人潮已分散她的注意力。
過七十大壽的符天德五年前便已退出商場,雖然現在不再掌權,但幾十年縱橫商界所累積的人脈,仍讓今天有著川流不息的賀客。
就因為符天德是個以朋友為重的人,這種熱鬧場面符震雷自小已司空見慣,不過他卻深深厭惡這爾虞我詐的場面,所以,他下定決心,將來他有能力時要買一座小山,當個城市邊緣人,過著半隱居的生活。
但是,從沒見過這麼多人的曉依,第一次和這麼多人同時擠在一間房子裡,自然覺得處處新鮮有趣,忍不住的東張西望。
「震雷!」一名雍容華貴的婦人排開眾人,張開雙臂朝他走來,溫柔含笑的臉龐掛著兩行熱淚。「兒子,你能回家實在太好了。」和伍芝棋擁抱了一會兒,他才將曉依帶至她跟前,向曉依介紹,「曉依,這個辣妹是我可愛的媽咪,你看是不是很辣呀?」
「才不辣,是漂亮!」曉依有樣學樣的擁抱伍芝棋。「跟我媽媽一樣漂亮!」
兩人的一搭一唱逗得伍芝棋心中大樂,曉依那燦爛無心機的笑容,在和伍芝棋初見面的那一剎那便已征服了她。
伍芝棋拉起曉依的雙手閒話幾句,就要他倆一起去見符天德。
符震雷相當抗拒。「媽,替我把禮物送給爸,順便代我向他說聲恭喜。」
「這樣很沒禮貌耶!」伍芝棋還沒開口說話,曉依已出口教訓他。「家人生日就應該誠心誠意的送上祝福,如果沒辦法見到本人,就打電話,打電話找不到人,就寫卡片,如果連卡片也收不到,那就——」
「爸在哪裡?」符震雷投降了。
「書房。」
見符震雷朝書房走去,伍芝棋也牽起曉依的手,一路尾隨過去。
曉依不是符震雷第一個帶回家的女人,所以伍芝棋不會自作多情的認定她就是未來的兒媳婦。不過,比起從前的女人,曉依多了份天真的孩子氣,她也沒忽略兩個孩子並肩站在一塊時和諧的氣氛,而且,曉依居然能讓頑固如牛的符震雷自動的去見他爸爸,這真是不簡單。
以前總要兒子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可能回家一趟——如果,曉依可以當她的兒媳婦,或許冰凍多年的父子關係可以解凍。
伍芝棋在心中一面打著如意算盤,一面詢問著兩人的交往狀況,而曉依也毫不隱瞞的說著彼此喜歡對方的心情——
他們一走進書房,歡笑聲便戛然而止。
曉依看著滿屋子人緊張的表情感到大惑不解,而符震雷和符天德這對面貌神似的父子,更是如臨大敵的瞪視著對方,這讓她覺得更奇怪了。
符天德端坐在紫檀木龍椅上,威赫的氣勢像是渾然天成一般,膽小之人恐怕會被他噬人的眼神嚇破膽子。
不過,符震雷可不是膽小之輩,經過「衣櫥事件」後,他就變成處處違逆父親的「孽子」了。
不過,今天是符天德的壽辰,一向有分寸的符震雷並不打算在這個時候挑起戰火。
「爸,生日快樂!」符震雷擱下禮物,轉身便打算離去。
「那是什麼禮物?做那種娘娘腔的工作,準備的禮物大概也是給娘娘腔的人玩的。」說著,不屑的譏笑聲劇烈的在書房裡迴響,而書房裡的人只能尷尬的陪笑。
幾個友人試圖當父子兩人的和事佬,但全被符天德可怕的神情嚇得不敢出聲。
曉依的小手溫暖的包著符震雷的大拳,她不懂符震雷為什麼一副要揍自己爸爸的模樣。
「為什麼這麼生氣?」她在符震雷身畔細聲問。
「你沒聽見『有人』在罵我?」他的惡聲惡氣不輸自己的老爸。
但曉依更不懂了。「你被罵?我沒聽見難聽的字眼啊!娘娘腔不是形容男人做事像女人一樣細心嗎?你爸爸說你細心,你還生氣喔?」
曉依說完話,符震雷的火氣更猛了。「他不是說我細心!他是在說我的工作不入流,不是男人幹的,說我不是男人!你懂了沒?」
「很高興我兒子終於明白我的意思了:」符天德的冷箭再次發射。
「為什麼這麼說震雷?」曉依清麗的臉孔對牢了符天德,臉上仍掛著笑。
「你是什麼人?我跟自己的兒子說話,旁人沒有插嘴的餘地!」符天德怒眼瞪著曉依,他不會被她的笑容收買,但他的火氣的確少了一些。
「我是雷曉依,是震雷的朋友。」曉依仍是笑容可掬的。「爸爸跟兒子講話,旁人不能插嘴是絕對的嗎?我爸跟弟講話的時候,我們就常插嘴啊!」
「你是什麼東西,竟敢教訓我?」符天德睨著曉依。
「老伯,你很沒禮貌喔!我已經說過我叫雷曉依,為什麼還要叫我『什麼東西』?」她誇張的歎了口氣,伸指戳戳符震雷的胸膛。
「怪不得震雷對人家說話的時候常常忘了禮貌,原來是家學淵源。」
笑聲此起彼落的輕聲響起,但被「沒禮貌」的父子檔目光一掃,全又閉上了嘴。
曉依迷惑的蹙起眉心,不懂自己又說錯什麼了。
「老伯,震雷明明是男的,你怎麼說他不是?難道……他也是變性人?」
有一個「變性人」的好朋友,她就以為「變性人」是一種正常的性別嗎?符震雷暗自在心中呻吟。
「他是變性人!娘娘腔!丟盡了符家臉的畜生!好好的工作不幹,當個只會伺候戲子的下人,什麼經紀公司經紀人?比下三濫更不如!」
符天德的吼叫讓符震雷冷肅的咬緊牙根,沒有回嘴。
一時間,書房內只聽得到兩父子的抽氣聲。
「震雷!」伍芝棋心疼的喊道。
這時候,他氣得聽不見母親滿帶哀淒的呼喚。
但曉依聽見了,所以她擠入兩人對峙的暴風圈,捧著符震雷漲紅的臉,讓他看著自己。「不可以這樣,伯母很難過,她在哭喔!」
「曉依——」怒意狂潮仍在胸膛裡翻攪,讓他的臉色陰晴不定。
「老伯若罵得不對,你就應該分析給他聽,讓他明白他是錯的就好了,跟他對罵就變成你沒禮貌了,老伯也會傷心難過。」曉依吸了一口氣,抹去眼眶邊的淚水。「我爸過世之後,曉萼她們常後悔以前對爸爸做了那麼多不尊重的事;如果可以跟爸爸多相處一些時候,我現在也不會搞不懂流線體……」
「我還沒死,用不著貓哭耗子假慈悲!」指著曉依,符天德暴跳如雷,「我沒錯!他就是個靠戲子賺錢的下流胚!」
「老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生氣?不過,我認為他的工作很了不起!」她開始敘述他工作上的點點滴滴,小至戲裡的一個髮夾,大至一個活動的進行,她把自己見到的一切一古腦兒地全說了出來。「要不是有他,我們就沒有那麼好的明星、音樂、戲劇,我妹妹曉姍失戀的時候,就是因為費翔皓的電影才支持著活下來的,震雷的工作很重要!」符震雷頭一回覺得自己像個「偉人」般,他好高興有人居然能視他為珍寶。
「咳——我還是認為,男人的工作應該在正規的商場上。」符天德氣弱而牽強的擺著冷面孔。
符震雷是他的獨子,因為對他期望高,相對的要求就更高。
他一直非常遺憾唯一的兒子沒能繼承自己努力得來的天下,反而白手創立自己瞧不起的事業王國。「爸爸,生日快樂!」兩個衣著人時、面貌冷艷的時髦女人蛔娜多姿的走進書房,見到符震雷在場,兩人先是一愣,冷箭隨即開始掃射。
「哎呀!這不是親愛的小弟嗎?我們是不是錯過好戲啦?」波浪捲發披肩的符雲曦率先開口。
「老弟呀!別把爸氣死,今天可是爸的大壽喔!」剪了一頭時尚短髮的老二符虹霞也跟著說道。
「雲曦、虹霞,你們少說兩句!」伍芝棋生氣的斥責兩個女兒,「不幫著勸架,火上添油做什麼?」
「符雲曦、符虹霞?」曉依似乎像發現了新大陸,雙眼直逼視兩姐妹。「曦酒店和亞都皮革代理公司的符雲曦、符虹霞?」
兩人迫於曉依的氣勢,飛快的點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