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黎小沛
「淳尹叔叔?」巧心興奮的高喊。耳朵靠近珞儂移過來的話筒,「淳尹叔叔。」她向他打招呼。
夙麒的心底更不是滋味。看著他的女兒這麼高興聽到那個人的聲音,還有珞儂因那人而起的紅暈。他真有股想切斷電話的衝動。
夙麒始終一言不發冷眼旁觀,臉上的寒霜足夠冰凍三尺。隨後又像什麼事也不曾發生般,什麼話也未提起。
那晚夙麒待到好晚才離開。巧薔不知是刻意避開把房子讓給他們,或是正如她所言有約會,然而珞儂感覺得到巧薔的不對勁……
他們三人似個小家庭般合力煮頓晚餐,飯後他陪巧心聽童話錄音帶,融洽得令珞儂都快產生錯覺。接她們母女回嚴家的事也沒再被提起……因此這個夜晚,大致上是愉悅的。
只除了夙麒在巧心睡著欲離開之時,只在她唇上蜻蜓點水般的一吻,教她好生惆悵、失望外,一切都是那麼好得教她不敢相信,而相信之後怕受傷害的是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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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紅盯著景韓帶來月吟的日記,及所引出的答案,震得她似硬塊梗在咽喉,發不出半句話。緩緩的,她合上眼,似再也經不起任何的打擊,將身子埋入辦公椅。淚水悄悄的自她眼角滑落。
天光育幼院!月吟果真將她的女兒棄置在育幼院!
「琴姨,」景韓驚訝的望著那串淚水,「你知道是誰,是不是?」琴紅無奈的點頭,「那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我們終於找到她了。」
「不,」她倉皇的,「我不能認她,她恨我。」
想到她是如何告訴她,她永遠不會原諒她的父母。琴紅好心痛;天!但願她能彌補一切。她很高興她有一個這麼漂亮又善良體貼的女兒,如此她便滿足,她不會再多奢求。
「為什麼?」他蹙起眉不解的回視她,「爸一直希望能將你們母女接回去團聚,多年來他一直活在對你的愧疚中,自責他對不起你。琴姨,回到我父親身邊吧,他需要你。」
他真摯的口氣教琴紅原本堅定的心動搖了,「你不恨我嗎?是我破壞了你的家庭,是我的介入才使你的父母……」
他打斷她的自責,「不,我從未恨過你。從我一出生,我的母親便恨我,她恨我的來臨佔據了她太多的時間,更恨我父親讓她懷孕。從小,我只有在她高興的時候,才被准許留在她身旁十分鐘。」他隱藏得很好的情緒中,仍可聽出一絲感傷。
呃,她無法相信有誰能不去愛小時候的景韓,他是每一個母親心目中所希望擁有的孩子。她好恨月吟,她自私的傷害了景韓稚小的心靈。
「琴姨,他們的婚姻是一場災難,原諒我這麼形容,縱使沒有你介入,總有一天他們也會仳離。當父親把你帶回家時,我從未見過他這麼快樂。琴姨,有你陪伴的那一年,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從此以後,我很難再看到他真心的笑容。而你也給了我所有的關愛──一個孩子所需要的母愛。我並不恨你,我只遺憾你不是我母親。」
更多的淚水湧出她眼眶,「謝謝你,有你這一番話,我便覺得此生值得。」
「不,還不夠,有人更需要你:我的父親,你的女兒。」他審視她臉上存在的迷亂,「是那個女孩是不是?你怕她會看輕你。」
「珞儂從小在天光育幼院長大,她背上有你母親所形容的胎記。我不能與她相認,珞儂是個善良的女孩,從不記恨,但她卻親口告訴我,她恨她的父母,她永遠不能諒解他們拋棄了她……」琴紅終於哽咽的說不下去。
景韓明白,會的,這一切會有個美滿的結局,他相信假如他沒有看錯的話,那女孩……他同父異母的妹妹會諒解的,他可以看出她對琴紅存在的感情。錯不了,母女天性一直存於她們之間。
「琴姨,會的,上天會給你一個補償的,在你如此對我及父親,你為我們帶來了愛,你是個很好的長輩。」
琴紅破涕為笑,接受他的恭維。
半晌,景韓忽然顯得有些難為情,但最後還是道出他的話,「我衷心希望你能成為我的母親。」
琴紅只是很感激的望他一眼,「我們已經二十多年沒見,當一個女人年華容貌都已失去,她還剩什麼呢?我不再是當年的李琴紅了,他對我存在的只是二十多年前的回憶。」
「你還愛他嗎?」他毅然的提出。
琴紅遲疑了一會兒,她曾在報章雜誌上見過他,半白的頭髮、風霜的面容,仍無法改變她見他時那顆似少女的心。他睿智依舊,仍可以輕易的捕捉她的心。
「是的,或許他蒼老了許多,或許他傷害了我很深,但二十多年來我還是愛他。」
「琴姨,希望你會原諒我的擅作主張。爸,你聽到了吧!」景韓現出一絲調皮的面容。
琴紅錯愕的將目光投向出現在門口的男子,兩人抵擋不了的情意在半空中交合。
景韓識趣的離開這片小天地,他相信他父親會有辦法將琴姨娶進裴家的。
第九章
珞儂盯著眼前的男子瞧,是那晚出現在曼蒂要找琴姨的男子,她不明白他為何會找上這裡。
對方展開友善的笑容,「裴景韓,記得嗎?」
珞儂露出笑靨,並不覺得她需要防備他,「當然記得,你不是個很容易就能教人忘懷的男子。」她信任的開門邀他入內。
「謝謝你的讚美。」俟兩人坐定後,他又再度開口,「今天我來,是有個目的。」
珞儂納悶不解的回望他。
他清清喉嚨,將他所明瞭的一一揣訴,最後,「你是琴姨的女兒。」
珞儂在聽完後的情緒,恰與琴紅當初的表情如出一轍,震驚不信,還有痛苦。
「不,我不信!」她訥訥的,「琴姨是那麼的好,她不會是那個拋棄我的母親,不,不會是的,我不知道你告訴我這些事的用意何在,但琴姨絕不會是我母親。」她用所有的苦楚嘶喊。
「我調查過,在二十五年前的三月十號那天進入天光育幼院的孩童中,只有你尚嗷嗷待哺,這一切不可能只純巧合。」
見她不語,景韓努力不懈道,『琴姨在得知她的女兒仍活在這世上後,便日日夜夜期盼與她相認,而一旦確認你是她的女兒後,除了驚喜外,卻也有悲傷,她不敢與你相認,是因她怕你會恨她。珞儂,原諒我這麼直呼你,當年並不是琴姨的錯,你難道不能諒解一個根本沒有犯錯的人嗎?二十五年來,她一直以為你早已不在這世上了,她的苦又有誰瞭解?』景韓知道他的話產生了效果。
珞儂開始軟化,「我不能承諾什麼,我只能答應你,我會跟她見一面。」
「這樣就夠了。珞儂,我希望有一天你也會承認你是裴家的一分子,我更希望有一天你會叫我一聲大哥。」
珞儂直視那張俊逸臉龐上的真誠,「如果你就是當年被她拋棄的嬰兒,難道你不恨她?畢竟每個孩子在得知自己的母親竟棄自己的親骨肉於不顧時,反應絕不是像你這樣處之泰然。」
「不,我不會恨她,相反的,我會更珍惜她;或許你有所不知,在我不能得到母親的童年時光裡,她給了我最真誠的愛,雖然只有一年,卻是我這生中最珍貴的日子。像她那樣具有母性光輝的女人,當年之所以會拋下你,並不是她願意的。」
「是的,她的確愛小孩……但……」珞儂眨掉眼中的淚水。
「這是怎麼一回事?」夙麒嚴厲無比的聲音加入,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珞儂臉頰上的淚痕,轉而惡狠狠的瞪視那個顯然惹哭珞儂的男子,像整個人一頭栽入醋桶中,醋性大發。
「喂,別火藥味那麼重。」景韓瞧見眼前怒不可遏的男子,忍不住調侃道。
他愛她,景韓可以從對方看向他妹妹時所燃燒的火焰瞧出端倪,「你應該不會阻止一對兄妹的相認吧!」
「兄妹?」夙麒兩道濃眉緊緊的攏在一塊,「該死的,有誰可以說明一下嗎?」
景韓可以看出他十分不喜歡目前他失去控制的場面,而他對珞儂的保護欲則是昭然若揭,他欣賞他。
「珞儂是琴姨的女兒。」他預期他的震驚,但沒有,「你似乎並不感到意外,莫非你早就猜到了?」
「是的,該死,但這與珞儂跟你是兄妹又有何關係?」
「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他好整以暇說道。
珞儂不敢相信地將視線投注在夙麒身上,其中閃著憤怒、責怪,原來他早已知道,卻不曾告訴她,連點暗示也吝於給予,她深感受傷害及背叛。
夙麒感覺到珞儂眼裡充斥的憤怒,心中不免又是幾聲咒罵,他跟珞儂目前的情況已經夠令他頭大了,現在可好,再加上這番波折,他們之間的距離彷彿愈拉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