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黎小沛
「你放心,我還不想扼殺一個小生靈,不管他該不該來。所以我會很小心的避免這樣的錯誤。」
但太遲了。她無法忍受去奪取一個小生命生存的權利,更何況是她的孩子,說什麼她都不會讓他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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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麒不耐煩地將眼前堆積如山的公文推開,扯開頸上窒人的領帶往後一靠,有些惱怒地轉向自三十分鐘前便把略帶譴責的目光投注在他身上的育梧。
「董育梧,你是不是覺得我付給你的薪水過高,有辱你的人格。所以你只好沒事坐在這以資證明。好了我答應你,現在你可以回去了。」
「朋友,沒有人會嫌錢太多的。」
「那你是要求加薪?」
育梧好整以暇地搖首,接著又是一逕不語地盯著他。
夙麒低咒一聲,育梧看著夙麒怒火愈堆愈高,這才慢條斯理、不慍不火的開口。
「你打算怎麼做?繼續讓她這樣蒙羞一輩子,還是你打算拿出點英雄本色娶她?還是……」
「夠了!」他聲色俱厲的打斷他,「我根本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釋我的所作所為,但誰教你是……董育梧,一個喜歡追根究柢的大嘴巴男人。」
育梧不以為意,努努嘴角大方道,「隨你怎麼說,反正我只想知道你的打算?」
「該死!」他不禁低咒,「天曉得,我若知道該怎麼做就好了!」
育梧不得不同情的看他一眼,此刻的夙麒彷彿一隻被困在籠裡的動物,在做最後的掙扎,他大膽的說出他的假設,「夙麒,你愛上她了。」
又是一聲咒罵,咆哮,「董育梧,我付薪水給你,並不是要你來過問我的感情生活。」
育梧毫不受威脅的繼續道,「別否認,否則你不會這麼大費周章的想得到她,利用育幼院來做條件。你明知道她有多愛那個她從小生長的家,不惜一切為了它。因此你才會向地主買下那塊土地,好迫使育幼院無家可歸。而你也料準了她一定會來找你,所以一切全在你的掌握之下,不是嗎?她從頭到尾並不知道自己掉入了你早已設計好的圈套。」
育梧刻意激怒他,怒氣是一種危險的情緒,它往往容易使人撤下防備,袒露自己,「你有沒有想過珞儂可能懷孕,到時你又會怎麼做?」他繼續努力不懈,企圖使他怒不可遏。
「不可能的,我們約法三章過,」接著他以冷酷的聲調來掩飾他內心的脆弱,「我不會讓她懷孕的,我絕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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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儂痛苦無比的倚著牆來支撐她虛弱不堪的身軀,所有的感情都離她遠去,她只感受到冷,刺骨的冷……
她知道她不該偷聽的,電視上、小說裡不都這麼演、這麼寫,偷聽絕對聽不到好事。可是一聽見育幼院,她便裹足不前。
好了,看看現在她除了又將自己刺得滿身傷痕外,還有什麼?
心碎?她的心早就碎了。痛苦?自從遇見夙麒,她不就一直跟它生活。
她終於還是強迫自己挺直身,走離這個不斷對她造成傷害的男人。
珞儂茫然的走至電梯前,撞上一位迎面而來的女孩,十分亮麗搶眼,無憂無慮的笑容綻在她雙眼中。在好久好久以前,她也曾這麼無憂無慮過,但一切全在遇見夙麒的那一剎那間翻覆。
女孩滿臉歉意,「對不起!」
珞儂緩緩搖頭,奇怪的是那女孩看起來竟有幾分眼熟。
「你不要緊吧?」女孩不放心的再次詢問。
珞儂又一次搖頭,踏入敞開的電梯。
女孩望著已合上的電梯,那憔悴的身影,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不都在訴說著一件事,而這個地方除了她英俊的不像話的老哥外還會有誰?
她雖然年紀還小──這是她老哥一直不停地掛在嘴邊的訓話,但也足以瞭解到自己的哥哥在情場是一個多麼風流的男子。
她從未看不起她那太過嚴厲的哥哥,相反的,她一向十分敬愛他。反正那些女人向來只為了她老哥銀行裡的存款,受挫的也只是她們的自尊心罷了。不過剛剛那女孩太年輕單純,根本不像是老哥會交往的女人……
她聳個肩,抖落這些她不明白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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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換成育梧不停的咒罵,「夙麒,什麼時候你才能擺脫你母親帶給你的陰影,珞儂不是你母親,何況現在的醫術這麼發達。」
育梧看得出珞儂這幾天很快樂,也約略端倪出一點變化,雖仍只是猜測,但他不得不事先解開夙麒太根深柢固的心結。否則一旦……那受傷害的一定是珞儂,還有在事情已經無法挽回後、永遠不能原諒自己的夙麒。
珞儂是個值得一切的女孩,他的朋友若仍不知道要珍惜的話,那只好由他來扮演月下老人的角色。
夙麒痛苦無比的眼神,赤裸裸地袒露,「她太年輕了,自小又受氣喘的折磨,我無法想像……我無法忍受失去她。」他終於剖開了自己的感情,「我寧願永遠不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也不願冒著失去珞儂的危險,即使一丁點,我也不敢嘗試。」
「我親眼看著自己的父親在他妻子難產去世後,如何的萬念俱灰,不停的用酒精來麻痺自己,那樣的苦……一直到他死後才解脫。」
「知道嗎?這幾個月來,我已經習慣了她存在的每一分鐘,她的笑、她的怒氣都讓我深深的著迷……」
育梧滿意的一笑,這就是他要的答案了,不過還差一點,「夙麒,我知道你一直無法自你母親生下雁嵐便去世的噩耗中脫離,記得嗎?你母親患的是心臟病,根本就不適合懷孕。可是珞儂她活潑健康,懷孕對氣喘來說應當不至於致命。想想看,現在的醫學科技不是二十年前可以想像的。」
夙麒瞇細眼盯著育梧,「為什麼你一直在強調懷孕的事?莫非你看出了什麼?連珞儂昨晚也提到。」
育梧連忙舉手投降,無辜的,「我只不過是不忍心看你做無謂的困斗才好心點醒你,想不到這年頭好人難做,更何況天天跟她在一起的是你不是我,你應該最清楚才對。」他忍不住又加上最後一句取笑夙麒。
「好了,別抱怨了。」夙麒斥罵道。
「看來你比我想像中的還愛她。」
夙麒怔了一會兒,無奈的掀掀嘴角,「或許吧!」
育梧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那什麼時候請我這媒人喝喜酒?」
誰知這個問題一直沒有答案,即使經過了五年,依舊找不到解答。
雁嵐大方的闖入,粲然的笑容在看到育梧時凍結在唇邊,「你在這裡幹什麼?」她幾近唐突無禮的詰問。
「嘖嘖,小丫頭,這問題應該是我問你才對,畢竟這是我辦公的地方,而且你不是在美國唸書,怎麼會跑回來?」
「我是回來放寒假的!」她不客氣的反唇道。
育梧轉向夙麒,「夙麒,我想你也該好好管教一下這個被你寵壞的妹妹,看看她身上那副男不男女不女的裝扮,如果你無能為力的話,記得我可以代替你管教,應付一個無法無天的丫頭這種事,我可是駕輕就熟。」他尖酸的說。
雁嵐氣炸了,「老骨董,」這又是育梧的一項致命傷,雁嵐卻偏偏喜歡如此叫他,「什麼男不男女不女的,這叫做潮流!懂不懂!你的確老了,老骨董。」她得意的望著育梧鐵青的臉。
「好了,你們兩個人能不能休戰一次,怎麼每次見面就水火不容,」夙麒出面調停,「雁嵐,過來給你老哥打聲招呼吧!」
雁嵐這才憶起,不好意思的笑笑,走至他面前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老哥,說真的,我還真想你呢!」
夙麒瞭解的一笑,「怎麼不通知我去接機?」
雁嵐隨意一聳肩,「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一向最懶得寫信、打電話這一類的事了!」
「怎不在老家待著,該不會只是特地來跟我打聲招呼,這麼簡單吧?說吧,有什麼事?」夙麒洞悉的說。
「除了要錢外,還會有什麼好事?」育梧沒好氣的說。
夙麒怪異的看了反常的育梧一眼。
「不錯,老骨董,總算你也有不笨的時候。」
這話是不是另有含意?育梧不禁納悶地他今天是怎麼搞的?
「老哥,我一些朋友知道我回來,執意要替我洗塵,可是我身上一毛錢也沒有。」她撒嬌道。
該是有個人來治治他刁蠻的妹妹的時候了,雁嵐一出生便失去母愛,父親又忙得無暇去照顧她,因此他給了這個相差十歲的妹妹全心的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