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黎小沛
柳皓晨是個活潑的大男孩,悅琳與他在一塊兒,多少可以自他身上感受到他的青春氣息,言詞自然而然地變得較肆無忌憚。
孰料,柳皓晨一改住口樂觀的言語,沉重的語調似有濃郁而解不開的心結。
「不錯,我的確被一個問題弄得寢食難安,如果再不設法解決,恐怕……」對方突然沉默不語,彷彿正經歷最深沉痛苦的折磨。
『我想見你!』這句話說得有些霸道,不容忽視。
悅琳隱隱約約意識到柳皓晨的不對勁。他一定是有什麼困難,否則一個原本灑脫、凡事毫不在意的大男孩,卻出現這麼悲慟的聲音。
出於對他的關心,悅琳一口應允,「半個小時後,我們老地方見!」道聲再見後便掛上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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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悅琳欲出門赴約之即,蕙姨走向她,手裡拎個包裹及幾封信。
「少奶奶,是寄給你的,又是讀者送的?」蕙姨猜道。
悅琳笑笑,「可能吧!蕙姨麻煩你先幫我把它們放到我書房裡,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喔,好的,少奶奶,沒想到《悅心小集》出版已經快兩年了,還是這麼受歡迎。少奶奶不再提筆寫,我真替他們惋惜。」
她曾答應過景韓暫時不出書,所以悅琳目前的寫作工作是隱密的。
「蕙姨,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你還是不肯只叫我名字,對於『少奶奶』這三個字,我可真是怕怕的,好似六十年代電視連續劇中老受命運折磨的苦命女子。」
悅琳露出一副驚懼的表情,逗得蕙姨直晃腦咯咯笑。
「不行,尊卑有別!」蕙姨頑固的說。
蕙姨在裴家算算也已經有三十多年,早在景韓還未出也前,她便已在裴家工作,景韓更是她親手帶大的。因此,她對景韓來說,也算得上是個親人,景韓一向十分敬重她。
「蕙姨,怎麼說你都是景韓的奶媽,我應該……」
蕙姨笑笑,「你跟少爺肯叫我一聲蕙姨,我就心滿意足了,何況一些老觀念不是說改就能改的,習慣了!」
悅琳無話可說,只有由著她。她跟蕙姨一向不是很親近,或許是她自己多心吧!她覺得蕙姨總以一種打量的目光盯著她,或許真的是她自己太多疑了!
「蕙姨,我走了。」
自從《悅心小集》出版至今,她深受許多讀者的熱愛,因此時常收到一些讀者藉以表達他們熱情的小禮物,並不足以為奇。這些包括鮮花、巧克力及一些小飾品等。喜愛她的讀者確實不少,有時候她會不定期的與讀者面對面的聊天,溝道彼此的意見;或參加某個座談會和他們分享作品、成果。
對悅琳來說,這些都是她枯燥的少奶奶生活中的另一面璀璨。面對這些讀者的熱情,對她來說已經有些習慣,因此她對柳皓晨的行徑並不覺得有何不妥,或覺得較不尋常的。
悅琳並不覺得奇怪,對於皓晨幾乎掩飾不了的傾慕,她根本從未放在心上。充其量只當是個大男孩熱情的表現;男孩子嘛,多多少少總會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出現類似戀姊、戀母的情結。
也因而她對皓晨充滿愛意的眼神,全然沒有絲毫的警覺。更甭提她會想到,柳皓晨將為她原本平靜而美滿的婚姻帶來巨浪狂濤;更沒想到她與景韓的愛情是這麼的薄弱、這麼的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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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琳首先抵達位於忠孝東路上的一家庭園咖啡廳,她叫了杯柳橙汁。
她跟柳皓晨幾次碰面總是約在這地方,因為悅琳喜歡此處幽靜、與世隔離的感覺。
她優雅地靠在椅背上等待著,偶爾可察覺縷自四周投射而來的讚賞眼神,只是她依舊如往常未加留心。
她知道自己稍具幾分姿色,烏溜靈活的大眼、濃郁眨動的長睫毛,足夠勾動每一個男人的心;從未改變的長而直的黑髮服帖的披在肩上,恰似不惹塵煙的仙子;再加上姣好玲瓏致的身材。她,向悅琳的確是上帝的寵兒,素素淨淨的臉龐未加任何矯飾。正因此,誰也看不出,這樣的美人兒早已羅敷有大。
悅琳自窗外遠遠的便看見行色匆匆的柳皓晨,他的緊張清晰可見,彷彿他將面臨的是這一生中最重大的事般侷促不安。
悅琳幾乎可以感受到此次見面所潛伏不可知的變數。
他一踏入咖啡廳的大門,便瞧見坐在窗邁的悅琳,他以最雀躍的心情、但也是最慌亂不安的矛盾心情走向她。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拉出椅子,歉然道。
「不,」悅琳投以和悅的一笑,「是我早到了,要不要叫杯飲料?」
此時服務生正遞土點單,皓晨抬手婉拒,「咖啡。」
服務生點頭離去。
「你找我有事?」悅琳開門見山的問,她不忍心見到皓晨如此沮喪,想早一點幫他找出問題的癥結所在。
反倒皓晨變得吞吞吐吐、不知所措。難道要他劈頭便說:「自從兩年前拜讀了《悅心小集》後,我就成了你最忠實的讀者與崇拜者,要在一年前那個座談會上對你落落大方的儀態、自信風趣的談吐所深深吸引。漸漸的,我的心裡再也裝不下任何思緒,你的倩影直搗我心深處。我不以為年齡是問題,只要兩個人的心能夠契合。你是我多年來的夢中情人……」
第二章
不,倘若這些話一說出口,他知道悅琳鐵定會嚇得花言失色。
並不是他對自己沒有自信。而是她目前一定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這些話反倒只有巧成拙的可能。他必須再等待,等待時機更成熟之時,縱然他已快被自己對她強烈的愛慕之火焚化成灰。
皓晨這次約悅琳出來主要便是要向她表明自己內心澎湃不已的愛意,他好不容易鼓足莫大的勇氣打電話約她出來,更用盡所有的意志力來到這。然而,一切的努力全在看見悅琳坦然、毫無戒慮的明眸時。霎時消失殆盡。
柳皓晨扯開一抹堪稱酸澀的微笑,「沒什麼要緊的事,只是有些問題理不出個頭緒,想要請教你。」柳皓晨乾脆將話鋒轉至最安全的話題。
悅琳看得出柳皓晨的不對勁,他明顯地在躲避她的目光,對她的詢問更是支吾其詞。
她可以感受到這些絕不是柳皓晨今天約她外出的原因,而真正的原因何在呢?她也說不上,只是覺得今天的柳皓晨跟以往幾次見面時大不相同。
他有好幾次刻意避開她關切的眼神,卻又經常在她為他解說之即,以一種近似……她也無法具體的去形容。總之,她常逮到他望著地出神的模樣。
「皓晨,你是不是有心事?」
悅琳望著再一次出神的柳皓晨關切的問,畢竟對這個學弟她也十分喜愛,總認為柳皓晨若是個可造之材,她這做學姊的或許還能提攜他一把。
柳皓晨滿面道紅極力否認,「沒……只是你太美了,讓我禁不住會目不轉睛的看著你。」
按著柳皓晨以一種大膽而充滿赤裸裸愛意的眼神,專注的望向悅琳。
悅琳根本未料及柳皓晨會說出這一席話,初時有些反應不過,隨即便轉移話題。柳皓晨也明瞭悅琳的用意,便不再繼續。
悅琳一再避免涉及太過於私人性的話題,她其實曉得柳皓晨對她的感情,只是她一直不覺得有必要放在心上。她也曾年少輕狂,這種學生時期的暗戀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沒有必要小題大做,因而使未再多加注意。如今悅琳才驀然瞭解到,事情或許沒有她想的這麼簡單。
柳皓晨也發現到悅琳態度上變得有些保留及幾分不自在,暗暗斥責自己太過急躁。他應該放慢腳步、應該要更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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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嵐離開嚴宅之後,撥了道電話給周亞翎,她最要好的朋友。
亞翎則又約了幾個人來助興,他們一夥四個人偕同來到一家啤酒屋,約定來個酩酊大醉,不醉不歸。
亞翎是雁嵐自國中時便十分要好的死黨,雖然她到美國唸書這些年,彼此沒見幾次面,卻一點也沒影響她們之間濃厚的友誼。她們一直保持著信件的往來,因此,即使經過這麼多年後,她們仍能熱絡地恰似兩人從未分開過般。
想當初,雁嵐得知要被送往美國唸書的時候,她們兩個小丫頭可是彼此抱頭痛哭了好幾天的;更以絕食以示抗議,但終究命運還是分離了她們。
待大伙坐定,亞翎一一為她介紹。林政彥,亞翎認識多年的男友;對他,雁嵐一向只間其人不見其人:另一位則是亞翎的學長潘緯奇——斯斯文文的臉孔架著近視眼鏡,真摯迷人的笑容給人很舒坦的感受,他不時對雁嵐投來的傾羨目光,顯得炯炯有神,也稱得上是位頗出色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