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梨陌
才聽到舊情人的名字,目光便很沒志氣地開始自動搜尋那個熟悉的挺拔身影。
和平常開會時的西裝革履不同,在片場的他穿著簡單的短袖T恤和牛仔褲,平常往上梳的劉海落在額前,帶著一貫專注的表情,和一個綁著馬尾的帥氣女子站在片場另外一端,不知在討論什麼。
這幾個星期以來,他對待她始終彬彬有禮,就像對待一般客戶。溫和深邃的眼裡什麼也沒有,沒有尷尬、沒有猶豫、更沒有絲毫暗示眷戀的目光流連,彷彿他們只是普通朋友,從來沒有交往過。
唯一不同的是,除卻最基本的接觸外,其它時間,他總是遠遠避開她。
面對這樣的「特別待遇」,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想。……甚至,她連該怎麼停止去「想這件事」,都沒有半點頭緒,根本無法跟似乎已經將舊情拋在腦後的他相匹敵。
可惡!「很帥對不對?」
嚇了一跳,手中的礦泉水差點灑了出來。她看向學長帶著惡作劇意味的頑皮笑容。「你說誰?」
可惜裝傻裝得太明顯,完全無法取信於對方。
「我就說,」他自顧自地笑道:「要他別老是穿那麼老氣的西裝,簡單一點的牛仔褲不是更好看?可是那傢伙就是固執,怎麼都不肯聽人家說話。」
她只是笑,不願對此做出任何評論。
看到佳人淨是笑而不答,高子溘識相地結束話題,跳起身,拍拍褲子。「你要繼續留在這裡嗎?現在很晚了……還是我叫聃慶送你回去?」
「不用。」她微微地笑。「我跟月翎說過了,會留在這裡等你們拍完。」這是她負責的工作,就必須確實做完。
完全不寄望阿斗先生會突然醒悟,部裡三名娘子軍早就自行將工作分配好,分頭進行。她負責全程監督廣告的製作,並檢驗最後的呈現效果,而這幾天原本屬於她的日常業務,則由陳月翎和Amy分攤。
在片場監督的工作雖然無聊,但留在公司的陳月翎和Amy也沒閒著,甚至可能更辛苦……一想到這,她便不覺得有什麼值得抱怨的了。
「好。那我先過去那邊。」一說完,他便衝到門口,幫忙搬動下一場景要用到的道具。
幾乎在同一個時間,原本站在遠方角落的孟聃慶也放下了原本交談的對象,走到門口幫忙……
就在這一瞬間,她彷彿看見了一個微妙而私密、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世界。
這,就是當年Z大廣告系的「雙子殺手」。
從以前就知道,這個綽號是形容他們兩個的交情好、默契絕佳,但一直到了最近,她才真正明白,這個綽號是多麼適切地點出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一句話、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必,就可以知道彼此要做些什麼。
這樣的心有靈犀,大概連親生兄弟都做不到,也似乎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介人他們之間……即使,是一個情人。
畢竟,做了這麼多年的朋友,高子溘絕對比孟聃慶交往過的任何一任女朋友——包括她自己在內——都要來得瞭解那個男人的一切。
望著遠方兩人協力搬動道具的身影,陳月翎幾個星期前所說的話突然出現在腦海中。
你真的覺得沒有關係嗎?
如果,她不能停止去想,是不是乾脆來個追根究底?
不一定是重續前緣,畢竟他們之間從未有過任何的轟轟烈烈,真正佔據心思的,是最後模糊的收場。
她要的,可能只是一個答案、一個清楚的解釋。
或許,時間無法切斷的情思紛擾,在得到一個清楚的解釋之後,便可以從此宣告平息。
而如果孟某人不能給她一個明白的答案……那麼,身為「雙子殺手」之一、孟聃慶的摯友高子溘,或許可以幫忙解開這個糾纏自己多年的無解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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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被瞪了。」
「誰?
「你們兩個還真是一對寶,」高子溘笑著說:「連裝傻都一個樣。」
不怒自威的俊男狠狠送好友一記白眼。「夠了,少胡扯。去提醒Peter,他這個鏡頭搞太久了。」
但這副拿來對付其他人屢試不爽的權威態度,對高子溘來說卻一點效果也沒有。「唉,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導演他根本不買我的帳。要說,自己去說。」
「誰叫你一天到晚沒個正經?人家當然不把你的話當一回事。」孟聃慶淡淡地說。
他露出深深兩個酒窩。「難道要像你啊?一板一眼,連考慮午餐吃什麼都要老半天,像在考慮什麼國家存亡問題似的。如果這樣叫做正經……感謝閣下好意,本人不予考慮。」
不理他,孟聃慶起身往廣告導演的所在走去。
凝望搭檔離去的背影,他搖搖頭,英俊的臉上露出一抹難得的苦笑。不知怎地,他就是忍不住要刺激一下孟聃慶。
或許是因為平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幹練學妹,在面對昔日男友時,卻每每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種迷惘渴望的神色,叫觀者好生不忍。
也或許,他就是看不慣好友那張過分鎮定的職業負心郎面孔。當然,感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旁觀者再怎樣都無法明白其中的曲折緣由,更不可能代替當事人判斷孰是孰非。
而在遇到情人間的紛爭時,想要發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義精神,通常呢,只會落得狗拿耗子之譏而已。
這一點,他不是不明白,但看到學妹極力要掩飾的癡心一片,再對照孟聃慶先生明顯的無動於衷,怎麼說都不能平心靜氣。
單戀的苦澀,他不是沒有嘗過,也不是事過境遷便可以輕易忘卻。那抹想要逞強、卻依舊難掩悲哀的迷亂神色,讓他想起了過去那個悲慘痛苦的自己。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又何必曾相識。
沒有道義也罷,重色輕友也好,這一局,他恐怕不能站在孟聃慶這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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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小姐,」阿斗先生一看見她進辦公室,便嘲諷地說:「你終於記得要來上班啦?」
鳳目輕移,疑惑地看他一眼之後,再看看陳月翎和Amy無奈的眼神,便瞭解到這廝壓根兒沒搞清楚她這些天究竟是去做了什麼。
「顏經理,」她淡淡地說:「你的桌上應該有一張假條,說明我這兩天是到片場去監督洗髮精廣告的拍攝。」
阿斗懷疑地翻了一下桌子。
「在哪裡?」
將手提包放到座位上,然後才慢條斯理地踱到他的桌前,隨手一抽,便將三天前放在他桌子上的假條翻了出來。
由此看來,這三天顏阿斗先生還是維持著老習慣,連一點建設性的工作都沒有進行,整張辦公桌還是有條不紊地保持當初她告假時的模樣。
……如果真要說阿斗先生還有任何可取之處,就是他雖然整天無所事事,卻也從來不會亂動桌上的物件,或許可以記上一筆。
只要她們記得自己將交上去要他處理的文件放在哪裡,十之八九都可以在原來的地方找到。非常之方便。
「就是這個。」
「嗯,」他面有不豫地看著假單,好像那是用什麼密碼寫的似的。「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借口公事,其實是趁機偷懶?」
是不是每個混吃等死的人,都喜歡將自己所犯的罪名套到別人頭上?趁機偷懶?虧他說得出口。
「經理可以自己打電話到BT廣告求證。」
懶得理他,向晴直接走回自己的座位,打算開始處理工作。
「向小姐!」
「經理還有什麼事嗎?」
看到她不耐的銳利眼神,原本想要發火的阿斗氣勢當場矮了一截,只得嘀咕著說:「說你去看廣告拍攝,那廣告咧?」
「還有一些後制工作要進行,一個星期以後才會送到公司來。」「一個星期?」
阿斗的口氣似乎是覺得這個時間長度非常之匪夷所思。
「一個星期。」她冷冷地重複一次。
在連續三天、每天長達十二個小時以上的辛苦拍攝工作以後。還要她和顏悅色、諄諄善導地把一些基本常識塞進阿斗先生那顆根本空空如也的腦袋裡,實在是太強人所難。
「向小姐,我實在是很不想說,可是你們這個廣告已經拍了一個多月,每天都說要去跟廣告公司開會,到現在卻連一點成績都沒有看到,你還請了三天假說去拍片,也不知道到哪裡去鬼混,結果竟然還要一個星期才能把廣告交出來?」
三個女人完全將上司的嘮叨當成馬耳東風,自顧自地做著手邊堆積如山的工作。
「你們這樣一點工作效率也沒有,每個月還白拿公司那麼多薪水,難道一點也不覺得羞愧嗎?」
「一個星期?我看一個星期以後,你們又會說還要一個月!我懷疑你們根本沒有用心在做事情。」
「女職員就是這樣,整天除了吃飯聊天逛街瞎拼,就是只會想男人、等嫁人,一點用處也沒有,根本不能把重要的工作交給她們,還敢說什麼要男女平等?平等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