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拾戀

第8頁 文 / 梨陌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

    「你今晚很安靜。」他端著酒杯,歪頭看向她。穿著休閒黑西裝的他,依舊英俊得教人屏息。

    「我很驚訝。」她坦白告訴他:「我以為台灣沒有貴族。」

    他笑。「廚師有把柄在我手上,所以他們只好特別優待我,放傻蛋進來。」

    傻蛋跟著汪了一聲,似乎在附和主人的說法。

    她比較相信他認識飯店的經理,但這不關她的事。她想見傻蛋,想找一間法國餐廳吃飯,他都幫她辦到了。

    拿起餐巾擦拭嘴角,她露出狡獪的微笑。「我猜這一餐是你請客?」

    他抬高一道眉。「咦?我以為你會堅持自己付賬呢!新時代的台灣職業女性不都是這樣嗎?GoDutch。」」我很樂意付自己的賬。」她狀似遺憾地補上一句:「不過如果我們以後都是要到這種地方用餐,我恐怕要好久才能跟你出來一趟。你知道,編輯的薪水就那麼一點而已。」

    「那可不成。」他咧嘴笑。「這次還是我付好了,以免讓你找到借口不答應我的約會。」

    她只是甜甜地笑,狐狸般的眼睛閃著光,沒有多說話。

    叫來侍者結賬,兩人並肩走出位於信義和敦南路口附近的飯店,後面跟著尾巴不停晃動的小黃狗。才停下腳步,泊車人員已經將他那台墨綠色的Lamboghini開到跟前。

    「你先請。」

    抱起熱情地舔著她的傻蛋,她彎腰鑽進車子裡,他則是繞到另外一邊坐上駕駛座。「然後呢?」

    她按住興奮過度的傻蛋,思考一下。「接下來呢,我想去陽明山上看夜景。」

    「沒問題。」

    時間接近午夜,台北市的車流稍見緩和。隔著車窗,萬家燈火之外,連喧囂的馬路似乎都變得沉默。

    興奮了一整晚的小狗終於慢慢感到疲倦,在她的懷裡打起瞌睡。

    車廂裡的空氣跟著安靜下來,除了兩個人的呼吸,就剩下在睡夢邊緣掙扎的傻蛋偶爾發出的低鳴。

    「謝謝你今晚的招待。」

    他的嘴角又彎了起來。「這麼客氣?」

    「這是為了下次鋪路。」她向他保證:「我只是害怕得罪金主。」

    他輕笑,在胸腔共鳴的笑聲形成一種惱人的頻率,讓她的心跳不自覺地加速。

    她彎起嘴角,看向前方車窗不斷往後逝去的夜景,輕快地繼續說:「說真的,下次別挑這麼貴的地方吧。我不喜歡你這樣破費。」

    「我不在意。」

    「我在意。」她把話挑明了講:「而如果我們要進行一段愉快的交往,那麼我希望你能停止一些太過奢華的行為,那讓我很不自在。」

    「你不喜歡?」

    「第一次很喜歡。但是有些事情,次數多了,就沒有新鮮感,你應該知道。」」

    「好。」他答應得很爽快。

    他總是說好的。她發現。這或許是他寵溺女伴的方法,大方地順從她們每一個願望,完全依照她們的遊戲規則行事,沒有半點異議。

    對他來說,這些或許只是遊戲的一部分,但是卻很有用。

    畢竟誰能拒絕一個這麼聽話又慷慨的情人呢?

    她將目光移向他的側臉。窗外飛掠而過的城市光影在英挺的五官投下不同的層次,專注駕駛的男人臉上多了一分少見的認真,為已經太過吸引人的容貌更添一種讓人移不開目光的神采。

    似乎察覺到視線,男人懶洋洋地勾起一抹笑,沒有多說話。

    她跟著挑眉笑,將視線轉回到前方的無盡長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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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明山、中正紀念堂、貓空、淡水漁人碼頭、九份、基隆夜市、動物園、福隆海水浴場。」他靠在辦公椅上,喃喃數著這一個月來的約會地點。

    「老闆,你最近改走學生旅遊路線嗎?」聽完他說的地方,小邵也不抬頭,直接下了這樣的評論。「這麼清純?」

    「這是千樹的要求。」他歎氣。「我也覺得自己已經老到不適合這麼清純的郊遊約會了。」

    「傅小姐?」小邵頓一下,用筆劃掉剛剛寫錯的項目,然後抬起頭,聲音裡帶著些訝異,似乎發現了什麼。「行權,你還沒手到擒來嗎?已經一個多月了。」

    他投給下屬一個歎息的笑容,無言以對。他也想問自己同樣的問題——他還沒手到擒來嗎?

    她早就認可了兩個人的交往關係,如果工作進度許可,也從來不會拒絕他的約會,但是他總覺得兩個人的相處更像是朋友,而不是情侶。

    她從來不向他撒嬌,也不會特意要求什麼。

    最重要一個證據——交往了一個多月,他連一個最基本的吻,都沒有討到。

    總是話題不對、總是氣氛不對,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找不到正確的時機,可以讓兩個人的關係更進一步。

    和千樹的交往很愉快,她很聰明、反應敏銳、談起一些問題來很有自己的想法見地,卻從來不會流於咄咄逼人,是一個很好的女伴。但這不是他熟悉的戀愛模式。

    他甚至不覺得自己在戀愛。

    戀愛,應該是更性感一點的關係。

    當然,他想要她。千樹是一個美女,利落明快的都會女性,充滿自信的魅力,舉手投足儘是風情;更別說那雙狐媚的大眼,誘人至極。他想要她,想得都痛了。

    相對地,她卻沒有任何關於性的暗示,連一點想要親近他的意圖都沒有。

    交往過這麼多對象,他很清楚知道,女性在什麼時候會準備好,允許他做出更親暱的舉動。

    但是從一開始,千樹就沒有真正把他當成男人看過。他甚至不明白她當初為什麼會突然答應跟他交往。

    他知道她會看他,用一種很客觀超然的目光盯著看,彷彿他是她們雜誌上面的模特兒,而她是以一個編輯的身份,在檢視這個模特兒呈現出來的畫面表現,不摻雜任何私人感情。

    在這種情況下,他很難去做什麼。

    更糟糕的是,他今天早上做了一個夢,夢見他和千樹在星夜覆蓋的沙灘上激烈地做愛。一覺醒來,美夢幻滅,他覺得非常空虛。

    見鬼了,他從青春期以後就沒做過春夢了。

    「真的還沒得手?我真是愈來愈欣賞那位傅小姐了。」從驚訝狀態中回復,小邵立刻哈哈大笑,毫不容情地取笑他:』行權,這樣下去,你那塊招牌真的要換一換了。你得想想辦法才好。」

    他勉強拉起苦笑。是啊,他得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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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水池畔的女人望著荷花池裡盛開的水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不遠處,在追逐蝴蝶的小黃狗跑累了,趴在草地上伸出舌頭散熱。

    六月天,梅雨季節沒有真正出現過,已經離開。天空是一片湛藍,一種美好到近乎不其實的藍色。

    「想什麼?」男人的雙手環上她的腰,順著曲線輕輕地往返摩挲。溫暖的吹息滑過耳際,帶來一陣輕微的酥麻感。

    她深呼吸,吸進他身上愈來愈熟悉的氣息。

    他在引誘她。用各種微妙的方式,在適當的時機,技巧性對她發出誘惑的訊息。

    這似乎是很自然的。畢竟,他從來沒有掩飾過他的意圖——他們要進行的是一段很「愉快」的交往,不牽涉任何地久天長的承諾。

    既然如此,他們的交往就沒有在其它方面深入的必要。因為分手是非常可預見的結局,他們不需要太過瞭解彼此、分享相互的生活、試圖在對方的生命裡留下深刻的痕跡。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性的愉悅而已。

    她並不排斥這樣的狀況。原因,或許是因為對象是他的緣故。

    不排斥,但也覺得還沒有必要。

    跟他發生關係以後,事情會有所改變吧?她不想改變現在的狀況,所以能拖多久是多久。

    往後偎進男人厚實的胸膛,感覺他平穩的心跳,看向又跳起來朝著池裡的水鳥汪汪叫的傻蛋,她愉快地笑。「我好久沒來這裡了,這裡的鴨子還是就這幾隻。」

    「鴨子?」他似乎有些茫然。

    「那邊啊。」她指給他看。「有沒有看到?有白色的,還有兩隻棕綠色的。」

    「棕綠色的?那是水雁吧?」

    「看起來就是鴨子。」看著在荷葉間划水的鴨子,早該褪色的畫面突然在腦海浮現,她的眼眶變得濕潤。

    她在做什麼呢?和一個幾乎是完全陌生的男人,在熟悉的地點,緬懷已經不可能挽回的過去?

    她算什麼獨立自主的新女性?她對自己生氣。連最簡單的放下都做不到?

    「怎麼了?」似乎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他低聲問。

    搖搖頭,伸手覆住他環抱著自己的手臂,清楚地感覺到上面肌肉的紋理。他有一雙非常漂亮的大手,屬於男性的手,陽剛而且性感。她的手覆蓋在上面,形成一幅非常煽情的畫面。黑與白、剛與柔、男與女。

    她想要他。

    背後的男性身軀開始繃緊發熱,她知道他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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