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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文 / 梨陌

    「這樣啊。」跟她等高的男孩難掩失望之色。「真可惜,我還以為我們可以一起補習的。」

    「沒辦法,我也希望可以跟你一起補習,可是媽媽不答應。而且,我想媽媽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我可能真的太依賴了。以前國中有老師會幫我們做複習,現在高中老師咬我們自己唸書,我就慌了,根本不知道怎麼著手……」

    說話的女孩忙著嘮叨的自我反省,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男孩的神色有異。

    「陳若衣,你……你也是這樣想的嗎?」王曉銘一時大喜過望。自己這一年來的暗戀中就不只是單相思而已。

    「對啊。」她咬著下唇,反覆思考自己上了高中之後的讀書習慣。「我想可能我還是努力不夠吧。」

    「是啊!那我幫你去跟你媽媽說說看,或許這樣我們就能「一起」補習了!」

    「可是,我也已經很認真了,筆記和習題都很努力在做,上課也很專心在聽,還是常常考不及格,到底我是哪裡不努力——」她停頓下來,這才聽到王曉銘剛剛的話。「跟我媽媽說?」她不懂。「王曉名,你要跟我媽媽說什麼?」

    機靈的男孩立刻發現自己剛剛會錯了意,臉色霎時一陣青白。「沒……沒什麼。我以為——沒什麼啦,我剛剛有點聽錯了。」

    皺起眉頭,她隱約覺得有些不妥。「真的——」

    「若衣。」一抬頭,熟悉的身影站在她家公寓樓下,向她揮手招呼。

    看到在冬陽下閃閃發光的那頭金紅頭髮,她的心跳突然加快,根本想不起自己剛剛到底想說什麼,更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回應,只好切怯的半舉高手,迅速又放下來。

    聽了林筱屏和文琦的話以後,她一直覺得怪怪的,想是吃了什麼不對勁的東西,胃有些不太一樣的感覺。原本就不太知道該怎麼和「他」應對,今天更是尷尬到了極點。

    「王曉名,我家到了。下次見。」她咬咬下唇,及時想起禮貌,向同行同學道別。

    「陳若衣,他是誰?」看到各種外在條件都明顯優於自己的同齡男孩,王曉銘感覺到大腦某處有個警鈴開始想起。

    果不其然,可愛的少女突然開始臉紅。

    「他、他是我爸爸的學生。」和剛剛單純柔和的聲音不同,女孩的聲音突然變得比蚊子還要細——另一個警告。

    而且,他剛剛叫她什麼?若衣?可惡,她跟陳若衣當了幾年同學,都還不敢這麼大膽!

    完了完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王曉銘的手心開始冒汗。他暗戀了一年多的對象不會就被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給橫把刀就奪了愛吧?

    該死的,看看那頭要紅不紅、要黃不黃的頭髮,那傢伙是個不良少年咧!更、更別說他穿的是謀私力高中的制服,根本配不上北一女的學生——陳若衣是怎麼回事?

    心碎的少年站在原地,看著心上人朝自己揮揮手,然後一步步走向情敵,深深感到天地之殘酷不仁,萬物豈止是為芻狗而已?

    前一秒鐘,他還以為自己上了天堂,現在卻還是深處地獄之中——

    視線開始模糊,他的初戀就此結束了嗎?男孩沒有答案,只能拖著沉重的步伐,朝即將沉落的夕陽走去。

    蒼茫世間路,不是殺人,就是人殺。

    「你那個同學怪怪的。」一邊看著她努力地開著門鎖,他沒話找話。

    「嗯——咦?」她愣了一下,似乎這才瞭解他剛剛說了什麼。「王曉銘?他……他人很好的。」

    好個頭,一看就是個靠學校制服招搖撞騙的傢伙。他暗自底毀那個矮冬瓜,無法控制心中那股源源不絕的酸息。「你們剛剛在說什麼?」

    「嗯……我、我問他關於補習班的事情,這樣而已。」打開門,她迅速閃進門裡。

    其實不在意他們究竟聊些什麼,見鬼的,就算他們只是在聊天氣,他也會覺得不舒服。而且,相對於剛剛跟矮冬瓜一起的輕鬆自在,現在加快腳步爬樓梯的她擺明了差別待遇。「喂,若衣。」

    她似乎僵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反應:「有什麼事嗎?」

    「你——」你為什麼都不看我?不成,這個問題太直接。你平常都做些什麼?呃,突然這樣問好像有點無厘頭。你覺得我下次把頭髮染成什麼顏色好?嗟,這算哪門子鬼問題啊?

    靠!他連一個普通的問題都想不出來嗎?

    對了,請她陪他去拍照!這可是老師交代的,夠光明正大了吧?

    才要開口,許久等不到反應的女孩怯怯地半轉過頭,想看看不說話的他到底是怎麼了。兩階樓梯彌合了兩人的身高差距,一雙秋水盈盈,正好對著自己的眼睛。

    他的心跳開始失控。

    突然間,原本那個完美的借口變得遜到極點。他想說的,根本不是這件事。

    「你可不可以當我的女朋友?」

    第三章

    「然後咧?」許東生拉開蛙鏡,伸手抹掉臉上的水珠,好奇地問。

    坐在泳池邊,兩條曬成小麥色的長腿有一搭沒一搭地踢著水花,他悶悶地說:「她嚇跑了。」

    聽眾不賞臉地爆笑出聲。

    「喂,你們有沒有一點同情心啊?」

    坐在遠處躺椅上翻著雜誌的男孩毫不留情的說:「苯到這種地步的傢伙沒有必要同情。」

    「靠!我說表哥,你有必要說得這麼難聽嗎?」他用力的一腳,池水往在泳池邊笑不可抑的好友臉上濺去。「還有你!死阿東,笑個屁啊?」

    鬆手放開岸,許東生敏捷的用仰式別離他的踢水攻擊範圍,一邊繼續狂笑不止。

    十月暮秋。踏出台北市區,驕陽的氣焰霎時收斂不少,似乎也和世俗凡人一樣,不敢太過造次,得罪居住在仰德大道上的達官貴人。

    深宅大院,林引盡處,陽光透過枝栩,晃成粼粼金色波光。少年們在泳池邊喧嘩嘻鬧,秋意還未上心頭。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另一個一直沒有開口的男孩拉著泳池畔的梯子上岸,搖頭甩開頭髮上的水珠,磁性的嗓音直指問題核心。

    「我要是知道,就不會在這裡被你們取笑了。」瞪向還在狂笑的好友,聲音從咬金的牙關迸出。「媽的,許東昇,你是笑夠沒有?」

    「歹勢歹勢,笑夠了。」許東生努力控制殘餘的笑意,划水游近臉色發黑的男主角。「不過話說回來,玄麟,情況也不是真的那麼糟糕。」

    「你當然可以這麼說,我只覺得糟糕透了。」他皺起眉頭。「你沒看見他那時候的表情,像是我剛剛殺了人還兼放火焚屍似的,馬上就溜的不見人影。」

    「誰叫你染那種頭髮?」表哥樂離懶懶得說:「不怕你才有鬼。」

    「說到頭髮——玄麟,你這次是怎樣?橘色?」許東生翻了個白眼,一幅不敢恭維的表情。「難看到死。」

    「染壞了不行嗎?你以為我願意啊?」他努力不露出尷尬的表情,一邊狠狠的朝又開始爆笑的好友比根中指。「別管我的頭髮,我要問你們怎麼辦啦?」

    「什麼怎麼辦?你的頭髮?回去重染啊!」

    「我靠!」他死命的磨牙,轉頭看向在場唯一沒跟著發神經的老大哥。「哲天,你怎麼說?」

    「我——」嚴哲天清清喉嚨,努力控制也即將潰堤的笑聲。「我覺得阿東剛剛說得沒錯,事情沒有你想像的糟糕。」

    「反正你還在跟她爸學畫。他啊也不可能一直躲你。」樂離不耐煩的指出:「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離哥說得沒錯。」許東生笑著說:「我也不覺得你需要太擔心。追那種女生,迂迴作戰還不如單刀直入。至少,你讓他知道狀況了。她躲歸躲,也不可能真的躲你一輩子。有耐心一點,等到她再也躲不掉的時候,不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說完,男孩有一頭轉進水裡,進行另一次的折返。

    耐心?媽的,要是她有耐心的話,還需要來找他們商量嗎?他惱火的踢水,看向一旁拿著大毛巾撓頭的嚴哲天。

    似乎感覺到詢問的視線,嚴哲天停下動作,看向顯然對答案不堪滿意的男孩,瞭解的勾起嘴角:「耐心一點吧,玄麟,就當作是你對她的誠意。」

    「若衣,你今天是怎麼了?又在發呆?」

    抬起頭,發現是林曉屏在說話,帶著眼鏡的學藝組長一邊填寫教學日誌,一邊心不在焉的問。

    咬咬嘴唇,不知道該不該把上個星期發生的「那件事」告訴林筱屏。

    還是不太敢相信:他真的那樣說了。是自己太遲鈍嗎?連從來沒跟他說過話的林筱屏都能夠猜中他的心思,她卻還傻傻的以為他真心要跟爸爸學畫。結果那只是他為了接近自己的手段而已。

    好過分。自從聽到那句話以後,她一直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像是自己被背叛了。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她不覺得自己真的有多吸引人,也不覺得被這樣「追求」有任何值得高興的地方。而且——如果爸爸知道了會怎麼想?他口中那個「有天分的孩子」感興趣的對象其實不是畫畫,而是他的女兒——她要怎麼告訴爸爸這種事?爸爸一定會很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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