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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文 / 冷千尋

    「不行。」他毫不猶豫的說。

    「可是我好熱。」人家都已經低聲下氣的求他了,他還想怎樣。

    「把外衣脫了。」

    「啊?」她呆愣了一下。

    「我說,把外衣給脫了。」他又說了一次,並加重語氣。

    「不!」她立刻說道,聲音略顯尖銳,尤其是在這寂靜的夜更顯異常。

    看到興昌不悅的沉下臉,驚覺到自己的失態,她立刻改了口。

    「我的意思是說,我不熱且睡得著了,不需要脫衣服了。」

    「隨便你。」

    興昌冷言說了句,並閉上雙眼開始人睡,左手不經意的抬高又放下狀似不經心,實則兩側的窗戶皆略微開啟,晚風習習的由隙縫中流人,帶走一室的悶熱。

    毫無所覺的美玲,卻因而深沉且舒適的睡去,渾然不覺興昌的細心及體貼。

    第六章

    晚風吹拂著柏油路上的榕樹葉,引起一陣沙沙的聲響。淳樸的鄉下地方,不見都市中的高樓大廈,皆是樣式簡單的平房,以及大家族住的三合院、四合院,給人一種無言的溫馨。

    深夜,一家傳統的三合院,燈未熄、人未眠,開啟的電視聲伴雜著女人的哭泣聲,飄蕩在客廳內。

    「媽,您不用太擔心,說不走小妹根本沒坐那班車呀!」

    一名俊朗男子,蹲在一名短髮微胖的中年婦女跟前,安慰著正掩面哭泣的母親。

    「那她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都過了快一個月,還沒有看到人。」她一想到此種可能,又心痛的掉下淚來。」當初她說要自己一個人先從台北回來時,我就應該叫她先緩幾天再一起下來南部,現在……現在可好了,連個影子都看不到了。」婦人再次淚流。

    「媽!」俊朗男子感傷的喊了句。

    「美玲會回來的。」站在俊朗男子身後,一名臉上左半邊有著黑色胎記的粗壯男子開口,語氣是肯定的,似乎這樣自己唯一的妹妹就會回來似的。

    中年婦女依然只是哭,哭得眾人的心中更是煩躁。

    「啪!」一位十五、六歲的帥氣男孩,將手中的電視遙控器大力的放在大理石製成的桌面上,不耐煩的由大理石椅上站起。

    「煩死了。」他大聲說道,不顧眾人的反應,不耐煩的順了順頭髮,打算轉身離去。

    粗壯男子心情不爽的一把扯高了帥氣男孩的衣領,令他動彈不得,不得不直視他,開口惡聲的問著他,大有你敢再說一句就準備挨揍的意思在。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粗壯男子惡狠狠的盯著他,眼中流露出危險的氣息。

    中年婦女聞言站起身來指責道。

    「你姊是生是死都還不知道,你不聞不問也就算了,還說那什麼話。」

    帥氣男孩臉上的怒氣不減,睜大了眼,瞪了扯住他衣頓的二哥呂志雄一眼,雙手一揮,將呂志雄扯住他的那雙大手甩開,掉頭向外面走去。

    母親的哭聲及抱怨聲被他全部拋到腦後,一直走到三合院外的矮圍牆後,呂美玲之弟呂志清右手握拳,奮力的朝牆壁一擊,埋首於手臂與牆壁間,緩緩流下思親之淚。

    「你到底跑哪兒去了?快回來呀!」

    他口不擇言的咒罵出聲,心中之痛並不亞於屋內的任何一個人,只是他並不善於表達自己。

    月光微弱,四週一片寂靜,給人一種彷彿時間靜止般的錯覺,微涼的晚風容易使人人夢。

    美玲不安的左右晃動身軀,光潔的額頭上滲出的冷汗,極不安穩的囈語不止。

    「不要……不要……媽,我要回去,我要跟你們一起走呀,你們別拋下我呀!」她突然哭了起來,淚水自她蒼白的臉龐滑落。

    「媽、爸,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呀!你們別走得那麼快,等等我呀!爸……媽!」她用盡全身的力量嘶吼,突然一股由四面八方而來的力量,有如磁鐵石般硬是將她往後拖,將她與父母間的距離愈拉愈遠,美玲原本慌張的心更顯畏懼,終於忍不住大聲尖叫出聲。

    「爭兒!」興昌大力搖晃著身陷夢境中的她,對她臉上那股傷心欲絕的神色不解。

    美玲迷惘的張開無神的雙眼,一種無視於一切的絕望目光令人心疼。

    「怎麼回事?」

    興昌扳正她那顫抖不已的臉龐,直視著她那毫無焦點可言的目光。

    她不說話,像是沒有發現到興昌的存在,思緒依舊飄得老遠。

    興昌對於她的舉止感到惱怒,無法自制的大力搖晃著她,其中摻雜著的擔憂是他自個兒無法察覺的。

    美玲被他搖醒了,緩緩的將焦點聚集在他身上。

    興昌注意到她飄遠的心已回轉,立即霸道的詢問她,語帶命令。

    「怎麼回事?」

    美玲在注視到他那不自知表現在臉上的憂心時,淚水再度決堤,毫不猶豫的撲進他的懷裡痛哭失聲。

    興昌對她突然的舉動頓了一下,不知該作何反應,直到聽見她那毫不壓抑的哭聲時,雙手才自動的撫向她纖弱的身子。

    「怎麼了?」溫柔的話傾口而出。

    「我……我好想家人喔!」斷斷續續的話出自她的口。

    「不是才剛回去?怎麼這麼快又想家了?」雙手不斷的拍著安撫她,藉以平息她的傷心及孤寂。

    美玲哭的更凶了,因為他的不瞭解及自己有不可說出口的約束,所以心中的無力感才會如此的深。

    「好、好、好,不哭了,不哭了,明天一早我們再回去看岳父好不好?」興昌一心只求盡快止住她的淚水,承諾因而出口。

    美玲一聽,淚水猛然止住,離開了他溫暖的懷抱,美玲抬起雙袖,胡亂的往臉上一擦,忙道:」不必為了這點小事耽誤我們預定的行程。」

    「你確定?」

    「嗯。」美玲急忙點頭。

    「隨你。」

    興昌淡淡的說完這句話便旋身躺下,不再多說一句話。

    美玲看著他冷冰冰的背部,淚水霎時盈滿眼眶,她強忍著淚水,平躺下來不願讓它滑落,但仍是不聽使喚的滑落,她緊閉著雙唇,不讓哭聲傳出,最後帶著淚痕沉沉人睡。

    悅耳的鳥叫聲,吱吱喳喳的傳入睡夢裡的美玲耳中。

    耀眼的陽光直射紗窗,溫暖卻不炙熱,和風拂動著她的髮絲、親吻著她的肌膚,她綬緩的睜開雙眼,打了個呵欠,極為舒服的展露笑顏。

    嗯!今天是個好天氣。她在心中想道。

    咦!興昌呢?美玲驚慌的發覺到他並不在房內,立刻一躍而起,快速的弄下床去,不安的站在門口東張西望,神情頗為慌亂。

    就在此時,樓梯轉角處,出現了一道欣長人影,那正是她苦尋不著的丈夫。

    她提起礙人的裙擺向他奔去,臉上的慌亂明顯存在。

    興昌遠遠的就看到妻子不安的舉動,當他看見她那本是雪白細嫩的腳丫子時已是一片通紅,他連忙將她抱離了地面一寸,讓她緊緊的依偎著自己。

    「怎麼回事?看你連鞋都慌張得忘了穿。」她一邊責罵,一邊向房間走去。

    美玲緊緊的圈著他的脖子,埋首於他的頸項旁。」我好怕……」

    「怕什麼?」腳步未停。

    「突然醒來看不到你,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一個轉彎,他們人已在房間內了。他將她放在椅子上,曲膝與她平視。

    「小傻瓜,我不會放下你一人獨自留在這兒。」他撫順著她散落一旁的髮絲。

    「可是突然之間看不到你,我心亂得不知該怎麼辦。」她滿心恐懼的說出自己的感受,更加抱緊興昌的脖子。

    「我不會拋下你的。」他撫去她滑落的淚水。

    「嗯!」她淚眼含笑的點了下頭。

    興昌將她泛紅的腳丫子略微抬了起來,看到皮膚上的血絲,忍不住再次責罵。

    「下次記得再慌再亂,也要先把鞋給穿上。」他拿出袖中的水晶璃膏輕輕的擦拭著,沁涼的感覺代替了原先的炙熱。

    美玲輕笑出聲。」就已經慌了、亂了,怎麼還記得去穿鞋。」

    一陣陣響徹雲霄的鞭炮聲吸引了美玲的注意力,美玲抬起頭來看著興昌。

    興昌會意的自動解答。」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節,你忘了嗎?」

    「中秋節?」那不就可以吃月餅羅!

    「就是中秋節。」他以為她是為了確定才再次問他。

    「那你為什麼沒有買月餅?」她質問,」副咄咄逼人的模樣,令與昌覺得好笑的是,她居然可以為了要吃月餅這種小事而跟他惡言相向。

    「你那麼想吃月餅?」他悶住笑。

    美玲急忙點頭。當然,難得可以吃到古代的中秋月餅,說不走錯過這次便再也沒有機會吃到了,說什麼她也要嘗一嘗,更要看一看它的模樣。

    「好,等我們回到教內,我再叫廚娘準備各式各樣的月餅給你吃。」

    興昌本想這麼一說,美玲會更快樂,豈知得到的答案卻是她堅決的搖頭。

    「我不要。」

    「為什麼?你不是愛吃月餅?」

    「錯了!我不是愛吃月餅,而是我想要有中秋佳節的氣氛,所以才想吃月餅。」不是中秋節吃的月餅,意義就不同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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