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冷華
風惜惜依言推他過去。當她看見瑤琴的時候,眼中不覺現出懷念的神色。
「這瑤琴是我送給惜惜的呢!」裴逸清撫著瑤琴,輕輕感歎,「那時候她剛跟了我,日子過得平淡又幸福。惜惜其實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我給她一點點的快樂,她就高興好多天。唉,現在想起來,我負她太多了。」
不是的!逸清,你沒有負我,你對我很好啊!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時光。即使是現在,能夠遠遠地看著你,我也很開心啊!風惜惜站在他的背後,在心中無聲地反駁。
「還記得那時候,我們兩個一起坐在這裡,她彈琴給我聽,有時候,我會吹洞簫,和她相和,而她總是幸福地對我微笑。」
風惜惜也回憶起往昔的時光,面上不由自主地泛起微笑來。
「風姑,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會覺得你和惜惜的感覺好像,甚至會錯以為你就是她。」一會後,他終於回過頭來,可惜這時候風惜惜的笑容已斂。
被他的話嚇了一跳,她「咿啊」兩聲,慌忙搖頭表示她不是。
他笑了一笑,回過頭去,雙手按上琴弦,輕輕撥動。
琴聲泠泠,霎時迴響在庭院中。寒梅初綻的香,翠柏輕搖的風,相伴著琴曲,悠悠揚揚。一時之間,風惜惜神思悠悠,潸然淚下,一滴淚珠正巧落在裴逸清的頸子上。
「下雨了嗎?」他疑惑的抬頭,卻見天上無雨,再回頭看她。
「你怎麼哭了?是我勾起了你什麼傷心事嗎?」他溫言詢問,渾然不覺自己對她的關心早巳超過主人對丫環應有的態度。
風惜惜慌忙舉袖拭淚,連連搖頭。心頭一動的她將手指著他正彈奏的瑤琴,表示被琴音感動。
這是裴逸清第一次見到鳳姑哭。數個月來,她一直盡心地照料著他,面對他時,總是帶著微笑,他不知道她也會哭泣。
「是這樣啊。也難怪,我適才彈的曲於是太淒涼了些。」看明瞭她手勢的意思,他苦笑了一下,「對不起,心有所感,忍不住就寄托於琴音了。不過我不知道你對琴音的感受力竟然是如此敏銳。對一個不懂琴的人來說,更是很難得呢。」
糟了!她不該顯得對琴音感受這麼深的,希望他沒看出什麼。風惜惜心下想著,慌忙又裝作不太明白的樣子。
裴逸清的心像是被什麼觸動,熟悉的眼神、日常相處的和諧,以及對琴音的領悟!怎麼和惜惜那麼像?
他立時自嘲地笑了。真是想惜惜想得癡了啊,風姑那麼醜陋,又那麼胖,和惜惜哪裡有半分相似了?
「我不該胡思亂想的。」搖搖頭,彷彿想甩去腦海裡奇怪的想法一樣,他苦笑的自言自語,「呵,我居然會以為你是惜惜,唉,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惜惜已經被我趕走了,哪裡還可能再回來?」
惜惜,若我的雙腿真能夠痊癒,那該有多好!
風惜惜心頭一震。他是愛著她的!縱然她早知道這個事實,可是在聽到他的話時還是忍不住滿心的喜悅。然而這喜悅中還有無限的惆悵,只因她不能夠以真面目和他在一起。
她「咿呀」著比劃,勸慰他不要擔心,告訴他,他的惜惜會回到他身邊的。
「多謝你的好意,但惜惜!不會回來的。」他手指輕輕勾撥琴弦,語氣中無限悵然,「再說,就算她回來,我也不能留她的。我負她太多,又怎能繼續誤她終身?」
可是她應該不會介意這種事情啊!我想她介意的一定是你不要她待在你的身邊吧。風惜惜比劃著勸他。這些話都是她的心裡話。可是逸清一天打不開心頭的結,她就一天不敢以真面目見他。
「不要勸我了。」他微笑搖頭。
風惜惜覺得他的笑容裡滿含著憂傷。
「我不能以殘廢之身和她在一起。但若是有一天我真能解開木僵花的毒,重新站起來的話,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她,然後,若她還未別嫁,我就正式迎娶她過門,娶她為妻。」
他知道的,惜惜一直很在意名分這個問題,只是她不敢說,而他也有意無意的不肯提起,或者,是他的心裡面一直隱藏著淡淡的輕視吧!只因她出身風塵。
他輕輕歎息。
這段漫長沒有她的日子裡,他才意識到她對自己是多麼重要,明白到他是多麼的愛她。是的,他愛她,愛到可以忘記她的出身、她的一切,愛到可以捨棄自己的心意,一心一意地為她著想。
所以他會後悔自己不曾正式迎娶她。
這,才是真正的愛吧?
風惜惜的眼淚又將奪眶而出了,這次她拚命地忍住。但下一刻,她再也顧不得什麼,慌忙轉身跑回了房間,獨留下裴逸清坐在石台前。
奇怪的丫頭。
裴逸清不解地瞧著她的背影,不知怎的,忽覺她那臃腫肥胖的體形在行走之間,竟然和惜惜也有著七分相似。
「惜惜……」他歎息,「我現在看什麼都有你的影子了。唉,你現在可好嗎?」
可是,他的雙腿卻殘廢依舊,他不能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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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兄,近來感覺如何?」林子文又來看望裴逸清了。這一次,他笑盈盈而來,臉上的神色與平時來此有大大不同。
「還不就是老樣子。」裴逸清笑說,「不過還是多謝你送來的丫環。她很盡心盡力的照顧我。」
他大為得意,「那當然,也不想想她是誰。」
「是誰?」他奇怪的問道。
「沒什麼。」林子文頓悟自己失了言,急忙咳嗽兩聲,轉移話題,「對了裴兄,你可知道我這次來找你,有什麼好事嗎?」
「什麼好事?」
「天大的好事!」他得意洋洋的大笑開來,「裴兄,我為你找到江湖第一神醫,玉手觀音戚慧茹了!你的腿馬上就可以好了!」
「玉手觀音戚慧茹?」裴逸清失聲驚呼。真的有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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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子文的帶領下,戚慧茹來到了裴家。
「木僵花之毒有什麼難解的?」戚慧茹容顏絕代,表情高傲。她看了一眼裴逸清僵硬而不能活動的雙腿,嘴角微微一撇,一副小小毒物不償得她出手的樣子。
但她的話聽在裴逸清等人的耳中,卻是天大的喜訊。
「戚姑娘的意思是說,我的雙腿還有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裴逸清只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而他所不曾注意到的是,身後鳳姑的身軀輕顫,眼眶中珠淚盈然。
「當然有救。」戚慧茹點頭,「而且你運氣不錯,中毒期間顯然天天有人為你按摩,使得雙腿血脈暢通不致壞死,解毒後馬上就可以行動如常了。」
「如何?」林子文笑看向裴逸清,「我送你的丫環不錯吧?」
裴逸清一笑回頭,「多謝你了,鳳姑。」
風惜惜臉頰一紅,低下頭去,心中只覺得喜滋滋的。感謝蒼天!她總算為他做了一些小事,不是嗎?
解毒的過程看似繁複又簡單。戚慧茹開了藥方,並要人去採購來大批藥材,再將其通通放人半個人高的大缸裡生火煮了起來。
「這是做什麼?」林子文納悶的問。
「煮人。」戚慧茹淡淡地道。
「煮人?」林子文和裴逸清同聲驚呼。
風惜惜則駭得臉色大變。
戚慧茹橫了眾人一眼,「煮人有什麼奇怪?木僵花之毒,必須要借助熱氣將藥效灌人體內,才能夠完全解除。你們以為解毒是說句話就能完事的嗎?」她手拈長長的金針,走到裴逸清身邊,「不過在那之前,我還得先為你金針過穴才行。」
戚慧茹的醫術果真不凡,一輪金針紮下去,拔出時裴逸清雙腿已經有了痛感。
「我的腿有感覺了!」他驚喜莫名。
風惜惜則在一旁悄悄拭淚。逸清恢復健康後,她該就可以正式地重回到他的身邊吧?那時候,他一定不會再趕她走了。
他說過的,他要娶她為妻呢!她甜甜地想。
金針過穴後,接下來就是一連三天的藥水浴。成堆的木柴生起火焰在大缸下燒著,小山一樣的藥材在缸裡煎煮成紅褐色的稠漿。裴逸清下半個身子泡在稠漿裡面,接受特殊治療。
真是奇怪的治療方法,
風惜惜一邊看顧火候,依照戚慧茹的吩咐,在火力不足時添加木柴,一邊心痛地看著在大缸裡像紅燜蝦子一樣的裴逸清。
已經是第三天了,再過不久,想必他就可以復元如初了吧!
「忍著些,很快就好了。」她悄聲說。
凝望著缸裡的情人,風惜惜愛憐地伸手,為他擦去額上的汗水。裴逸清則因為太悶熱已經昏迷過去,完全沒有聽見她小聲的鼓勵。
「再煮上兩個時辰,就可以放他出來了!」戚慧茹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知道了。」她答應一聲。
一刻鐘,兩刻鐘……終於兩個時辰到了。
「逸清,你可以出來了!」她高興地叫著,伸手搖他。反正逸清的腿傷就好了,她也不必要再繼續裝啞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