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冷華
禁不住的,她的淚水湧出眼角。不該哭的,在這大喜的日子裡,怎麼可以哭呢?她如此地想著,可還是止不住地流下淚來。是歡喜還是悲傷?她自己也分辨不清。
「怎麼了,惜惜?」裴逸清慌忙攬住了她,在她的耳邊柔聲詢問。
她抬手拭淚,帶笑看向他,「沒什麼,我太高興了!高興得……忍不住就哭出來了。」
裴逸清瞭解地點點頭,無言地摟緊了她。
好有力的臂膀,好舒服的味道,好溫馨的感覺!
「真的想不到,我會有成為你妻子的一天……」埋在他的懷裡,她輕聲連連呼喚,「逸清,哦,逸清……」
裴逸清摟緊她的胳臂微微僵硬了一下,然而風惜惜沒有注意。
「惜惜,」他含笑的叫喚,「要不要去房子各處轉一轉?我還請了林兄等幾個朋友,一會兒他們也會來為我們慶賀。」
風惜惜抬起頭來,衝著他粲然一笑,「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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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惜惜和裴逸清住在一起,成為他的妻子。
「但是他沒有用大紅花轎來迎你,也沒有和你拜天地!」
私底下小翠偷偷為她打抱不平著。她是裴逸清在之後買回來服侍風惜惜的。
「他只是用青布小轎把你接了過來,擺桌酒席請了幾個朋友而已!甚至連你算是他的妻還是妾,都沒有向朋友介紹,他怎麼可以這樣?」
「我知道啊,可是……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風惜惜自卑輕道:「畢竟我出身風塵。」
「什麼呀,姑娘你不是極有自信的嗎?」小翠看著她,驚訝和不滿之意濫於言表,「我還以為裴公子不會計較你的出身呢,原來也和別的男人一樣!」
以往她最佩服的就是姑娘為了自尊而堅持賣笑不賣身的勇氣。可,如今她卻為了愛情而甘心自貶為風塵女。
「他……不是。」風惜惜怔忡半晌,默然搖頭,「我感覺得到,他之所以不和我正式舉行婚禮,二定有別的原因在。但畢竟他默許了我是他的妻子,不是嗎?」她微微地笑了起來,笑容裡有些悲傷。
她出身風塵,儘管那並非她的自願,但終究是她人生裡永遠抹不掉的一個污點。
「我只要這樣就滿意了,只要能夠和他在一起,無論我是什麼都好,侍妾也罷,婢女也罷,都無所謂。」
「姑娘!」小翠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看她,搖了搖頭,「姑娘,你為他居然連你最在乎的名分都可以不要,你可真是愛慘了他!」
愛慘了他嗎?
風惜惜微笑起來。或許,真是如此。
日子平淡又溫馨地過著,每天和裴逸清在一起,風惜惜只覺得很幸福。
只是有時候,她會感覺到他陷入莫名的憂傷;他常常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問話也不答;為什麼呢?她苦苦尋思,可是找不出來答案。
或許,他那莫名的憂傷,正和她之所以不能夠正式嫁與他的原因有關吧。她無奈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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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起出遊吧。」某天早晨,裴逸清笑著建議,「再去莫愁湖,好不好?」
「好呀!」風惜惜高興地附和。現在的她,不論他建議做什麼,她都覺得很幸福,因為能和他在一起。
以你為天,以你為地,以你為日,以你為月!我的生命願圍繞著你打轉,我的幸福都來自於你。
所以逸清呵!無論如何,你都不可以拋下我。
風惜惜默默地想,愉悅地笑問:「那我們什麼時候去?現在嗎?」
「就是現在。」
不久後,兩個人一起來到莫愁湖。初秋了,湖上的蓮花都已凋盡,蓮葉與蓮蓬卻仍佔滿湖面。碧葉綠浪,游魚穿梭,再加上天氣晴朗,氣候涼爽宜人,真是個釣魚的好時節。
興致一起,裴逸清便向住在湖畔的漁夫借來了釣魚工具,拉著風惜惜到樹下同享釣魚之樂。
「哇!好大的魚!」風惜惜初學垂釣,卻好運地很快就釣上一條大魚,高興得大叫。
「真的好大。」裴逸清淡笑著,過來幫她把魚兒拉上岸,放進魚簍裡。
就這樣,兩個人邊釣魚邊談笑,不知不覺中,半天就過去了。
「魚簍中已經有這麼多魚了耶!」風惜惜有些累了。放下釣竿,她探頭往魚簍看,又仰頭愉悅地衝著他笑,「我今天好快樂哦!」
她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
裴逸清放下釣竿,反手摟住了她,「是啊,我也很快樂。」他愛憐地輕吻她的額角。
鬢髮如絲,微香熏人,現下雖然無酒,卻叫他飲無自醉。只是,這裡頭還含有一絲心痛的感覺。
「願我們……能夠一生一世如此長相伴啊!」風惜惜低聲細語。
他不自覺地緊摟她,「是啊,一生一世。」他突兀地問:「所以你不會背叛我的,是不是?」
「什麼?」她詫異地看著他。
「告訴我,你不會背叛我,永遠不會,好不好?」
「當然。」她不懂他為什麼會如此間。他是不相信她嗎?她心頭有些微受傷的感覺。可她還是乖乖地回答了他,「我當然不會背叛你啊,永遠都不會。」
「那就好。」他輕輕吐了口氣,放鬆了抓住她臂的手勁,「真是的,不該來這裡啊!看見蓮花,總讓我想起不愉快的回憶,可又禁不住心頭的想望趨使。」
什麼意思?風惜惜轉過身子,疑惑地對望著他。
他不是很喜歡蓮花的嗎?他還曾稱讚她,說她,就像是那盛開的白蓮花一樣?他是在暗喻她的出身不好嗎?她忽然想到這一點,瞬間眼眸中掠過一絲痛楚。
陷入思緒的裴逸清沒有注意她的退縮。
「惜惜,」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幽遠的說:「你知道嗎?我的母親……她就是葬身在蓮花湖中……」
「逸清?」她一驚。
裴逸清的視線悠悠投注於遠方碧波深處,翠葉蓮蓬上。湖水蕩漾,他的心兒也如那湖水一般,晃晃悠悠,流回了五年前……
五年前,他還是靖安侯府的小侯爺,是靖安侯位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但一切瞬間改變了!
那一天傍晚,他從外面歸來,如往常般地去向雙親請安。剛剛走到他們廂房門外,便聽見房裡傳出來激烈的爭吵聲。
這使得他大吃一驚。府裡的人都知道,父母是一對恩愛夫妻,平日裡相敬如賓,連說大聲話而臉紅都沒有過!怎麼可能會吵架?更何況父親此刻正臥病在床!
一瞬間他怔在門外,而在最初的驚訝過後,使他再也無法承受的,是他所聽到的雙親吵架的內容。
「為什麼要背叛我?」艱難的話語,從裴明遠的口中吐出,傳入門外裴逸清的耳中。
娘背叛了爹?
他還未來得及思索,就聽見顧沁蓮的聲音。
「我……不是故意要背叛你的。」顧沁蓮滿面淒然。「那時候你說要娶我,可婆婆她嫌棄我出身不好,不許你再來見我。我以為我們永遠不能在一起了!我好傷心、好難過……那時候有個外地來的富商,很溫柔地安慰我,許諾說要娶我,我就從了他。
「可誰知富商沒多久就不辭而別,你卻說服了婆婆她,笑盈盈地回到了我的身邊。明遠,我愛的人是你啊,我想要嫁給你,做你的妻子……所以我怎麼都不敢告訴你,我壞了別人的孩子,清兒他不是你的骨肉……」
轟的一聲,裴逸清一下子呆若木雞。
清兒他不是你的骨肉……清兒他不是你的骨肉……清兒他不是你的骨肉……
這句話一遍又一遍地旋繞在他的心頭,每一遍都如鋼刀狠狠地割著他的心。而痛苦的他依舊清醒著,清醒地明瞭母親話裡的事實——他不是父親的孩子!
多麼可笑,他那威嚴又慈和的父親,原來和他根本半點關係也沒有。而溫柔善良的母親,竟曾做出這麼無恥的事情!他所以為的天倫之樂,居然只是她所編造出來的一個假象?
意識迷亂,母親的話依舊一句句清晰傳來。
「我沒有想到當年知道此秘密的丫環會在這麼多年後找上門來,敲詐勒索;更沒有想到,我們的對話會在無意間被你聽到,一切都是天意。明遠,我愛你,我希望你能夠一輩子幸福快樂啊!如果有可能,真的但願你……一輩子都不要知道這個真相……」
母親還說了些什麼話,他已經聽不到了,突如其來的事實如晴天霹靂般一下打在他的頭頂,十九歲的他是怎麼也無法承受如此殘酷的真相,他大叫一聲,猛然轉身狂奔。
「清兒——」
聽到他的聲音,房裡的爭吵聲一下子停住了,顧沁蓮焦急地追出門外,裴明遠也掙扎著下床奔出。他們喊住了兒子,拚命地向他解釋,怕事實的真相被他知道。
呵!他們都愛他,可是又有什麼用?又有什麼用!他過去十九年的信念,他尊敬的父母,全都是假的!
他記不清楚當時的情況,只依稀記得他嘶聲的大吼大叫,引來眾家僕的圍觀。忽然間,他看見父親直直倒下,嘴角沁出幾縷血絲,似乎斷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