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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文 / 雷逸

    只要自己再努力一點,他們兩個人是可以有結果的,絕對不會像杜麗凱所說的那樣--沒有好下場。齊堯有信心可以克服一切。

    所以他今天才會一大早就來找包德生要求著,不過,兩個人的爭論從早上一直到快接近中午了,仍然沒有任何進展。

    「你真的確定她是在這裡受苦嗎?」包德生望著齊堯,「至少她活得很好,不必坐牢,保住了她的性命。」如果當初她沒有被判為重度精神分裂,也許早就被槍斃了。

    「當然是在受苦!」齊堯大聲反駁著,「現在的她,成天必須在人前裝瘋,連話也不能說。還被關在小小的房間裡,只有在夜裡才能偷溜出來,要一個才二十多歲的女孩受到這種待遇,難道她不是在受苦嗎?」

    這些日子看她受到這樣的待遇,齊堯都為她心疼,一想到她已經這樣過了那麼多年,他就更不忍心了。而包院長居然還不認為她在受苦?

    「齊醫生,」包德生搖了搖頭,「你這又是何苦呢?執意要帶她出去又能得到什好處?別說慈若不可能和你出去,就算她真和你出去了,如果有一天被別人發現她從前都是裝瘋的,她真的逃不過一死啊!你真願意拿她的生命來冒這種險?」

    這也是齊堯最顧忌的一點,不過,他仍然堅信會有辦法解決的。更何況全天下那麼多人,真有人會記得誰是邵慈若?又真的會有人那麼湊巧發現慈若過去是裝瘋嗎?

    「我可以回去找雷家幫忙,『環宇』的勢力很大,一定有方法可以保護她的。」左思右想,齊堯想到了一直扶養自己和弟弟長大的雷氏一家人。

    雷氏一向在政商界都頗有關係,或許他們可以想辦法找人保護慈若,甚至替她弄到一個假身份,讓一切重新來過,也絕對不是難事。

    「行不通的。」包德生很快地就否決了他,「那樣的方法,等於又是把慈若關進了另一個牢籠裡。要她背著一個假身份,承受著別人異樣的眼光活下去,難道她就不痛苦嗎?萬一又被人發現她的身份是假的,不是容易讓別人更懷疑了嗎?」

    「那麼,我們也許可以對外界宣稱她的病情突然好轉,可以出院了啊!」齊堯又提出了另一個方法。不過,這樣的方法,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心虛。

    「胡扯!」果不其然,他的提案很快地就被打回票,包德生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個公文夾丟在桌上。「你自己拿去看看!像這樣的病例,怎麼可能不到五年病情就痊癒了?如果真是那麼快病情就好轉,也不用住到翠園裡來了。」

    那是齊堯一直找的邵慈若的病例,他拿起來翻了翻,隨即就像是顆洩氣的皮球一樣氣勢少了一半。

    雖然明知道上面的記載絕大部分都是假的,不過,一看到那些「重度」、「痊癒無望」、「需終生強制禁戒治療」的字眼,他還是忍不住一陣難過。

    的確,像這樣的病例診斷結果,病人能夠在有生之年恢復瞬間的清醒就十分難得了,怎麼可能在短短不到五年就恢復神智?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又要怎麼去說服那些司法機關呢?

    看齊堯灰心喪氣的樣子,包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地說:「別難過,我明白你對慈若的心情。不過,這真的只能說是你們兩個人有緣無分,我知道慈若一向是個乖女孩,她生命中有你出現,也該可以滿足了。你還有大好的未來要走,這次就當作是你一時的短暫迷戀吧!慈若會瞭解的。」

    「不行!我不能對不起慈若!」齊堯也忍不住一陣眼眶發熱。

    感情怎麼可以簡簡單單地用「迷戀」兩個字來打發呢?這不僅說服不了自己,也對不起慈若呀!

    「你是真心的?」看齊堯堅持的樣子,包德生也忍不住動容了。「如果你願意多花一點時間,也許我可以盡量找點名目讓你時常來翠園,那麼你就可以常常來看她,等十年、十五年過去了,我們就可以找機會解釋成她神智逐步恢復正常,那麼也許有可能可以讓她出院,這是唯一能救她的方法。」

    「十年?十五年了」齊堯激動地大吼,「十五年之後的她,都幾歲了?為什麼要這麼久?她現在才二十五歲呀!為什麼一個女孩子最珍貴的時光要被困在這個小島上呢?如果真要把她關在這裡那麼久,簡直是生不如死的生活!」

    如果她不是那麼想出去、不是對這樣的生活感到不滿,就不會一個人在夜裡唱著一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也不會獨唱著一心想要跨海尋找愛人的詩歌,不是嗎?

    「生不如死?」包德生笑了,說話的語氣一反往常地尖銳和譏諷,口氣像是在教訓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真的是這樣嗎?『生不如死』這個形容詞,是我們這些安全無虞地活著的人才會說的話,你問過慈若了嗎?也許她根本不想和你出去呢!如果當她踏出了這裡之後,面臨的只有死亡一途,你認為慈若會選擇哪一邊?而且留在這裡,至少大部分的病人都是精神病患,沒有人會輕視慈若。一旦她出去了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般人對精神病患的態度,你要她承受多少異樣的眼光?」

    就算是教育水準提高的現在,一般人對精神病患的態度仍然充滿了歧視,更何況是邵慈若這種有著殺人前科的患者呢?敵視、排擠,數不清的嘲笑和欺陵,真是她可以受得了的嗎?

    「不會的……我會小心,不會讓人發現的……」齊堯的回答充滿無力感。畢竟邵慈若的性命是他最在意、最牽掛的事。

    「小心?你要拿什麼做擔保?這又是可以擔保得了的事嗎?一有差池,就是慈若的一條命呀!如果真的讓她出去了,你要她一輩子擔心著自己不知道何時會被發現嗎?」包德生繼續質問他。

    面對這樣的逼問,齊堯的確是一句話也答不出來了。

    這個時候的擔保有什麼用呢?很多事情不是現在可以預料得到的,他的確什麼也沒有辦法保證。不過,如果真的不能說服包德生,就不能帶慈若出去,慈若就必須繼續以這種半瘋半清醒的日子再過十年、十五年,甚至還要過一輩子。

    他很貪心,他要和心愛的人長相廝守,一天也不分開,更何況是十年?他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看齊堯真的說不出話了,包德生露出了個鼓勵的笑容,以長者的語氣安慰著他:一你還太年輕,凡事看得太過單純了,世界上並不是事事盡如人意,也不是努力就一定會有結果。這次實習結束後,你就回到台灣,就忘了慈若吧!多年之後,如果彼此有意,也還有緣分,你們就會有好結果的。也許這也是慈若的命,就算她過去的行為再怎麼不得已,也該為了自己奪去三條人命負部分責任。」

    搭著他的肩膀,包德生一面說一面推著齊堯出門,之後,就直接關上了門,把齊堯一個人關在門外,擺明不想再談下去了。

    望著院長室的大門,齊堯的心中仍是滿滿的不甘。

    一定還有辦法的。

    不管是什麼方法,他一定要帶慈若離開這個地方!

    「最近好嗎?會不會覺得累?」坐在咨詢室裡,齊堯和李世芬正在進行例行的一對一諮商。

    今天的天氣不錯,戶外有明亮的陽光,齊堯拉開了窗簾,讓屋外的陽光可以照進來。

    「還不錯。」李世芬回答得十分簡短。這幾天以來,她的精神狀況一直都很好,不會如同以往那樣昏昏沉沉的。

    也許是因為最近幾個晚上杜麗凱都沒有出現的關係,使得她可以在夜裡好好休息。

    想到這裡,齊堯忍不住又想起了前幾天夜裡的杜麗凱。

    那天晚上之後,他的確再也沒有遇過杜麗凱了。

    雖然很遺憾傷了她的心,沒有辦法響應她的心意,不過,既然自己愛的人是慈若,那麼強要自己接受杜麗凱,終有一天兩個人都會後悔的,倒不如趁現在讓她看清楚。而且齊堯一直認為杜麗凱對自己只是單純的迷戀,只是因為自己對她很關心,才讓她有愛上自己的錯覺,以後她遇上了別人,她就能夠瞭解的。

    「那……最近有沒有作什麼夢呢?或者是……有什麼不同的感覺?」垂下眼睛假意看著病例紀錄,齊堯還是一如往日先由一些例行問題開始諮商。

    不知怎地,他只要一想到這是和杜麗凱同一張臉、同一個人,就忍不住有些尷尬地臉紅。

    看到現在神態平和的李世芬,實在很難想像與那個晚上激動地對他說出告白話語的杜麗凱是同一個人。

    不過,對於李世芬的身體狀況可以有這樣的改變,齊堯也很高興,如果李世芬的體力狀況可以一直維持下去,那麼,她也許就有能力和另一個杜麗凱人格相抗衡,不會只處於一面倒的狀態。這麼長久下去,也許真的可以得到一個使她們共存的解決之道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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