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藍又希
斐毅冷臉拉得老長,聶皇雲這傢伙就是不想讓他和晨雨兩人清靜清靜?竟挑撥晨雨投奔皇宇集團!
「你上星期忙得都瘦了一圈,就是為我的事?」莫晨雨悶道。
斐毅冷做事一向不喜歡解釋理由,對她,他想慢慢來。他不可能放手了,只想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讓晨雨習慣他的方式、他的存在,還有他的感情。
「嘿!畢業了,送你什麼禮物好?」斐毅冷扯開話題,牽起她的手,兩人漫步在校園裡。
莫晨雨輕笑著,仰頭欣賞風和日麗的天色,用淺淺的情緒表達:「你的陪伴,就是最好的禮物。」斐毅冷漸漸習慣她淡然,卻讓人感動的表現方式。「等一下我還要回公司,你下午和同學聚餐完畢,再打我手機,我來接你。」
徐徐微風中,離別,不再是感傷,而多了些祝福與鼓勵。
醒來後,莫晨雨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黑暗的房裡,四周黑漆漆的,看不出什麼。她的瞳孔因恐懼而放大,聲音嘶啞的發不出來。
腦海裡努力地想整理事情發生的經過,只記得聚餐結束後她走出校門,正想打電話給斐毅冷,一輛白色的車停下來問路,她就被據上車了。接下來的事,她全沒印象。
莫晨雨嚇得身子不住哆嗦,難道是綁架?
才剛畢業,自己就成了肉票?歹徒會勒索多少贖金?
儘管斐氏企業財大勢大,斐毅冷傲冷的脾氣所得罪上的仇家數目,大概比台北市的酒店還多吧,是尋仇,或是復仇?
所有最壞的打算隨著幽黑的詭譎氣氛,佔滿莫晨雨的思緒,怎麼辦?
她的手腳都被綁著,動彈不得。
她回想歹徒的長相,卻只能描繪出他模糊的輪廓,大概五十多歲的年紀,一臉滄桑,其它的,完全記不得。
門被打開,光線透進來,一個臉上儘是歲月刻痕的老翁將她鬆綁,是那個擄她的人?
「你綁我來這兒……你……要幹什麼?」莫晨雨忍住心中的慌恐,試圖穩定語氣。
「小姐,真的很對不起你!可是為了我們惟一的女兒,沒辦法只好這樣做。」老翁一臉歉意。
一位跟阿麗差不多年紀的歐巴桑也走了進來:「我們的女兒血癌末期,醫生說她所剩時間不多,希望你可以陪她。」
莫晨雨搞糊塗了,顫聲說:「我……我不認識……你們的女兒。」
「你是她的偶像,《天使琴聲》的專輯,她做化療時,每天都在聽。」歐巴桑說完眼淚直掉,突然跪了下來:「可不可以請你彈鋼琴給她聽?我們知道把你綁來這種作法不對,可是真的……女兒沒時間了!」
老翁也是跪了下來:「我們老來才得一女,原本以為一家人會幸福快樂的,誰知道……她才十幾歲……就……」說著,也是淚流滿面。
莫晨雨席了。「你們……你們先起來。」
「你先答應我們。小敏好喜歡你的琴聲,她說聽了心中充滿平靜安詳……」歐巴桑掩面而泣,聲音哽咽,斷斷續續。「死亡……就……不那麼可怕……她說……你是她的天使。」
莫晨雨心軟了,死亡的陰影也曾圍繞她不去,她可以瞭解即將喪失親人的悲痛。「好,我答應你們。」
歐巴桑損干鼻涕又擦了擦臉上的淚。「小敏在房間裡,她也好喜歡彈琴。」
十五歲的女孩,頭髮因為化療幾乎是掉光了,臉色異常慘白,惟有雙眼發亮著。她的身上沒有青春的光熱,只有跟疾病對抗的疲累憔悴。
「你……你是那個天使?」小敏笑開了,驚喜的問。
莫晨雨忍住心中的痛,輕笑著:「可是沒長翅膀。」
「媽媽說你要彈琴給我聽,我以為……她只是說著玩。」小敏笑得天真無邪,不像是被死神籠罩的小孩。
「有你這麼忠實的琴迷,現場演奏是我的榮幸!」
莫晨雨拉出琴椅,打開琴蓋,又翻翻她琴上的琴譜。
「想聽什麼呢?」莫晨雨望著她瘦弱的身型。
「德布希的《款發少女》、蕭邦的《詼諧曲》、舒伯特的《即興曲》、舒曼的《夢幻曲》、貝多芬的《悲愴》……」小敏滔滔不絕的念著。
莫晨雨集中精神,手指頭宛如魔法棒敲擊著鍵盤,優美的旋律緩緩流出。小敏閉上眼,一臉幸福的聆聽。
老夫婦看著女兒滿足的表情,她最大的願望終於實現了!
在醫院時醫生說,小敏所剩的時間不多了,帶她回家吧!有什麼心願趕快幫她完成。老夫婦心想,就算違法了會被警察關起來,為了小敏,兩人還是要把莫晨雨帶來。
莫晨雨彈完琴,和小敏天南地北的聊著,聊音樂、聊鋼琴、聊她的專輯,直到半夜,小敏離開人世,沒有遺憾的。
老夫婦倚在床頭抱頭痛哭,雖然早已做好心理準備,還是難忍心中的不捨。十五歲的女孩,跨過了人生的黃金時期,更接投向死神的懷抱。
莫晨雨呆坐在琴椅上,恍惚的度過夜晚。」一晚沒睡,紅著眼睛,直到東邊天色發白,紅塵的喧喧鬧鬧再度揭幕,她才向老夫婦道再見。
拖著沉重的步找回家,莫晨雨不禁想到生命的誕生和枯萎竟只是一線之隔。
沒有絕對的希望,也沒有絕對的失望,人本來就只是大自然生生不息律動的一小過程。
莫晨雨仰視晨空,無語。
從畢業典禮的下午開始,一直沒等到莫晨雨的電話。斐毅冷覺得不對勁,撥她手機,沒有回應。晚上七點,斐毅冷回到斐家大宅。
斐敬剛從美國回來,一臉疲憊的坐在客廳裡。
「晨雨回來了沒?」斐毅冷口氣緊張的問,她就算和同學聚會到很晚,照理說也會打給他。而他還為此打破慣例,打電話問他的舊情人余珊華莫晨雨的同班同學,對方說聚餐老早就結束了,有同學瞄到莫晨雨上了一輛白色轎車。
斐毅冷心神無法平靜,莫晨雨所認識的人,聶皇雲、蕭漢英等等之類,沒有人開白色轎車。
「怎麼了?」斐敬難得看到兒子慌張的神情,這小子自從懂事以來,只有天塌下來也懶得眨眼睛的囂張加狂妄加自負的樣子。
「等不到她的電話,擔心她出事。」斐毅冷在客廳裡來回走著,煙,一根接一根抽的凶。
「可能和同學出去逛街吧。」斐敬想了一下。
「不可能,我問過她同學,聚餐結束後大家鳥獸散,有人看到她上了一輛白色轎車。」斐毅冷不安的說。
斐敬沒想莫晨雨失蹤的事,反而觀察兒子那種擔心的語氣。這小子真的愛上晨雨,不是像以前玩玩而已?
「她這麼大的人,會照顧自己。」斐敬故意說。
斐毅冷完全沒聽進去,自言自語說:「到底去哪了?」
「二十多歲的人,不會弄丟,先吃飯吧。」斐敬高興兒子終於覺悟了。愛情的力量何其偉大,可以讓頑石點頭。
「我吃不下,你自己先吃。」斐毅冷哪來的胃口,他的心現在懸得半天高。
兩人同坐客廳,直到半夜十二點鐘,當——當——的響亮聲音劃破大廳。
斐敬頭一次看到兒子失血的唇色,一反平時鎮定冷漠的理性,在大量恐懼的腐蝕下,有如受傷的獅子。
莫晨雨從來沒有在外面過夜的紀錄,也許就是因為紀錄過於良好,斐毅冷不得不去設想她,出事了!
「會不會是綁架?」斐毅冷的聲音隱隱顫抖。
「難說!」斐敬也警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等電話。」斐毅冷檢查了遲遲未響起的電話,線路壞了?
「報警?」斐敬無法縱容歹徒逍遙法外。
「先別這樣做。」斐毅冷深怕一個錯誤的舉動,就會危害到晨雨的生命安全。這樣子一賠十的下注,他賭不起。
斐敬的手機,忽地在夜深哀嗚,凝重的氣氛,壓迫感更大了。
父子倆目不轉睛的盯著手機看,沒有來電顯示的號碼。
斐敬接了起來:「喂?」
「爹地,我和姐姐、媽咪在外面慶祝,明早才回去。你剛從美國回來,一定累了,好好休息吧!」原來是邵雁玲,虛驚一場。
「你好好玩吧!」斐敬掛了電話。「是雁玲。」
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斐敬的疲累寫在臉上。斐毅冷點燃煙幕裡最後一根香煙:
「你回房去休息,有什麼動靜我再叫醒你。」
斐敬百感交集的走上樓梯,兒子第一次赤裸的表示對他的關心,竟然是在這危急關頭。走到一半,他回頭對斐毅冷說:
「我不知道你這麼喜歡晨雨。她是個好女孩!」
「晨雨是我的天使。」斐毅冷的宣示,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柔情。
斐敬暗暗想著,錯怪這小子了!他的冷漠陰沉竟也像當年的自己,只是一道感情的保護色而已,骨子裡怕也是對感情的熾熱癡狂。
等不到電話,一整晚的煎熬,斐毅冷開始沒信心了。「真要通知警方?」已經早上六點多了,晨雨還是沒消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