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藍又希
然思緒,真誠無欺。儘管掩飾自我,卻無法欺騙自我。
他打開音響,竟是她迎新會上唱的「SilentAllTheYears」。
極度的放鬆,她跟著哼起來,悠悠嗓音在夜裡施咒。
「迎新會,第幾名?」他想到那個想整她的比賽。
「第一名。」她不當一回事的說,沒有自豪,沒有高興,只是敘述一段事實。名次對她沒什麼意義,她在乎的是過程,結果只是結束的象徵。
斐毅冷又冷笑起來,活該那些無聊的人自討沒趣。
不懂他為什麼冷笑,她喜歡兩人間靜謐的氛圍。
「很喜歡這首歌?」瞧她唱得投入,平時看不出情緒的平淡聲音如畫夏的蟬嗚,撼人燃燒。
「獨白的歌詞,在簡單的旋律裡發揮極致,牽絆相同想法的聽眾。」她是很感動沒錯,相似的情景在她十五年多的人生裡一遍遍重演。
而沉默,像是她的影子。
從幾歲開始她話少得令人憂心?她自己都忘了。
而他呢?同為歌詞裡的情緒感動嗎?
「你怪的時候很怪,正常時又很正常。」意興闌珊的嘲諷不改。
這是恭維嗚?莫晨雨不這麼認為。由他高興吧!
第三章
念朱利亞高中的第二年,莫晨雨的存款簿裡已有上百萬。也不是十分節儉,更不是刻意存錢,但每個月的開銷費加來加去,就是很難超過一萬元。
她很少買衣服,要求的是舒適,路邊攤她也不介意。沒買過首飾項鏈,惟一花最多的就是滿屋子一櫃一櫃的書籍。
最奢侈的消費,就是一次買回一整套史努比的漫畫書;還上網站,從國外訂購英文原文跟這隻小獵犬相關的書籍回來讀。
說不上瘋狂的史努比迷,不過就是喜歡漫畫裡簡單又深刻的童言童語。史努比小獵犬有無邊的想像力,有時候是開飛機的英雄,有時候成了寫小說的作家;還有,心地善良的查理布朗;而總是拖著一條毛巾的奈勒斯,跟她小時候還蠻像的。莫晨雨不太迷戀東西事物,可一旦愛上,就執迷。
今晚是邵雁萍的生日,她不能到書店晃晃再回家了。
先去買禮物吧!離學校最近的就是那家蒂芬妮。花了她截至目前最大筆消費,買一隻五萬塊閃閃生輝的鑽石戒指。
回到家門口,發現斐毅冷剛買的紅色法拉利跑車也在,這倒是新鮮事。他不愛出席這種家庭聚會,嫌無聊。
一進門,斐敬就笑說:「晨雨,等你吃飯呢!」
環視大廳,大家都在餐桌上就位,她坐下,發現斐毅冷身旁坐著一位女伴。連打量一下那位新女伴外表的動作都省去,她把禮物遞給邵雁萍:「生日快樂!」
反正斐毅冷身旁的女人個個臉蛋美麗身材佳,也說不出別的了。之前,那些數不清的佳麗,莫晨雨根本記不得長相。人的記憶力,果然不堪存取太多事情。
妙齡女郎拿出禮物,傾身向前:「雁萍,生日快樂!這是我和毅冷的心意。」
邵雁萍臭著臉收下那禮物,她對斐毅冷所有的女朋友都是這副天字號的臉,又臭又噘著嘴。
「怎麼,生日還心情不好?」妙齡女郎似乎知道什麼,艷紅的唇微勾著笑。
斐敬看出她在鬧脾氣。「雁萍,對客人要有禮貌。」
他也知道雁萍喜歡斐毅冷,所以交代兒子一定要回來替雁萍慶生。人呢,是準時回來了;禮物,也帶到了;他的第N個女朋友,更是一道帶回來。
氣得邵雁萍從俊男美女手牽手進門後就繃著臉,活似被欠了幾千萬。
吊兒啷當的蹺著二郎腿,斐毅冷不吭聲,詭計得逞的笑意邪邪揚在嘴邊。
相當冷的場面,莫晨雨低頭吃飯。
再兩天,十一月二十四日就是她的生日,大家都忙,沒問,以為還久得很,只知道邵雁萍每年都這個時候過生日。
她也不說,忘了這事。貴重的禮物嘛,鑽石、黃金,她都用不著。
生日,就是長了一歲,一年過去了。她不覺得需要慶祝什麼。
「等會兒大家一起去唱歌。」邵雁玲拉拉姐姐的手。「我們好久沒唱通宵。」
斐敬看看邵琴,她點頭。斐毅冷擁著妙齡女郎,不置可否的聳肩。
「OK!大家一同去。」老爺子宣佈。
只有一個人還沒表示意見。
莫晨雨低著頭小聲說:「我星期天有鋼琴比賽,要練習。」
「太可惜了,不過比賽重要。」斐敬很尊重她的決定。
晚飯後,一行人出門。
莫晨雨上樓,打開房門,發現床上躺著一隻超大size的史努比。
誰送的?應該是沒人記得她的生日呀?
床旁邊留了紙條,斐毅冷龍飛鳳舞的字跡——
這麼大的人竟喜歡這只蠢狗。
字裡行間又是那種嘲弄語氣,可她不在意的抱著玩偶,一股暖流湧上心頭。太出乎意料了!每晚和女友作樂的他,會記得送她禮物?
靠近他五公尺內的女人都會迷上他!這句話有如咒語,再次重擊她的思緒。
那晚他柔濕的雙唇,她一回想就跌入夢境。
甩甩頭,不去想那些無解的問題。她走進隔壁的練琴間,這裡有她安心的氣流,不受打擾的桃花源。
她和她的鋼琴,一生不可能分開。
一個人的夜裡,她翻開琴譜,有首曲子好久沒演過了——德布希的棕髮少女。
那樣溫柔乾淨的調子,傳達的訊息也是同樣含蓄。
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就是這樣嗎?她反覆彈著,不知道幾遍。
直到腳步聲出現,一股熟悉的古龍水味道,是他?
身上混著化不開的酒氣,他與她同坐在琴椅上。
「結束了?」莫晨雨看看手錶,才十一點。
「我先回來。」身子微微靠住她肩膀,不知是不是喝太多?
莫晨雨不解,為何提早回來?他的女伴也回去了?
「不舒服嗎?」莫晨雨想他可能喝太多了。
「沒有。你繼續彈,很好聽。」他的聲音含糊。
「謝謝你的禮物。」她沒忘記床上的那只史努比。
「幫雁萍買禮物時看到的。一隻特大的蠢狗,適合你。」他損人向來不挑時辰,這麼浪漫的氣氛裡,依然殺出重圍。
莫晨雨不多想,他送的禮物,她都很高興,即使她最愛的小獵犬被人罵做蠢狗。真慘!無法替它申冤。
樂聲渺茫,被他倚靠著的她,意識也渺茫起來。他,總是不經意地衝入她以為安全的距離。對他,她的保護罩能源已耗弱。
雙手輕輕圈起她的身子,她邊彈,斐毅冷的吻漫布她的肩頸。
她無法專心,手指顫抖,停了下來。
側過她的臉,他又吻上她的唇。跟上次的淺觸不同,濃烈的、探索的滲入她口中,與她的舌頭相纏。
她,在他懷中軟趴趴的不能移動。
她的呼吸依然微弱,而他,不停止激情的吻。
直到,她臉紅耳赤的喘不過氣,他方移開:「技巧還是這麼差!」
她不語,這種事怎麼練習,目前也沒有男朋友啊!
手機的音樂聲響起,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關掉。
「不接?」莫晨雨詫異問。
他似有睡意的呢喃:「剛剛坐計程車回家的蕭夢華小姐,煩死了。」
莫晨雨淺笑,他身邊的美女怎麼常常都需要獨自坐計程車回家?
「笑什麼?」的意識,仍能察覺莫晨雨八百年難得出現一次的笑意。
她的臉不是不好看,只是太僵硬,缺乏表情。不哭、不笑、呆板著臉,若不是深識她偶爾流竄的情緒,會以為她有自閉症的症狀。
她的感情,只有配合著音樂才會自然流出。日常生活中,感情,被深鎖在幽暗的禁地。
她不說,他跟她玩了起來,緊指著她喉嚨追問:「說是不說?」
兩人鬧了好些時候,她笑著投降:「我只是想你那些美女朋友,似乎要常常一個人坐車回家。」
斐毅冷沉默了一下,溫柔地撫著她的臉頰,北極星指引方向的閃爍眸子探視她:「我不會讓你一人坐計程車回家。」
莫晨雨愣愣望著他的明眸,他在說什麼?她是不喜歡一個人坐計程車的感覺沒錯,這跟他有什麼關係!他,喝醉了。
她還是不懂他,謎樣的男人。
十二月,冬日寒冷的氣流襲擊台灣。
聖誕節前後,朱利亞高中和維新學院裡的學生紛紛出國度假。
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
於是從二十四號開始,學校就唱起空城計,並將持續到元月二號。
斐敬和邵氏母女,選擇去北海道賞雪。
台北,已經夠冷了,還坐飛機去白雪繽紛的北國?
莫晨雨不習慣在零下的溫度裡思考,大腦嚴重凍結,行動遲緩。
於是她說,她在家休息就好。
斐毅冷也沒跟去,不知道在哪兒和美女約會。
因為傭人與管家也都休假去了,屋子裡空蕩蕩的。
聖誕夜當晚,莫晨雨想了想,自己出國?不錯的主意。
滿意地笑了,她戶頭的百萬存款終於有實質效益。原來有錢就是這樣,想做什麼都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