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藍蜻
還不是時候嗎?
她想回答他,卻開不了口,她想睜開眼睛,眼皮卻比千斤石塊還要沉重,她想動動手,卻連手還在不在自己身上都不曉得,肯定是摔斷了。
她怎麼會這麼這麼的淒慘呢?
她好狼狽呀!
對她說話的那個人將她放在馬背上,急速地奔跑著,顛簸的路程使她覺得自己快要飛起來,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讓她意識到速度有多快,而那人寬闊的胸膛讓她知道自己真的得救了。
幸好我已經一點知覺都沒有,不然一定會疼痛欲裂,她迷迷茫茫,恍恍惚惚的想……
不知道跑了多久,在寒凍的雪原直直的奔馳,她感覺到那人也有點累了,馬背上的顛簸讓他的呼吸有點急促,一直不停地跑著,她還聽到後方有人喊叫著,指示離開雪原的方向,離開雪原?
他們要離開雪原嗎?漸漸地,她感到不再那麼冷了,雖然還是寒氣逼人,但是溫度顯然上升了許多。
然後,她感覺被安置在一張很舒服、很舒服的床上,是床……她有多久沒睡過了?好溫暖、好安心,可不可以不要再醒來?
好像夢到有一個天使般的人,在為她療傷,她聞到那個人低頭下來檢視她傷口時,頭髮垂下來所飄散出的淡淡花香,她的身上還有一種藥草的香味。
她得救了?得救了?不然怎麼會作夢呢?在被囚禁的那段時間,她早就不敢作夢……夢中,有一個朦朦朧朧的人影忽遠忽近的,她想看仔細,那人卻又不見了。呀……她記得的,那是救了她的人。那個人……看不大清楚……因為她再怎麼費力,疲倦還是困住了她,也鎖住了
她,有一剎那她甚至以為是她已經死了,到了天堂。
不對,到了天堂艾兒為什麼不來呢?為什麼不來接她呢?
想到這個,她突然渾身灼燙起來,艾兒?我想見你!我想見你,你在天堂快不快樂?有見到母親嗎?
斷斷續續的,她在流汗,聽到旁邊有人說她在發燒。那麼,她還活著?活得好
好的?天堂根本不存在,艾兒死了就是死了!
她流下眼淚。別哭啊,以後不能再哭了,她還剩下什麼能失去的?她得幫艾兒報仇,殺了玷污她清白的林思。唯有堅強,才能保護自己的心。就再在夢中好好的傷心一場吧!
醒來以後,她再也不哭,再也不想,除了報仇,還是報仇!她要為艾兒,也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
這裡是哪裡?她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這一切,原來被救的事情是真的。
「你醒了。」
她將視線移往出聲的人身上,焦距漸漸集中:「我在哪裡?」這個人……他有點面善……
短得不能再短的頭髮,剛毅約五官,黝黑的肌膚……還有著一副低沉的嗓音……是他?
雷有點意外,看到「他」的眼瞳裡一片幽黑,由迷茫轉至清醒,由陌生轉至戒備,這孩子不簡單,僅僅只是醒過來而已,他的弱小馬上蛻變成全身芒刺,看人的表情彷彿對方什麼都不是的樣子。
他有點無奈,也許是自己長得大凶神惡煞了一點。
「我們紮營在西域和雲迦的邊境,「隆冬之森」的出口,你在雪原受傷了。」雷看著他,「他」好像根本沒在聽,只是瞪著他。
「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被打成這樣?」雷問道。
為什麼被打成這樣?被打成這樣算什麼,艾兒比她更可憐。艾兒!想到這裡她渾身一震,她還在雪裡嗎?她被救了而艾兒仍一個人在皓白無垠的雪地之中,孤零零的嗎?
不行,得回去埋了艾兒,然後再想辦法回到西域國殺了那個混蛋。
她從床上奮力坐起,剎那間牽動了肩上的傷口,她悶哼一聲,又摔回床上。
「你叫什麼名字?」雷再問。她卻連理都不理,知道自己暫時還不能動以後,她翻了個身向著裡頭,閉目假寐。
雷也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他」這幾天雖然昏迷不醒,可是一點都不曾安靜過,他總聽到「他」斷斷續續發出呻吟和夢話,除了叫「他」的姊姊外,還包括西域國的林思,看來「他」對林思真是恨之入骨,只要「他」一開始說夢話,雷連好好休息的心情都沒有了,只好看著「他」或是乾脆到外面睡,不過睡到下半夜又會想起帳內的人要是沒有人看護,突然有個意外就不好了,想到這再怎麼樣,雷還是會回去看看,就算想故意不理也沒辦法。
「雷。」若素端了些吃的東西進來,笑意盈盈地看著對方一臉無神的樣子。「就知道她今天會醒,我拜託人家弄了些東西,躺了這麼多天應該也餓了。」
雷撇撇嘴,一副不予置評的樣子,懶得再看床上的人一眼,他起身出帳,雖然大白天喝酒不是什麼好事,不過這幾天老是沒睡夠,索性把自己灌醉,倒下去休息一下,讓大腦不用再運轉。
「雷,你得留下來幫我。」若素對著雷的背影招手叫道,其實可以自己來的,不過她硬想拖人下水。
「去請你老公吧!」對方連頭都沒回,若素真是越來越沒大沒小,竟然叫上司幫她做雜役,他噴了一口氣,故意讓她聽見就走了出去。
若素低頭一笑,也沒再叫他,便端著東西走到床沿坐下來,盯著她的背影說:「好點了沒有?還痛不痛?」她傷得很重,不過好在內傷並不嚴重,當時危險是因為失血過多,體溫低得不像話。幸好遇上的是她,若素暗想,不是她自誇,尋常醫生要是見到流血過多的人,大概都是搖搖頭,一副「準備辦後事吧」的嘴臉。
她沒動,若素看著她的背部道:「你該吃點東西,不然怎麼好起來,不想回雲迦國了嗎?」
還是沒有動靜。哎,怎麼住在這裡的人全是悶葫蘆啊?真受不了,就連疾光也是,只要沒在她身邊,就少言寡語地叫人討厭,只有和電在一起時才會自動變成講話的那一方,不過若素還是不死心地按著她的肩膀試著問:「影……鳩德斯?」
這是認罪狀上的名字,如果姑且認為那個她掛在口中呼喊,連高燒不退時也沒忘記的艾兒便是那具雪地中的女屍,那麼她可能就是認罪狀上的另一個人。
對方忽然「砰」的一聲翻過身,兩眼直直地瞪著若素,臉上一閃而逝的驚訝,雖然掩飾得很好,不過聰明如若素,看不出來才怪。
「猜對了嗎?」哈!有效。若素按著說:「放心,我們不會害你的,這事只有我和疾光知道而已……」
想到疾光,她的臉微微一紅。昨晚她說什麼都有點擔心影的高燒會不會退,雷又粗手粗腳的,所以想到雷的帳裡再看一看,結果疾光的臉馬上綠得跟什麼一樣,不由分說地就把她壓回到床上,接下來的她是不能也不想抗拒了,所以今早渾身酸痛……看到對方因為她的出神而疑惑,若素咳了兩聲,故做鎮定。「疾光就是我的丈夫,你好一點以後他會來看你,剛剛那個人是雷,是他救了你,記得嗎?」
果然是他,她的眼睛閃爍了一下,沒作表示。「不想說話也沒關係,你的身份暫時不能洩漏,以後就叫你阿影?你不會介意吧?」
若素看著影,心中沒來由地就是起了一陣好感,她睡著的時候看起來很像個無害的小孩,但是醒來以後,那雙眼睛便使得她的臉看起來充滿敵意,痛苦起來時看起來更加脆弱,笑起來呢?
阿影?叫她阿影?她沒什麼反應,名字只是個代號而已,叫什麼都無所謂了,艾兒死掉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想徹底遺忘從前的一切,幸福的一切、痛苦的一切,今後她的心中只有仇恨,她閉閉眼睛,拒絕回想會牽動她傷口的往事。
「阿影,你昏迷很多天,胃早就空了,吃點東西吧?」若素一邊溫柔地問著,一邊不容影反抗的將熱騰騰的食物叫湯匙盛著,塞到她嘴邊。
這美麗的女人真奇怪,她想,她認得她,她就是那個替自己療傷的人,有好聽的聲音和淡淡的藥草香味。
影不想違逆她的意思,遂便張口吞下。
「乖孩子。」若素揉揉她的頭髮。
她沒有逃開,也沒顯現任何厭惡的表情,她根本不在乎,只是被動的吃、嚼。快點吃,吃多一點,身體得快點好起來。她無意多瞭解任何人一點,只想快點離開這裡,回到西域國,這次,她銀牙暗咬,這次定要與林思玉石俱焚!
若素想誘她開口,一邊餵她,一邊漫無目的閒扯。「呀,你好像還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是若素,你剛被雷帶回來的時候,差點活不成了,幸好他營中有個醫術高超,世所難逢的女名醫,才把你從死神手中搶回來,想認識她嗎,她就在你面前唷——」她拿著湯匙的手還不忘指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