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相思意

第20頁 文 / 藍蜻

    「你終於不再叫我總經理了。」褚東雲自她頸間抬首,微微笑道。

    「因為……」她囁嚅著。「我已經辭職了嘛……」

    「我真不想你辭職……」他坐了下來,將夏生擁入懷中。

    「東雲。」夏生輕喚。

    「嗯?」褚東雲摸著她的頭髮,閉眼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

    「能問你一件事嗎?」

    「請說。」

    「你喜歡我嗎?」夏生像是考慮很久般,慢慢地說了出來,才一講完便低下頭去。「你剛剛就是在想這個問題?」褚東雲停下手,將她推開自己一段距離,看著她,有點不可思議地問。

    「沒、沒有……我只是在發呆……」她開始在褚東雲的注視下變得不知所措。「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

    「看來我給你的保證不夠多嘍?」褚東雲仍舊一臉微笑,他輕抬起夏生的手,於自己唇上輕吻摩挲。「如果你以前真的在我面前出現過,那麼種籽一定是那個時候埋下的……」他抬眼,毫無保留地直直望進夏生眸底。「我只知道,我非常在乎你、憐惜你,想保護你,這樣不算喜歡你嗎?」

    夏生沒想到他會這麼一字句地說出來,驚訝得都忘了臉紅,不過接收到他內心那部分的情意,她竟感到幸福得想掉眼淚了!「東雲……東雲……」她輕喃著,投入他的懷中。「我好怕現在是在做夢。」「如果是夢,那一定是場美夢。」褚東雲攬住她,低低地說。

    「你呢?你也覺得這是夢?」

    「是一場連我都不願醒來的夢。」褚東雲道,然後看著她。「只想告訴你一件事情,不論我的母親對你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請你不要把它當成一回事,無動於衷吧!」「怎麼了?」夏生有點疑惑。「她……」

    「她」字才剛吐出口,夏生的唇便被東雲熱情地擄獲住了。

    「別談她……」褚東雲道,輕含住夏生的唇瓣,吮著她的芳甜。

    夏生還想說些什麼,卻意亂情迷了,她慢慢地合上了眼,伸手環住東雲。

    其實藍夏生心底明白得很,夢終究是不實而必將幻滅的,雖然心底曾偷偷地期望或許這樣下去就好,但時間畢竟不是靜止的,而她所恐懼——不如說是「等待」的那一刻,也來臨了。

    褚東雲的母親終於找上門來,以談判的方式,希望她能離開東雲。

    沈怡一看見藍夏生便不喜歡。這麼一個骨架單薄、長得太過秀氣、脆弱形於外表的女人,兒子怎麼會看上眼?她幾乎能確定東雲是利用藍夏生來甩掉被控制的不悅而已。

    「伯母你好。」夏生謹慎地打著招呼,送上一杯熱茶。

    「不用客氣了。」沈怡看也不看她,禮貌又生疏地說。「東雲不在?」

    「是。」夏生點點頭。「他今天去開會,可能到很晚才會回來。」

    「嗯。」沈怡端起桌上茶杯抿了兩口茶水,然後說道:「藍小姐不必客氣,請坐著吧,這樣比較好說話。」

    「謝謝。」夏生緊張地坐了下來。為什麼東雲那叫人一見了便感到安詳的氣質,沈怡身上卻沒有呢?她緊張得胃都痛了。

    「其實你才是主,我才是客呢!你住在這裡,我不過是個拜訪的客人……」沈怡頓了頓。「而且說不定還是個不速之客……」

    「伯母……」夏生聽出她話中之意。「這是東雲的家,當然也是您的家啊!」沈怡看了她一眼。「既然是我的家,我怎麼會連家裡多了什麼人都不清楚呢?」只是一句話,便叫夏生的臉褪成了蒼白。

    沈怡見她已然受到打擊,嘴角微微一扯,便說道:「藍小姐,我想你大概已經明白我的來意,我如果再矯情下去,就太虛偽了,所以,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你不介意吧?」夏生默然地點了點頭。

    「東雲他很優秀,從小便是師長心目中最佳的模範生,我也很用心地想好好栽培他,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變得不再那麼聽話了……」沈怡歎了口氣。「東雲的父親是個植物學學者,他一天到晚住山裡跑,有時候東雲也會被他帶去,比起來我這個一心一意想讓他多學點東西的母親,當然就不及他父親那樣有趣了。他會對我排斥,我並不怪他,可是骨血相連,他再怎樣還是我的孩子,我沒有辦法不為他設想……」

    夏生聽著聽著,忽而才瞭解東雲身上特有的、凝望著他彷彿就接觸得到天與晴空的特質是從何而來,是他的父親吧?東雲雖很少提及父親,不過夏生卻看得出來東雲非常尊敬他。「藍小姐。」沈怡似乎才要進入正題,她定定地瞧著夏生的臉,說道:「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對東雲的期待很大,他的婚姻,可能的話,我也希望能為他尋找到有最好條件的女孩子。」

    「伯母……」夏生想要說些什麼,但沈怡卻不讓她開口。

    「我曉得這樣是委屈你了,東雲也許會很氣我擅作主張,不過等你們都清醒過來後,你們會瞭解我的用意的。」沈怡觀察夏生的反應,隨即又道:「其實東雲他跟你在一起,也許只是為了要氣我,我很瞭解我的兒子,他有的時候心腸就是那麼硬,為了解決自己身上的問題,他是不會在乎傷害別人的。」

    夏生聽見沈怡的話,心中轟然一響,彷彿墜落於無止盡的深淵,一個黑暗的、不見天日的深淵。

    沈怡見她臉茫然若失,嘴角微微一笑,便又說:「藍小姐,你還年輕,可以有很多好對像和選擇,何必做不切實際的夢呢?東雲他若對你是真心的,我也不會來這裡勸你了啊!」夢……夏生心底不斷地迴響著這個字,連沈怡都看出來這不過是場夢,她還在這兒自欺欺人地開心、快樂……她好愚蠢哪!「藍小姐?藍小姐?」沈怡見她一直沒說話,便試圖喚回她的注意力。

    「伯母,謝謝你提醒我。」夏生聽見她的話,忽然抬起頭來說道,她的眼神平靜得像是沒有任何事發生過。

    「這麼說,你願意……」沈怡喜出望外。她都還沒挑明著講呢,沒想到藍夏生居然這麼識相,真是始科未及啊!「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夏生的語調平平板板而缺乏溫度。

    「那……」沈怡正想說話時,卻見夏生嘴角扯出一抹牽強的笑容,令人覺得詭異又不安極了。

    「能請您聽我說嗎?」她說。

    沈怡盯著她,一臉莫名其妙。

    夏生緩緩開口。「您說這是夢,我承認。不過這場夢只有東雲才有權決定我該在什麼時候醒來。」她閉了閉眼,滿懷的心痛。「我答應您,只要他開口,我絕不會在這裡多留一時半刻!」

    沈怡聞言,差點沒氣炸。「你說什麼?你敢這麼說!我的意思你還沒聽懂?」「我聽懂了,我怎麼會沒聽懂?」夏生喃喃地道。「只是……除非是他,除非是他開口啊!不然我怎麼會甘心……怎麼會甘心?」那個她相思了十幾年的男子,好不容易自他身上分得了一點光和熱,她怎捨得回去長久棲居的荒蕪裡?沈怡卻曲解了她的話。「你不甘心?什麼都沒得到很不甘心?」

    夏生點點頭,沒想到沈怡誤解了,她唇角竟泛出冷笑。

    「那好,他不能給你的,讓我來給吧!」沈怡道,從皮包裡掏出一張空白的支票簿,再抽出一支派克筆。「你到底要多少錢?」

    夏生一陣錯愕。「伯母……」

    「別客氣啊!想要多少就直說。」沈怡將筆對在支票上金額的那一欄。「你的家境並不是很好嘛!有那樣的一個母親,很辛苦吧?」

    夏生腦中又是一轟。

    東雲的母親去調查過她家了!當然也調查過蔭生和黃美了!她調查過了,什麼都知道了!難怪她會一副胸有成竹、自信滿滿的模樣啊!因為她覺得藍夏生會是一個拜金女郎,藍夏生只要一張支票便可打發!「呵……呵……」夏生喉頭一聲像嗚咽、又像是笑的聲音,模糊不清地滾動著,她的表情竟是一種叫人看得心酸的笑容。

    「你怎麼了?」沈怡不禁有點驚訝。她怎麼一會兒難過一會兒笑的?「伯母,你給不起的……」夏生道,無視於沈怡的驚愕,她站起身,自顧自地走到落地窗邊。「你給不起的……」

    「對不起?藍小姐,你的胃口這麼大?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要是我訴諸法律,到時候你可是連一個子兒都沒有唷!」

    「你不懂……」夏生搖搖頭。「你還是不懂……」她設回過身子,只是就這樣仰首望著窗外。「你怎麼給得起?我的感情那麼那麼重,那麼那麼深,就算你的支票後面多掛了幾個零,也及不上我對他萬分之一的想念啊!」

    沈怡聽見她的告白,心中一震。「你——」

    夏生卻不願再多說。「伯母,該走的時候我會走的,請您不要擔心,我不會死皮賴臉,也不會要求你們褚家一分半毫,但是,請你容許我作個短暫的美夢吧!」她靠在玻璃窗上,一滴濕熱的淚貼著玻璃窗滑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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