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藍蜻
蘇定芳壓根兒沒聽見姚夏磊的話,只見他指著童學謙的鼻子,一副極緊張的模樣。「你你你……你是怎麼……」
「怎麼知道的?」童學謙低笑一聲。「你真當我近視深,看不出個所以然?」
「等等……」姚夏磊打斷了他。「你們越說我越糊塗了,學謙,那曲小姐是誰?」
「她啊,是定芳的學生。」
「唉,你怎麼全說出來了,這是……」蘇定芳這會兒可急了。
「有什麼不好說的?這兒不全是自己人?」
話方說完,這時姚家的長工送進了酸梅湯,等他放好一人一碗下去後,蘇定芳竟拿起酸梅湯,咕嚕咕嚕地一口全部喝了個精光!
「怎麼啦?那麼渴,要不,我這碗也給你?」姚夏磊關心地問道。「瞧你滿頭汗的。」
「他是緊張,沒別的事。」童學謙端起自個兒的碗,慢條斯理地喝著。
「我說這個夏、夏磊……」不知怎地,蘇定芳竟結巴起來了。「這、這事你知、我知、老童知就好,可別教別人給知道了……」
「你就這麼怕人知道?那就乾脆一點兒,別喜歡人家。」童學謙可一點都不怕幫他宣傳。
「你是認真的?」姚夏磊問道。「認真的喜歡那個女學生?」
「唉……」蘇定芳不知說什麼,只得迅速點了點頭,簡短的應了一聲。
「對方可曉得了?」
「只怕啊,是『襄王有心、神女不知』。」童學謙笑道,間接回答了姚夏磊的問題。
「她不曉得啊!」一向十分自傲的蘇定芳竟會害相思?!這可真是稀奇!姚夏磊不禁對那名能讓好友如此神魂顛倒的女孩感到十分好奇。
「他啊……他是栽進去了。」童學謙站起來,又道:「現在就算用十匹騾子去拉他,只怕他都不願離開嘍!」
「要你多事。」蘇定芳著惱的瞪了好友一眼。「你要去英國就快些去,別在這礙眼。」
姚夏磊一笑,看著他倆的唇槍舌劍,忽爾這才一醒。
不知不覺間,每個人的生活都起了大變化。就連他們「三劍客」也變了,各自有各自的前程要奔,各自有各自的人生要走,他們的方向開始有分歧,但變的人並不是他,而是定芳和學謙。
他呢?他生活中的變數,何時才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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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梁家小五領著一個穿著鮮艷、喜氣的中年女子走進了梁代昌的書房,只見梁家二老都坐在裡頭。
「老爺,王媒婆來了。」小五一邊說,一邊將身子側出好讓後頭人走上前。
「王媒婆,您請。」梁代昌咳了聲。「小五,倒茶。」
只見王媒婆笑嘻嘻地,一臉職業笑容。「不忙不忙,倒是我要先恭喜梁大夫還有夫人。」
「怎麼突然恭喜起我們來了?」
「有喜事兒自然要恭喜啊!恭喜大小姐要出閣了。」
「八字還沒有一撇,瞧你說的。」梁代昌雖說此話,然而表情倒不怎麼嚴肅,好聽的話誰不愛?
「唉,我媒婆少說也當了十幾年有了,就從沒遇上這麼個好親事,八字合、生肖合,門戶相當、郎才女貌……」王媒婆越說越是來勁,梁代昌聽了有些不耐煩,便打斷了她。
「行行行,你別淨揀些好聽話說,我是要嫁女兒,對方的人品最重要,其他的都倒還在其次。」
「是是是,梁老爺說的是。」王媒婆呵呵一笑。「瞧我,一高興起來就東拉西扯的……」
「壬媒婆……」坐在一邊的梁夫人終於開了口。「你倒是把那男方的事說些給我們知情,否則……」
「那是自然、自然!」王媒婆連忙點頭,扳著手指就算起來了。「是城西的姚家。」
「城西姚家……」梁代昌摸著下巴想了會兒,似是在腦中搜尋著記憶,不一會兒,連連點頭對著妻子道:「讀書人。」
「是啊!書香門第哩!祖上三代還是當官兒的。」王媒婆說道。「這個姚家的大公子,至今未娶,但凡人品、相貌、性格和背景都是一等一的,百中選一,沒得挑哪!」
「既是一等一,又怎會至今未娶?莫非身有隱疾?」梁夫人聽到王媒婆的敘述,好生疑惑。
「倒也不是有病,只是他一心經營事業從來沒將去說親的事往心底放,姚家大老爺開明,也不強逼,直至這些年姚家的兩個女兒都出閣了,姚家的大老爺才開始認真地安排大公子的婚事。」
「這樣啊……」梁夫人想了想。「王媒婆,我再問你,那大公子平日為人如何?」
「那也是沒得說的,他自大學畢業起,就在洋行當差,也有幾年光景了,在生意圈子裡可是人人都看好,很有前途的。」
「洋行當差……」梁代昌蹙眉想了會兒。「這……除此之外,姚家還有沒有其他的家業?」
「家業是有,不過倒不是什麼大營生,就是靠幾十餘畝地放租,再來就是洋行了。」
梁代昌認真思索了會兒。「媒婆,你向姚家提起這門親事了沒有?」
「提了提了,怎麼沒提呢?!這姚老爺也是中意這門親的,畢竟大公子不小了,大老爺有了外孫,自然也想快些抱到嫡親的內孫嘛!」
「這樣啊,八字生肖合過不曾?」
「唉,那還用您說?這兩個人的八字我都合過了,真真是天作之合,大公子屬牛、小姐屬小龍,算命的劉瞎子也說這是福祿鴛鴦、一生幸福富貴。您瞧,這麼美滿的婚姻,打燈籠可也找不著呢!」
梁夫人聽了,心中不由得大喜。「老爺……」
梁代昌雖頗滿意,但這等大事畢竟不能光聽媒婆一人之言,便道:「我們梁家就這麼一個女兒,別的什麼也不求,就要她嫁個好人家,一生也就無憾了,今天你說的雖好,畢竟咱兩老也不能光聽空口白話……」
話未說完,媒婆已聽出了意思,忙道:「這是當然,當然!終歸也要看大小姐的意思嘛!這樣吧,我去安排安排,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那好,就這麼定了。」梁代昌一言應允,再無二話。這件婚事,也就這麼暫時訂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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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煙兒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盤珠寶首飾,只見她走到梁家後邊廂房前,隔著房門道:「夫人,我把東西拿來了。」
「進來。」梁夫人的聲音由裡頭傳來。
煙兒聽到回話,忙推門進去,只見梁心帆正坐在妝鏡前,一名老媽子站在她身後熟練俐落地梳著她的頭髮,梁夫人則坐在床邊上。
「我房裡的首飾都拿來了?」梁夫人問道。「拿來給我摸摸。」
「是。」煙兒將木托盤遞了上去,梁夫人伸手在裡頭仔細摸了一回之後,挑出了一對由寶石製成、看來華麗精美的耳墜子。
「就用這對。」
「娘,漂亮過分了些吧?」梁心帆看了一眼,覺得有些奇怪。「咱們是去廟裡拜拜,又不是……」
「傻丫頭。」梁夫人一語打斷。「哪個做娘的,不愛自個兒女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那也不用……」梁心帆支支吾吾地。
「你就順著娘的心思吧!你以後要是有了女兒,你肯定也是如同娘一般心情的。」
「什麼有女兒沒女兒的,我都還沒嫁呢!哪來的女兒?」梁心帆鼓起腮幫子說道。
「你再撐,能一輩子不嫁嗎?」
「我就能。」梁心帆道。
梁夫人微微笑了笑,說道:「你啊,就是這麼小孩子脾氣,要不是年紀到了,我和你爹還真不能把你嫁做人家媳婦兒呢!」話此,她又道:「許媽,就拿這一對,其他的讓煙兒收下去。」
「是。」
梁心帆見煙兒轉身要走,連忙偷偷向接過梁夫人手上耳環的老媽子搖了搖手,又指了指木盤上樣式較素淨的一對珍珠耳飾。老媽子顯然也會意,便悄然無聲地從煙兒端的木盤子裡將兩物替換了過來。煙兒眼睜睜瞧著,覺得有趣,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麼呢?」看不見的梁夫人問道。
「沒……小姐打扮起來真好看。」煙兒忙道,卻被梁心帆白了一眼。
「是嘛?只可惜我看不著……」
見母親又傷感了起來,梁心帆站起身去扶她。「娘,好了嘛,別哭啦,待會兒哭腫了眼,怎麼出門呢?」她深知母親向來愛惜自個兒容貌,是以用這話相勸,果不其然,梁夫人便立刻斂住了情緒。心帆見此,不由得心中感到又是有趣,又是哀歎。
她從不認為女人必須為了博得他人的歡心而維持自己的長處,但是,在這個有點自由又不太自由的年代裡,她又能如何呢?至少比起其他的許多女孩子來說,她梁心帆已是特立獨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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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內裊裊香煙圍繞著熱絡而虔誠的善男信女,人群中赫然乍見姚夏磊跟著大姐春鳳及姚夫人前來上香,只見姚春鳳挺著大肚子,吃力地走在台階上,一旁的姚夫人深怕女兒有所閃失,正小心地跟在她身邊照看。